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往前跨了几步,吻了吻翻到以赛亚书第五章的《圣经》,开始演讲,和戏剧中伟人的演讲一模一样。
卡尔·舒兹赞美道:“就犹如一首圣诗,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位领袖曾经向人民吐露这样的肺腑之言。”
在这位作家看来,演说的结束部分是人类最高贵、美丽的心灵的声音。当你阅读这段文字,耳边仿佛回响着圣洁的大教堂里的柔美琴声:
我们真诚地希望——我们虔诚地祈求——这场战争带来的巨大浩劫能尽快过去。但是,假如上帝要战争继续下去,直到二百五十年来,奴隶们无偿劳动所积累的财富完全耗尽,直到每一滴皮鞭抽打出来的鲜血,都用刀剑锋刃之下的鲜血来偿还干净,我们还是要说:“天的判决是完全公正的。”
让我们不对任何人怀有怨恨之心,愿仁慈的心灵充满世间;我们仍然要坚持正义,依照上天的引导而行;努力完成我们的目标;治疗国家的创伤;抚恤烈士们的遗孤、遗孀——尽我们所有的力量追求、珍惜国内和国际的永远公正与和平。
这篇演讲稿在2个月之后,在春田镇林肯的葬礼上又一次被宣读。
来之不易的胜利
在弗吉尼亚州一个叫“阿波马托克斯”的小村庄里,一场死了50万人的战争就此结束了。
1865年3月下旬,反常的现象在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发生了。南方联盟总统的夫人杰弗逊·戴维斯太太,把拉车的马匹卖掉,在一家绸缎店中寄卖自家的财产,把其余的财物收拾好准备南行……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南方联盟的首都已经被格兰特围困了9个月。李将军手下的军服已经破烂不堪,饥饿困乏,粮饷皆无,好容易发下来的军饷,也是南方联盟的纸币,早就是废纸一堆了。物价飞涨、货币贬值,一杯咖啡要卖到3美元,一根木柴标价5美元,一桶面粉要1000美元。
退出联邦的要求被拒绝,奴隶制土崩瓦解。李将军很清楚,他的部下也很清楚。己有10万南方军人私下逃走。有个军团甚至集体收拾好行李,一起出逃;还有人在宗教里寻找安慰和希望。每个帐篷差不多都在举行祈祷会,士兵们喊叫、哭泣、占卜星象,整个军团在征战前集体跪地祈祷。
虽然祈祷是这样虔诚但里士满还是摇摇欲坠。
4月2日,星期天,李将军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纵火焚烧城里的棉花和烟草仓库,焚烧兵工厂,把码头上制造了一半的船只毁掉,趁着熊熊烈火在黑暗中呼啸作响之际,在夜幕的掩护下逃离城市。
一出城,他们就遭到格兰特所率7000多名将士的追击,南方军的两翼和后翼遭到枪炮猛烈的射击,谢利丹的骑兵部队在前面拆毁铁路,拦截后勤补给车辆。
谢利丹向总部发去电报:“我想这样的情形如果持续下去,李非投降不可。”
林肯回电:“那就持续下去吧!”
情势果然持续下去了。在追击了80英里之后,格兰特终于团团围住南方军。李明白再流血厮杀,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这时格兰特的头正剧烈地疼痛,眼睛已经差不多看不见东西了,他落到了部队的后面,星期六傍晚,他就停在一家农舍中休息。
他的回忆录中这么记载:“那天晚上,我用热水和芥末泡脚,手臂和脖子、背上涂满了芥末糊,指望在天亮的时候能恢复一些。”
翌日早晨,他真的霍然而愈。但是治好他的不是芥末糊,而是从大路飞奔而来报信的一位骑兵,他身上带着李将军的降书。
格兰特写道:“报信的到了我跟前时,我的头还在疼痛不止,但一看到信,我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那天下午,在一幢砖房的小客厅里,代表南方和北方的两位将军举行会谈。格兰特像平素那样不修边幅:他穿着肮脏的鞋子,没有带佩剑,穿一身和士兵一模一样的军服——只有肩章上的三颗银星,才能看出他的军衔。
和戴着串珠长手套、挎着镶着珠子的宝剑的李将军比起来,格兰特将军的差异十分强烈!李就像是从铜版画中走下来的高贵的征服者,格兰特则活脱是个密西西比农夫,要进城贩卖小猪和猪皮。格兰特第一次为自己邋遢的外表感到惭愧,他为自己穿得过于随便而向李表示歉意。
格兰特和李在20年前就相识了,当时美国和墨西哥正在打仗,他们都是军队里的军官。两人追忆往事,说起正规军怎么在墨西哥边境上过冬,聊起怎么整晚上打牌,聊起演出《奥赛罗》的情景,聊起格兰特演女主角苔丝狄蒙娜的趣事。
格兰特说:“我们谈得非常高兴,差不多都忘了会谈的目的。”
最后还是李把话题扯到投降的条件上,格兰特草草地答应一声,回忆又飘到20年前,过基督圣礼节的情景:1845年冬天,旷野上野狼凄凉的嗷叫……波涛上阳光跳跃……一匹野马才卖3块钱。
如果李不打断他的回忆,又一次提醒他讨论投降的正事,也许整个下午他都会这样回忆下去。
格兰特拿来纸笔,很快地写下条件。这次受降不像1781年华盛顿要求约克城英军的屈辱:战败的士兵解除武装,游街示众,两边是一大排得意洋洋的胜利者。
这次也没有任何报复行动。在战火纷飞的4年中,要求将李和叛军中毕业于西点军校的军官以叛国罪论处,判以绞刑,一直是北方的激进派的言论。但今天格兰特写下的条件却是那么宽厚:李部下的军官可以保留武器,士兵们宣誓之后可任意返回;军人们有马或驴子的都被允许骑着回到农场、棉花地,回去耕种土地。
为什么会有这么宽厚的受降条件呢!因为这都是亚伯拉罕·林肯亲自颁布的。
在弗吉尼亚州一个叫“阿波马托克斯”的小村庄里,一场死了50万人的战争就此结束了。在一个安静的春季下午,举行了投降仪式。紫丁香的芬芳弥散在空中。那天正好是圣棕树节(复活节前的礼拜天,耶稣基督进耶路撒冷的纪念日)。
那天下午,乘着“河上女王号”的林肯返回华盛顿。他为朋友们读莎士比亚的作品,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他读到《麦克白》的这段:
邓肯已经在坟墓之中安睡了,
经历了一生的阵阵狂热,他长眠了;
叛逆者已经用了最卑劣的毒手,
刀剑、毒药、内忧外患,都已无法伤害他了。
对于这几句诗,林肯感触很深。他读完之后,双眼凝望着舷窗外的河水。
然后又一次高声诵读。
5天后,林肯就离开人世了。
飞扬跋扈的第一夫人
……她好像一只母虎似的攻击他,他只得走开,藏起那因气愤而变得扭曲的脸,免得人们看见他的悲痛表情。
我们来看看发生在里士满陷落之前的一件事——由此可以清楚地了解,林肯在二十几年里默默地忍受了怎样的家庭生活。
这是在格兰特指挥部附近发生的事。林肯夫妇应将军的邀请,去前线附近待一个星期。
他们非常向往这次出行,因为自从林肯入主白宫以来,从来就没有休假,他就要累垮了。还有那些整天纠缠不休的求职者,他也想躲避他们。
林肯夫妇乘坐着“河上女王号”沿着波托马克河航行,经过奇沙比克湾,绕过古老的“安慰岬”,从詹姆斯河逆流而上,来到崎娜城。格兰特——这位来自伽勒纳的将军,在比水面高200尺的堤坝的山崖上,正抽着烟发愁呢。
过了几天,总统的度假行列增加了来自华盛顿的一群名人——其中有法国大使乔福洛。客人们都急着想去十二英里外的“波托马克军”战线参观,第二天,他们迫不及待地动身前往,男人们骑马,林肯太太和格兰特太太则乘坐半敞篷的马车随同前行。
亚当·巴铎将军——格兰特的秘书、副官,同时也是格兰特的密友,奉命护卫夫人们。坐在马车前座的亚当·巴铎将军,目击了事情的全部过程,他在《和平时期的格兰特》一书的第356~362页中写道:
在谈话中,我随意提到前线所有军官的内眷,都奉令要退往后方——这显然表示不久将有大战。我说到所有的眷属都必须离去,只有查理士·格利芬夫人例外,因为格利芬夫人曾得总统特准。
林肯夫人动怒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她嚷道:“你是说她可以单独见总统吗?你不知道我不许总统单独接见任何女子吗?”
她的占有欲真是太强烈了。我试着安抚她,并且减轻我的语气,但她已经相当气愤了。“先生,你那个微笑就非常可疑,”她嚷叫起来:“立刻让我下车!我要问问总统,他是否单独接见过那个女人?”
格利芬夫人,后来是伊斯他海兹伯爵夫人,是华盛顿最有名又最优美的女人,出身名门,又和格兰特夫人相识。格兰特夫人努力想使这位激愤的妻子平静下来,但始终无效,林肯夫人又命令人喊住车夫,当我犹豫不决时,她竟伸出手臂一把抓住了车夫。最后格兰特夫人总算劝服了她,等全体下车后再说。
晚上,我们回到营地后,格兰特夫人和我谈起这件事,又说这件事太不礼貌了,所以我们两人都不应再提起;至少,我要绝对保持缄默,而她也只想对将军提一提而已。但是第二天,我已不必受到约束了,因为有更糟糕的事发生了啊!
这个参观团次晨又去看欧特将军所指挥在詹姆士区的军队。依照昨日的安排。我们先搭乘汽艇往上游去,而后男子骑马,林肯夫人和格兰特夫人乘车。我仍奉命护送,但我请求要多加一个同伴,因为有了一次经验以后,我不愿独自随车而行。于是贺瑞斯·波德奉命随行。欧特夫人陪同她的丈夫,因为她是集团军总司令之妻,所以不必遵命撤退;然而我确定,当然她必定后悔而希望自己是在华盛顿,或其他远离军队的地方。她骑马,因为车上已坐满。有一阵子她在总统的旁边骑行着,因此就走在林肯夫人的前面。
当林肯夫人发现时,立刻怒不可遏。“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她嚷叫起来:“竟然骑在总统旁边?又走在我的前面?她以为他需要她陪伴吗?”
她极其愤怒,致使言语行动都显得太过火了!
格兰特夫人只得再加以劝慰,然而林肯夫人又开始生格兰特夫人的气;波德和我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使事情扩大。我们生怕她会跳下车,向着队伍大嚷大叫啊!
有一次,她在车里对格兰特夫人说道:“我看你是自以为会进白宫的,不是吗?”格兰特夫人非常平静而有尊严地回答她对现在的地位已感满足,已超出了她所期望的地位。但是林肯夫人嚷道:“噢!你若能得到,最好还是争取吧!那是很舒服的呀!”说完这话之后,又再度指责欧特夫人,格兰特夫人只得冒着触怒林肯夫人之危险,为她的朋友辩护。
休息的时候,西华上校——国务卿的侄子,也是欧特将军的部下,想说几句轻松的话。“总统的马非常殷勤啊,林肯夫人。”他说道:“它总是要在欧特夫人的旁边走。”
这无疑是火上加油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先生?”她嚷道。
西华发觉他闯祸了,但幸好他的马立刻出了毛病,不得不留在后面,而逃出了这场风波。
终于全体到达目的地。欧特夫人来到车旁,林肯夫人便对她加以侮辱,在一群军官的面前谩骂她,并且质问她追随总统是什么意思。这个可怜的女子竟放声大哭,问她犯了什么错误,然而林肯夫人还是不肯罢休,一直大吵大闹,到她疲倦为止。格兰特夫人还极力帮她的朋友辩护,每个人都大感愕然!但一切风波总算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大家便回崎岬市。
那天晚上,总统和夫人在汽艇上设宴招待格兰特将军和夫人,以及将军的幕僚。当着我们的面,林肯夫人向总统大骂欧特将军,极力主张必须将他革职,因他不配有这地位,她说,他的妻子更不配。格兰特将军坐在旁边,勇敢地为他的军官辩护,当然,欧特将军没有被革职。
在这次旅行中,类似的情形发生多次。因为格利芬夫人和欧特夫人的缘故,林肯夫人当着众多军官的面,不断抨击她们的丈夫。我从来没有因一个朋友,而受过比这个更难堪的苦楚,我竟眼看着一国元首,在这危急关头——担当着全国的一切责任——还要当众忍受着无法形容的大耻辱。他简直和基督一样地凡事忍受,但是痛苦抑郁的表情却令人为之心碎!而外表又依然庄严平静。他仍然质朴地喊她“大妈”,用好话和眼神哀求她,努力想为别人的过失说情或解围,结果她好像一只母虎似地攻击他,他只得走开,藏起那因气愤而变得扭曲的脸,免得我们看见他的悲痛表情。
这样的插曲薛尔曼将军也曾目睹过好几次,在他的回忆录中这么写道:
荷诺·威尔西·莫罗在《玛丽·陶德·林肯传》曾这么写:“问任何一个美国人:‘林肯太太这个人怎么样?’十个有九个半会说,那是个泼妇、祸种、疯子、下流的蠢货。”
林肯一生最不幸的不是遇刺,而是和玛丽结婚。
当布尔斯朝他射击的时候,林肯不知道击中自己的是什么;但他在23年里,几乎每天都在吞咽赫尔顿所说的“不幸婚姻的苦果”。
巴铎将军说:“处于政党的仇恨和反叛的斗争,在背负十字架一般的极度痛苦之中……林肯还要忍受家庭不幸的苦难,他说:‘主啊,宽恕他们吧,他们不知道自己所干的事。’”
林肯担任总统时的好友,伊利诺伊州参议员奥维尔·H·白朗宁,结识林肯已经有二十余年。白朗宁是白宫的餐桌上的常客,偶尔也会留在白宫过夜。他的日记很详细,但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描写林肯太太的,大家只能胡乱猜测,任何人要看他的日记原稿,都必须发誓,对于任何有损玛丽·林肯人格的资料,绝不能透露。这部稿子最近出售以供发表,但是也附带了一个条款,所有和林肯太太有关的资料,在刊印前都必须先删掉。
按照惯例,在白宫的公开宴会上,总统须选择一位女客和她一起领队进入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