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需要的承诺不是这个。对于我来说,成名不吸引我,我渴望港湾。
一日,我去苏多家里谈我的小说创作情况,由于兴奋过度,与苏多畅饮,喝多了,头昏沉沉的,但脑子里还有七八分的清醒。这时,苏多突然一反常态,过来抱我,我刚好吐酒,遂将他5 000元的西装吐了个稀哩哗啦。苏多立刻松开我,直奔洗手间紧急处理他的宝贝西装。
我心灰意冷,这就是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不值5 000元,虚伪的家伙。
我没有等他出来,就独自开了门,歪歪斜斜地上了计程车。
回到住处,见门外放着一把包装了的冬青,打开,没有留一个字。但我知道是葛小培来过了,只有他会送我冬青。
以后的日子,传呼机上不断重复两个数码,葛小培和苏多。但我那段日子爱的,只是小说。
两个人的电话全不回。
打开电脑,与网上一些与爱情无关的写手交流。一位叫小B的女子,她说小说已经做完,去编辑部送稿,但是,编辑苏多要求她用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她不知道是什么?
我的键盘上飞快地敲下几个字:“傻瓜,当然是女编辑不要的东西啦!”随后,把我不值5 000元的笑话对她简要复述了一遍。
小B在网上敲来了几个字:“哈哈哈,太好玩了,明天我让他穿一件9 000元的西装,9 000元的西裤来见我,我要让他的新衣四处开花。”
此后,我和苏多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我的中篇还是发了,我直接寄给了他们那个拥有一双慧眼的老总。
写完了小说,我开始四处游玩,去了欧洲。回来的时候,门口已堆满了冬青。
那天傍晚,我去久已未去的花园,还没有走近,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清香四溢开来。
寻香味源头而去,于是我看见了那七里之外尤有的香味正来自那一丛丛矮墩墩的冬青,上面有小小的黄豆大小的白花,如果不是它的香气袭人,它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
那晚,葛小培在我的传呼机上打了一行字:“细细,在这个爱情没有保障的年代里,我如果对你说,你是我的惟一,你会相信吗?这么久了,其实我一直在送你一种花,那就是——七里香。我喜欢这样的爱情,你呢?”
面对这样的话,我没有理由不热泪盈眶。
就像一阵风
不要让你的欢笑枯萎,不要让你的枝叶萧条,哪怕你痛苦。
唐宋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灵子。我对这小站、这秋天、这阳光下流动的人群,突然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恨。
我最终还是没有感动你。灵子慢慢地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瞅住我。我逃不过,就只有沉默,对着灵子大大的眼睛沉默。
这是第三次灵子到这个小城火车站上车。灵子笑了笑,她说:“你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知道。两年里灵子乘车三次,我送了三次;以后呢?没有以后了,这是最后一次。我抬头看了看天,蓝得让人心痛。
再跟我说个故事吧。灵子看了看表。40分钟,够了!她说。40分钟足够一个人怀想一生了,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开始说吧,说个最美的,结局最好不要太凄凉。灵子的声音平静地流过来。
说什么呢?我有些茫然。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每次都这样。灵子噘了噘嘴,随即又笑了。只有40——不!39分钟,我们都不要再使小性子。她甩了甩头发,突然问我还记不记得那棵情圣树。
情圣树?怎么记不得。那是一个春天,那是一个有雨的日子,栽完树回来,我和灵子全身都湿透了。
“现在呢……它长高了吗?”我问灵子,灵子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它死了,你毕业离校后的那个夏天,有一个晚上刮了好大的风,我不知道,小树原来是不经风的。
我望着身旁的灵子,感觉到这秋天的阳光无限地洒下来,有一些东西被慢慢地湿透。
远处,又一列火车呼啸着驶过来,暗绿的车头显得心事重重,疲惫而又沧桑。生命中有多少可以驻足的小站呵!
灵子突然抬起头来。如果你现在挽留我,你猜我会不会留下来?她看着我,这一次她没有笑。
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呵。一个伤透了心的人,也许只有走,远远地躲开一切埋头远走才是最好的归宿。但你躲得开的是些什么?躲不开的又是些什么?灵子。
我最终没有感动你。灵子说我最终没有感动你。可灵子不知道我的心已经碎成了冰块,我的心里冰块已融化成水,可灵子不知道。
告诉我为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了。灵子说:“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朝着天空慢慢抬起头来,我看见鸽群掠过蓝得伤感的秋天的天空,像在我的生命里画过的一道浅浅的痕。
灵子灵子。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灵子,又转过头看那没有尽头的锃亮的铁轨,它来自我从来未曾到达过的远方。
灵子,在这个小城里有一个男孩子,他很孤僻。小时候,他经常被同龄的孩子欺侮,因为他没有爸爸……他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个冬天,一群男孩子在巷子里玩游戏,他们要他扮“汉奸”,让“八路军”来“枪毙”。他不干。后来他们就打起来了,他被那群男孩子推倒在雪地上,鼻孔流着血……这时候那个小女孩出现了,她上前扶起了他,还用一块小小的手绢擦尽了他脸的上血污。
灵子,后来男孩子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很温柔很可人的女孩儿,她给了男孩子太多的幸福……可是灵子,我还是忘不了过去,忘不了……灵子灵子灵子!
灵子不说话,阳光下却已泪流满面。别再说了,我都知道。灵子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了无声息。秋天的阳光缓缓地打下来,打在我裸露的心上。
然而火车就要开了,灵子的脸又一次从窗玻璃后贴上来。她没有开窗。这厚厚的车窗玻璃,是不是从此隔断了两个人的眺望和怀想呢?
我看见了一只手,灵秀、白净,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但我却只看见了它的肮脏。它只是那么一闪,在拥挤的人群里优美无比地一闪,食指和中指间就多了一个鼓鼓的钱包。
一种不可名状的冲动,我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这只手。这时候火车就要开了,这时候灵子就要走了,我生命里流星一样一闪即逝的灵子。
灵子啊!
我使劲握紧了被我抓住的这只手,一声尖叫,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转过来了,转过来了——天啦!!!
我猝然甩开了手,全身的肌肤在一瞬间里爆开,我只有逃,拼命地逃,在长长的没有方向的站台上。
火车赶上来了,载着灵子的火车,呼啸着越过奔跑的我,越过生命里充满阳光和感伤的秋天。
我真想就这样一直跑下去,跟着这奔驰的列车,跑下去,跑下去……就像一阵风。
尊 重 隐 私
尊重别人的隐私,就是尊重别人的人格,也是尊重自己的人格。
李忠效
“隐私”,对中国人来说是个比较敏感的字眼儿,仿佛一个人有了隐私,就怎么不干净了似的。其实这是误解,隐私包括很多人生的内容。
一个美国女子,她的母亲结了三次婚,离了三次婚,这在离婚率很高的美国,按说不算什么稀奇事情,我没征求她的意见就写进了书里,结果她很有意见,说我侵犯了她母亲的隐私权。
后来我请教了美国法律的专家,在美国,这确实属于侵犯了隐私权。当然,这只是对普通美国公众而言,对“公众人物”,个人隐私则不受法律保护,如美国总统和好莱坞电影明星等等,那些经常在新闻媒介中露脸儿的人物,可以由人们随意说三道四。我不太了解中国法律,不知中国对“隐私权”是怎么界定的。老师或家长偷看学生或子女的信件和日记,属什么行为?
《现代汉语词典》上说:隐私——不愿告人的或不愿公开的个人的事。
“不愿告人”和“不愿公开”自然有他的原因,有些事情如果公开,未必会有好的结果。一些国家领导人的隐私,关系到国家的命运和前途,因此一直被列入国家机密。普通人的隐私虽与国家命运前途无关,但却与个人的命运前途休戚与共。
据报道,一位姑娘两年前遭歹徒强暴,创伤逐渐平复后,她热恋上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可她又陷入深深的痛苦:不讲出这段实情吧,对不起他;讲出来吧,又怕失去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这个隐私呢?她整日为此六神无主,寝食不安……心理医生告诉她:可以保留自己的隐私。从理论上讲,恋人之间要忠诚老实,互相信任。但从实践上看,大凡青年女子失过身的,不管是被人强奸还是自愿与其他男性有过性行为,男友一旦察觉或知道之后,轻则有难言的苦涩之感,重则断然分手……因此心理医生告诉她:没有必要让过去的阴影继续笼罩未来的生活,别再给自己的伤口撒盐,雪上加霜。
像这位姑娘的遭遇,生活中很多,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也经常可以见到,那些作者们无非想以此来表现女人的坦诚和男人的胸怀,岂不知即使男人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终于接受了那个残酷的现实,也未必会有一个甜蜜的结局。女人的“坦诚”使自己解脱了精神上的压力,却把沉重的精神负担交给了对方。等于把一只苍蝇从自己的嘴里掏出来,塞到对方的嘴里。
女人不会因为“坦诚”而变得高尚,男人也不会因为勇于吃下一只苍蝇就被人认为是崇高。
这种“坦诚”的负作用往往很大,甚至代价惨重。而隐私一旦被人发现,也不必大惊小怪。这时候理解便是第一位的重要。
保留隐私与为人诚实并不矛盾,就像善良的谎言与委婉的诚实并不矛盾一样。谎言不等于是欺骗。
一位男士,本来与妻子十分恩爱,就因为保留了一份多少年前初恋情人的情书,不慎被妻子发现,于是便闹得鸡犬不宁:你不是说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吗?你这个骗子!你欺骗了我的感情!这么多年你还保留她的情书,你们是不是藕断丝连!
其实,隐瞒恋爱史未必有什么恶意,珍藏一份过去恋人的情书也未必是要鸳梦重温,那不过是想保留一段私人经历而已。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个贮藏器,贮藏着一些不愿公开的小秘密,那是一块私人的绿洲,不希望别人窥视,更不希望别人贸然闯入。而在一些现代家庭生活中,经常有这样一些情况:丈夫或者妻子,总想把对方搞得十分透明。过去和什么人谈过恋爱,达到过什么程度?现在和什么人交往,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今天花了多少钱,都买了什么?刚才的电话是谁来的,说了些什么事情……你说累不累?烦不烦?你不烦,对方肯定烦。
人与人之间,真正的透明是不存在的,只有朦胧永恒。朦胧不仅是一种客观存在,也是一种境界,一种美与谐的境界。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隐私,也可能是一汪苦水,也可能是一片美丽的风景,不论是哪一种,个人都有保留的权利,也应该得到别人的尊重。尊重别人的隐私,就是尊重别人的人格,也是尊重自己的人格。
无缘的结局
人,何苦被自己困在网中,爱是一种缘分,友情也是一种缘。
戴薇薇
你从夕阳中走来的那一瞬间,我便相信,这是今生的缘分,我们逃不脱的。
一个缘字,曾教多少痴情男女或喜或悲,或惆怅或欢欣。人本来就是十分脆弱的感情动物,缘便是心底深处的那份无奈。因了一个缘字,教人身不由己,于是上演了那么多悲剧或喜剧。仅仅一个缘字,竟让许多浓得化不开的情结有了谜底,有了答案。
说不清你是怎样出现在我面前的。只记得每次我和同宿舍的女友去迪斯科舞厅,都能遇上你。后来熟了,你说工作很紧张,于是自己找地方放松。你坦荡、幽默的语言感染了我,使我完全抛开了女孩子特有的防备心理。
记得第一次和你去看一通宵电影,面对兴致勃勃的你,我不停地喝水、说话,以至于走出影院后,我的嗓子已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每次见面我们都聊得很投机,却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爱情”这个话题。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陷入了爱河。对我来说,你是那样完美、优秀的一个男孩。你不做作,不庸俗,从容不迫,冷静豁达,言谈举止间充满真情的流露。而我出于少女的矜持,不可能将我的感受告诉你。向来伶牙俐齿的我,在你面前竟会那样不善言辞。
临近考试了,我便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宿舍里苦读。偶然听同宿舍的女友说你有女朋友了,我蒙着被子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告诫自己,既然我们在平淡中相识,那么就在平淡中分手吧。
后来,你打电话约我,我托辞不接。待你放下电话,我冲过去抓住话筒,按键却始终没按下去。感情不是企求,更不是怜悯。我会把这份记忆,隐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后来你调到了另一座城市。
半年之后,我因开笔会也到了那个城市。拿着你托人带给我的电话号码,我鼓起勇气找到了你。你先是惊诧,继而热情地接待了我。看着你手忙脚乱地准备午餐,我便默默地在一旁帮你。煎鱼的油溅到我的手上,立时起了个泡。你急忙拉过我的手,焦灼地问我疼不疼?我摇摇头。语言的功能在于文饰,在于遮掩,而我心里的痛苦焦灼,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我只想看看你的眼睛。
几十秒的路程走得太艰难,太缓慢。仿佛经过一个世纪的期待,你低下头,在我脸上留下了轻柔的一吻。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被你轻拥入怀。你那样真实地紧拥着我,令我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的内心溢满了幸福。纵然今后命运罚我尝尽世间所有的苦难,我都会微笑着接受。因为在我的心灵深处,永远珍藏着一首真挚的歌。
告别了你,我便同自己的初恋挥手作别。我强迫自己远离了你。
数年后,因为一次出差的机会,很偶尔地又遇见你。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们都改变了许多。你比过去成熟多了,脸上有了一些沧桑感。许多曾经纯洁无暇的心灵,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和人世沧桑后,便披上了世故的外衣,带上了虚伪的面具。而我们,也早已习惯了在拼凑起来的文明面前表演另一个自我。原来真实的人性就这样被压抑、被扼杀,于是我们都成为世俗的奴隶。
我俩沉默地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周围的假山、塔、寺都显露出一种很重的人工雕饰的味道。
倒是那些树木和蓬蓬勃勃开着的各色小花,显露出生命的本色。
你问我这些年过得还好吧?我说还行。问你怎样?你说差不多。随后我们都笑了。在彼此无遮无掩的笑声里,我们又找回了从前。
你问我以前为什么总躲着你,你打过电话,也来找过我,可惜我都不在。于是我告诉了你许多年前当听说你有女朋友之后的感受以及后来的消失。你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不可遏制。我有些惊异地看着你。你停止了笑,拉过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你说我真傻。你有女朋友是近两年的事,以你当年的心态,还未想过要找一个女朋友。你说你过去喜欢过一个女孩,那就是我。只是因为我们都还小,总以为青春是一张取之不尽的存单,加上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错过的竟会是整整一生。
我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人,很多时候都自以为很聪明,而有些错误是用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现在,我们都已不是孩子了,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何况我们的肩上还担着许多沉甸甸的责任。就让那段美好的时光留在我们记忆的骨髓里。人生还有许多比爱情更值得追求的东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