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专业不适合这个工作,再说了,你还没毕业怎么能叫应届毕业生!”
“所谓应届毕业生,就是指今年七月份毕业的这批学生,你连这个概念都不清楚还能当主编,可见你们杂志社水平之低劣,傻逼!”我及时挂断电话,不愿再为此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和电话费。
这泡屎拉得我郁闷至极,掏出手纸草草了事。
周舟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工作,此前她一直在证券公司实习,表现尚佳,颇受老板赏识,他决定将周舟作为员工招至公司旗下。周舟和这家证券公司签订了议,如果不出意外,周舟将会在此工作至少两年。
议签订后,周舟就因学校的事务不多,正式去公司上班。老板省去她的试用期,直接按正式员工标准发放薪水。周舟月薪是三千五,加上各种奖金、分红等其他收入,平均每月挣到了五千,此外,公司还为周舟提供一间宿舍,位置在国贸桥附近。因为同屋的那名女同事近半年将会长驻上海,为公司代理业务,所以,我索性将生活用品等物搬进周舟的宿舍。
我们的生活非常之幸福。每天早晨七点钟,周舟在我的怀抱中醒来,穿衣打扮后于七点半钟拿着一个汉堡和一瓶“鲜橙多”出门上班,她要花十元钱打车至三公里外的证券公司,在七点五十分左右走进办公室。
周舟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投资者,帮助他们解决投资方面的疑难问题。实际上就是一些手里有钱的人在对是否购买股票举棋不定的时候,周舟通过三言两语向他们描述一下炒股票的无限风光和其乐无穷,帮助他们做出最后决定,说白了就是拉他们下水。
周舟下午的工作是坐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玩“扫雷”游戏,因为这是她在不旷工又无所事事时唯一可做的事情。她现在的水平已经达到在八十秒内排出高级任务中的所有地雷。
我每天在周舟开始工作两个小时后起床,不叠被子,因为晚上还要把它盖在身上。通常是先打开那个女同事留下的“建伍”音响,边听音乐边洗漱,完毕后打开电视,躺在床上看一会儿NBA,或是一部VCD,然后坐公共汽车于午饭前返回学校,在食堂吃过饭后,去系办公室溜达一圈,看看有什么单位来学校招聘,或是系里又下达了什么新指令。将这些事情做完,我回到宿舍,和同学抽烟、打牌、玩游戏到天黑,然后返回周舟的宿舍,准备和她共进晚餐。
周舟的宿舍摆满我们共同购买的物品。一个很高的CD架,上面插满正版、盗版和进口CD,床头书柜上堆满各种现代、武侠、言情和恐怖小说,冰箱里塞满各种简易食品和啤酒、饮料,大衣柜里挂着一条条我们喜爱的牛仔裤和夹克衫。看到这些东西,我总会产生自卑的幸福感,因为我目前尚无经济收入,父母给我的生活费仅够满足自己的伙食需要和最多再喝两瓶啤酒、抽两盒烟,屋里这些东西全是周舟的薪水购得。作为一个男人,我没能在此方面做出贡献,却在享受女人带来的衣食无忧,实在无法心安理得。
周舟对此毫无怨言,依然挣来钱两个人花。
我对去外企工作毫无兴趣,因为那里的刻板、教条和对外国老板的俯首帖耳让我无法接受。可周舟极力希望我到外企工作,她认为外企不仅有丰厚的薪水,还有良好的工作环境,可以按时上班,准时下班,是一种相对稳定的工作,她不愿我整日游荡。
为了顾及周舟的感受,我还是将简历投到日本某著名品牌驻中国的分公司,几天后,接到面试通知。
周舟听说这个消息后异常高兴,非要拉我去新东安买衣服。我说没有必要,随便穿件什么东西,能遮体就行了,可她执意要为我购置一套出门的正式行头。
最后,周舟为我购得一套一千七百元的“报喜鸟”西服,一条三百元的“啄木鸟”领带,一根二百六十元的“鳄鱼”皮带和一双五百一十元的“花花公子”皮鞋,穿上这些东西,我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如约来到这家日本公司。正如郑勇在对外企的评价中所说,女职员一律穿着裙子,暴露出腿部,只是从这里的许多条腿中却看不出任何修长匀称的曲线,裙子底下露出一节节又短又粗、同藕一般形状的肉体。我想,有如此腿部形状的女职员可能是日本老板特意招来的,这种特征在大和民族的女性中普遍存在,只有这样,老板才能在异地找到故乡的感觉。
我隔桌端坐在日本老板面前,桌子上面插着中国和日本国旗各一面,老板“@#¥%^&×”地向我介绍公司情况,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中国女性,把日本佬说的每句话翻译给我听。我的目光频繁转换于这两张脸上,导致了不得不将他俩以某种关系结合在一起—这名年轻的中国女翻译是否被那个日本佬糟蹋过。六十多年前,日本鬼子可没少糟蹋中华儿女,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涌起掏出打火机把桌上的日本国旗烧掉的冲动。日本人在一个多世纪前就对我国进行政治和领土的侵略,一百年过去了,他们又在对我们进行经济侵略,不仅占去我国家电、汽车行业的大部分市场,还要把我国大学毕业生招进他们公司,为他们卖命,受资本主义剥削,他们这么做简直就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脚,而一些大学生却因为高薪抛弃了国家的利益,对外企趋之若鹜。我宁愿待业在家,也绝不给资本家任何有利可图之机,咱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我要高呼:全力支持民族工业!
爱国主义情怀一直荡漾于我心中,我和日本佬的谈话并不融洽。在结束谈话前,他问我是什么血型。我并不知道这与应聘有何关系,但还是告诉了他,我是C型血,日本佬听了为之一振。
我还想告诉他我属马,今年是本命年,然后再把脚抬到桌子上,脱掉鞋让他看看我的红袜子,或者站到桌上先让他看看我的红腰带,再褪掉裤子,撅起屁股,让他看看我的红内裤。但鉴于他对“甲乙丙丁,子丑寅卯”的不了解,我没有这样做,只是跟他说了一句“撒油那拉”便起身离开。
走出公司,我对着大门又说了一句:“八格压路!”
“翻”事件余波未平,依然牵动着众人心,佟小娅便在其中。她的托福成绩是六百三十分,如若没有“翻”事件,她能够非常顺利地申请去美国留学,然而现在美国政府为了防止恐怖分子涌入,不轻易为外籍人办理签证,所以佟小娅毕业后直接出国读研的梦想难以实现。但她的出国愿望异常强烈,如果美国人知道佟小娅为了出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比恐怖分子还恐怖的话,一定不敢将她拒之于国门之外的。
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笑话,读给大家听:某妇人生育男婴一胎,此婴甚为怪异,睁双目,唇边生须,吟诗诵词。外祖父闻讯至,男婴见曰:“姥爷!”外祖父遂倒地身亡。外祖母悲之,伏于外祖父身上悲恸大哭。男婴见状,曰:“姥姥、姥姥!”外祖母亦亡矣。父亲惊之,慌曰:“勿叫我,勿叫我!”男婴呼之:“爸爸,爸爸!”父亲捂胸长叹曰:“吾命休矣!”然未死,忽闻隔壁近邻传来另一妇人泣声:“老王呀,刚才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咽气了!”
赵迪听此笑话,乐得前俯后仰。一旁的齐思新却起身愤大吼:“别他妈笑了!”然后走出宿舍。
赵迪的笑声戛然而止,惊讶地问我:“他怎么了?”
我迷惑地摇摇头。
几天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齐思新扮演了那个笑话中没有死去的爸爸的角色。
前不久,佟小娅告诉齐思新她怀孕了,齐思新惊慌失措,说:“那我们去医院吧!”
佟小娅平静地说:“医院是要去的,但不应该和你去。”
齐思新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佟小娅说:“我不想骗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谁的?是谁的!”齐思新抓住佟小娅疯狂地问道。
“和你没关系,我们分手吧!”佟小娅挣脱开齐思新,转身走开。
齐思新看着佟小娅远去的背影,很想冲过去踢她肚子一脚,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个场景在我的头脑中留下这样一幅画面:夕阳下,大地披上一层红光,齐思新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站在树下,看着佟小娅大腹便便地投入另一男子怀抱中……
佟小娅的新男朋友是我校研究生三年级的学生,佟小娅离齐思新而去,投靠这个男人的目的显而易见。他毕业后会去美国读博士学位,佟小娅可以陪读的名义同他一路漂洋过海,了却多年的心愿。
我许久之前便经常看到佟小娅同此研究生厮混在一起。那些研究生具有显著标示,除了年龄较大、眼镜片偏厚外,走在校园里依然能够让人一目了然。他们的衣着同本科生截然不同,凡是穿西装配旅游鞋的,一定是研究生,而且他们经常会在嘴上套着口罩、胳膊上裹着套袖,自鸣得意地在校园中走过。
佟小娅出国陪读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同此人结为夫妻,但谈婚论嫁岂是儿戏,那个研究生又怎会轻易娶她,所以佟小娅为了感化对方,便以身相许,不料过早酿出苦果。
齐思新和佟小娅分手后便开始苦寻工作。他在找工作的道路上可谓是一帆风顺—瞎猫撞到了死耗子。在一次国展招聘会上,齐思新见某电子公司的展台后端坐着一位靓丽无比的女子,看得他垂涎三尺,于是就站到展台对面仔细观察。这时,该公司挂在墙上的展示牌突然松动,跌落下来,在即将砸到此女子的千钧一发之际,齐思新冲上前去,用身体保护了她,此女子见到齐思新伤痕累累的后背感动不已,就利用其人事部副主任的职权,将齐思新招入公司。
齐思新揉着疼痛的伤处说:“值!值大发了!”
齐思新找到工作后开始沉迷于足彩,整日上网查阅资料,分析赛事。每周一次的足球彩票成为他生活的唯一支柱,若没有足彩,恐怕他难以生活下去。
齐思新屡不中奖却依然坚持购买,终于猜得一个二等奖,他兴致盎然地过了几天挥金如土的日子。然而那期足彩全国有八千多人中了二等奖,奖金额数仅为三百二十元,让齐思新大失所望。
此时杨阳依然在酒吧唱歌,毫无找工作的意向,他将自己写的一些流行歌曲拿给田红在酒吧唱,并为她弹奏吉他。
一天,国内某位资深音乐制作人在酒吧听到田红的歌声,认为很有特点,特别是她唱的那首歌。于是,他在田红走下台后把她叫至桌前并给她要了一果。
田红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音乐人,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制作人见田红略显紧张,就装出一副弱智的模样说:“小姐,你刚才唱歌很好听,能否给我签个名,我好崇拜你。”田红被逗乐了。
他见田红脸上绽开笑容,又说:“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于是两个人聊了起来,制作人问田红:“你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春天的约会。”
“我怎么没听过?”
“自己写的歌。”
“你写的?”
“不是,刚才弹吉他那个男孩写的。”田红指着远处的杨阳说,“就是他。”
制作人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好朋友,一起在酒吧唱歌。”
“你的嗓音不错,很有特点。”
“是吗?”田红不好意思地说。
“在酒吧唱多久了?”
“四年。”
“不想签公司吗?”
“想过,后来又放弃了。”
“还想吗?”
田红犹豫了半天,没有回答。
“我可以帮你把刚才那首歌做成单曲,推荐给唱片公司。”制作人点上一根烟说,“如果他们认为可以,就会签你。”
田红听后眼睛闪烁出光芒。
制作人说:“你跟写歌的人商量一下,把这首歌的使用权搞定,我能帮你制作。”他掏出一张名片,推到田红面前,“有事儿打电话,我先走了。”
晚上,田红躺在床上跟杨阳说了这件事儿,杨阳问:“你什么意思?”
田红说:“我想让你把歌给我拿去录音。”
杨阳说:“你在酒吧唱可以,但不能出版。”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要是唱片公司买这首歌呢?”
“我不卖!”
“为什么不卖?”
“不想,我困了,睡觉了。”杨阳转过身,独自睡去。
第二天上午,杨阳回了学校,田红给制作人打电话,说了杨阳的态度。
制作人说:“你想不想签公司?”
田红说:“想。”
制作人说:“那就要想办法搞到歌,公司不会为一个没有名气的歌手花钱买歌的,好了,我还有事儿,拜拜!”便挂掉电话。
田红坐在屋里考虑了一整天,也没有想出可以说服杨阳的办法。
晚上,从酒吧唱歌回来后,田红对杨阳百般温情,主动脱去杨阳的衣服。
搞完后,田红依偎在杨阳身边又说起那件事情。杨阳不耐烦地躲开田红,下床去上厕所,再回到床上的时候,见田红正躺在被窝里抽泣,泪水已湿透枕巾。
杨阳取来毛巾说:“别哭了,至于吗!”
田红哽咽得更加强烈。
杨阳说:“不是不给你唱这首歌,我是不想把自己写的东西让唱片公司拿去糟蹋。”
田红抹着眼泪说:“我高中没上完就来北京唱歌,唱了这么多年才遇到这样一个机会,我不想错过。如果不去唱歌,我在这个社会上什么也干不了,我什么也不会呀!”然后又失声痛哭,直到哭累了,渐渐入睡。
杨阳躺在田红身边,看着这个睡去的女孩,觉得她像一棵没有防护的树苗。
田红醒来时,杨阳已经离开,留下一张纸条在她枕边,上面写道:
同意将《春天的约会》一切使用权交予田红。
杨阳、田红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给制作人打了电话,制作人说:“我一个人在家,你过来吧,聊聊音乐。”
田红打扮漂亮,出了门。
这天晚上,田红没有去酒吧唱歌,也没有回到她和杨阳租的房子。杨阳坐在床上等了她一个晚上,但田红始终没有出现,从田红离开这间屋子的那一时刻起,她就从杨阳的身边消失了。
杨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发生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