不过,今天下午在那间有着浓重血腥味儿的房子里确实还是真的吓了他一大跳,难道异类真会碰上异类吗?
打开电视机李拓看到了一则本市新闻,本市有着富庶身家的杰出人士许力宏在自家门口被人枪杀,此案已经轰动了整个城市。他斜靠在床上,看着晃来晃去的画面忽然嘴里冒出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
李拓想了想,走到卫生间里从隐蔽处麻利地取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又打开几个水龙头让水哗哗地流着然后才拨出去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你们的城市就要刮大风了,让那两个家伙收敛点儿,特别要约束好底下的爪爪些,好好做生意不要惹事。”
打完了把电话放回原处,他又悠悠荡荡回到床上躺着,从裤兜里摸出美古的这部翻盖的宝石蓝手机,仔细摩挲着,内心里所有疲倦都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窗外的月光依旧很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和这座层次过于丰富的城市,一切都还处于未知的时候。
4
何立坤在荷花区公安局召开了“奇异花园枪击案”专案会议,成立了翟书记为指挥长自己任专案组长的专案组。翟书记这个精干老头在会上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说如果不能破案自己就首先辞职以谢天下,但自己辞职一定先撤了这些警长、队长们,被老百姓养着却不能保一方平安,那就别吃这碗饭,省得噎死。
何立坤扫视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会场说:“书记的话很重,但说在了情理上;不能保一方平安,还要我们干什么?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人齐刷刷地吼出一声“有”,却把端起茶杯来喝茶的翟书记给吓一跳,手一抖茶水就泼出来。他看着何立坤说你干嘛呢,用你的这帮人吓唬我老头子是吧?逗得全场都笑起来,他却站起来说无论如何,现在离国庆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破不了案,就别怪我老头子不客气。
黄运来首先报了大规模的摸排情况汇总,真的和候进猜测的一样,并不是传统的帮派所为,但现在传统的帮派出现了合并做大的迹象却让人不得不重视。李若惜通过协调技术科已经确认枪弹是六四式手枪发射的……
一场专案会开完,郝强才从外地赶回来,进门就咋咋呼呼叫唤说谁有这么大胆子呢?何立坤安排郝强率一队督守在区分局全力配合黄运来。自己则带着李若惜回市局部署更大规模的摸排与搜捕,力求做到内外联动,尽早将疑犯逼出来。
李若惜坐在车上,手不自觉地就去摸了摸何立坤放在操作杆上的手。何立坤反手就抓住那柔弱的手掌捏了下说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啊。
李若惜的脸腾地变得通红说真是讨厌得很,又绷不住笑了。
车停在一处红绿灯的三岔路口,两人正在说着各自的观点,突然一辆红色摩托车开过来停在他们的车边,在左绿灯亮的一瞬间,戴着头盔的摩托车手突然就丢进来一封沉甸甸的信,砸在李若惜的手臂上,疼得她惊叫一声。何立坤一把抓过来,就立即感觉到里边是一把枪。打开一看,果然就是那把作案的枪。再抬头,摩托车手早已不知去向。
何立坤手里拿着枪坐在办公椅上仔细欣赏着,这伙人真是够狂的呢,居然就把作案工具给送上门来。而作案工具的出现,并不等于就能找到凶手,反倒让凶手隐藏得更深了,因为送来的枪已经失去所有信息,同时包枪的信封居然就是市公安局的专用信封。
何立坤的手机响了,是美古打过来的。电话里美古呵呵笑着说是不是又想K歌呢?何立坤说想啊,可最近恐怕是没这份闲心了,只有闲下来再说吧。美古说你们也太忙了,有时候放松一下也挺好,至少能增加思维吧。
何立坤笑着挂了电话,心里掠过一丝阴冷的风。候进是他当年特意手下留情放了一马的特情线人,美古就是在候进请来教他唱歌好参加歌咏比赛时认识的。这女子一进门便亮出自己的身份说是出来混的,倒让他很吃了一惊。一来二去两人虽只是偶尔唱唱歌,却让何立坤察觉出这女子虽是风尘女子无疑,却并无浪荡之气,而候进显然是有些失望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有些温暖,他走到窗边索性彻底打开窗户,看着大院里忙忙碌碌的同事们,心里一个闪念,那枪没有任何线索残留正好说明这来处是有源头可循的,转回身来就给技术科打电话,让赶紧去研究所请枪械专家来。很快就有了结果,这枪是内部枪。
李若惜给何立坤送进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又试探地问:“我去叫点饭就在这儿吃吧?”
何立坤喝了两口咖啡却站起来笑说自己马上要出去一趟,这饭局就先挂住,总有机会请的嘛,你毕竟还小。”
李若惜漂亮的大眼睛一眨:“又蒙我。你一定是有想法了,带我去吧,我能出主意的。”
何立坤伸个懒腰:“我去泡妞的时候身边还又带个妞儿,你觉得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李若惜没想到一向亲切严谨的队长会如此开玩笑,一下红了脸说了声讨厌立刻转身出去。
何立坤也不去哄她,径直就跨出门去,一边走一边苦笑。他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有如此可人的小女子喜欢该是多么得意的一件事,可他真是要去见美古的,也不算骗李若惜,更不是玩笑。李若惜要知道自己对美古这样的女子居然还有怜惜之感,那他何立坤打光棍的几率就大了去呢。
生活就是一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如其来遭遇的一场玩笑,你又哭又闹都不起作用,重要的是你得穿过这尴尬的森林去,可何立坤似乎给留在里边了……
5
美古的一个冷眼让李健很受伤。他的崔哥安排人过来玩儿一定是有用意的,但事情就这样办砸了。他坐在柜台里一把抓过正在算账的燕子大声地问,说他妈的那女人真是我的克星吗?
燕子调笑般的在他脸上揪了一把:“谁叫你不敢碰她呢?”
李健推开燕子,看着美古进了门便起身拦住了去路说:“你知不知道今天闯了多大的祸,你知不知道得罪了谁?”
“崔哥?有什么了不起吗?”
李健终于暴怒起来,一巴掌就打在美古脸上。几乎所有的小姐们都从房间里伸出头来看着他们,都知道美古是会拼命的。
美古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轻蔑地对李健笑了笑,居然既没有还手也没有说任何话就径直回自己房间了。这种毫无反应的沉默让李健呆头鹅一般愣在那里。回过神儿来,他便又走到美古的房间门口,很礼貌地敲敲门才推门进去。
美古坐在屋里唯一的大床上,看见他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似乎就没看见他。
李健站着说:“崔哥是我的哥,他安排的人被你得罪了我该怎么办?”
美古淡淡地说:“能有多大的事儿,你怎么这样怕那人?”
李健叹口气却笑了:“做这一行没有靠山怎么行呢,阿旋以前老做不好,我来以后咱们这里没被抄过吧?”
美古点点头,不再多说话。见李健转身走出去的背影不由得也笑起来,人就是活得如此卑微,谁也不必看不起谁,都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而已。可她偏不想活得没尊严。
她又摸出那把窄窄的刀,拿在手里摩挲着,看着看着就又在自己手腕上很轻巧地喇开一道口子,那血如蚯蚓一般扭动着出来……微微的疼痛感让原本僵硬的心似乎又活泛起来,她因为保护自己的尊严而流浪,可流浪之后尊严又在哪里呢?她走进那间VIP包间的时候,做好了里边的男人会怒不可遏地骂她的准备,可当她淡淡的说出自己“大姨妈”来了,不方便陪的时候,那坐在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连串地说没关系。美古便知道这又是一个刚下水的旱鸭子,难怪要她去陪。
美古如一尊雕塑般坐在这被各种男人躺过的床上,今夜心里始终弥漫着一些莫名的情绪,这情绪让她有些不安。也许感情的冲击有些太过于突然,但那神秘的男人却至少带给了她一种久已不曾感觉到的充实感,也许生活会在此打个褶皱的,谁知道呢?
何立坤已经找过她,但并不是唱歌而是要她帮着留意一下最近到桥市这些大型娱乐场所玩的外地人有没有吹嘘偷盗枪支的人。虽然接触不多,但何立坤是清楚美古这妮子在她的圈子里人脉是很广的。
美古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有些调皮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刚破坏了我的约会,怎么赔?”
何立坤笑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就剩一个人了,可是美古一定不会要的。美古打个响指儿说不许拐着弯儿骂人啊,你可是队长,要注意素质。
坐一边儿的候进说:“你们俩当我是木头呢还是死人呢,打情骂俏嘛也含蓄点儿好吧?”
三个人说说笑笑之中,两个风月场中人就答应了继续做这个警察的耳报神,何立坤笑着告辞。何立坤走了,候进仍然鼓励美古应该多联系一下这男人,说绝非一般人的。
坐在床上的美古又想起刚才候进玩笑着却说得真诚的话,但心底里却就此再掠过一阵冰凉。她太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和何立坤产生任何复杂的关系,尽管那男人温情得都不像一个职业警察,可谁也越不过世俗的藩篱。美古心里毕竟有一点淡淡的暖意,还有个男人是可以属于她的,生活对于她还不算太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