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草样年华1:北X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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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婚礼(2)

老板和女伴坐在急驰的“宝马”车内,只需轻轻按动开关,就可打开天窗,任风吹在身上,享受兜风的快感,可我却不舍得带周舟挤公共汽车。公车里倒是也有天窗,可这个天窗却因日晒雨淋同车身紧紧锈死在一起,需要十个民工共同努力,才能将它打开,但没有十五个民工就别再想把它合上。即使合上,依然会留有一条缝隙,尽管这条缝隙宽度不过三四厘米,但赶上下雨天,足以使乘客们在车厢内还要撑起伞或披上雨衣。这时候车内会多增添一个售票员,但她的任务不是卖票,而是用一个茶缸或者面盆把车内积水舀出窗外,泼在马路上。

为了乘车方便,我办理了一张月票。这件事情做得意义非常,这张月票使用率极高,除了公交司机和售票员或坐在车上睡着的人,恐怕北京市没有哪个人会同我一样,乘坐公车时间如此之长。如果真有人同我一样的话,北京公交再增添多少辆车都不够坐。

上班后,没有机会踢球了,身体得不到锻炼,腰部与日俱粗。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做出骑自行车上班的决定。骑车的确锻炼身体,几日下来,我已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唯独上半身没有反应。我心想,坏了,长此以往,我的下半身将越练越粗,上半身却会肌肉萎缩,越来越细,从远处看去,俨然一座金字塔。这可不好,要及时阻止这种势头的发展,于是我锁上自行车,再次挤入等车的队伍。

工作苦点儿倒没什么,关键是我总要看老板脸色行事。他若面带不悦,我就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多喝一口水,连多上一趟厕所都唯恐会招致他厌烦,感觉自己活得像个孙子。

所以,一个星期后,我拿着辞职书踢开老板办公室的门。当时他正敞开衬衫,向胳肢窝处喷洒香水,见我进来他惊慌失措地披上西服,厉声说:“你他妈的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把辞职报告摔在办公桌子上,说:“你丫以后别再这么跟我说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扬长而去,感觉胸中排出一股闷气。

寄人篱下的感觉非常痛苦。在没有正式到一个公司上班前,你要接受老板的面试,这个时候,彼此间并不存在从属关系,你没有对他低三下四的必要,可以随时因为谈话的不融洽拍案而起,骂他个狗血喷头后扬长离去,再去另寻一个公司,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比老板还牛逼。而当你被某个公司聘用的时候,你就穿上了公司为你定做的小鞋,脚越大越感觉疼痛,而这个时候老板却一边躲在他的办公室看着你的痛苦状窃窃私笑,一边榨取你的价值,你还不得不听从他发号施令。如果你对这种窒息的生活感到厌倦,可以递交辞职报告,这个时候,你可以同老板平起平坐,不再称呼他为“老板”,而是任意把他叫做“王八蛋”或是“傻逼”,但却不得不为此付出生活得不到保障的代价。

关于什么样的人是傻逼的问题很难分辨清楚,而什么样的人在这个社会上牛逼却很容易判断。标准很简单,就是看你有没有钱。但有多少钱才算有钱呢,当然是越多越好,钱越多的人越牛逼,所以像我们这样没钱但又心高气傲的人就是傻逼。但如果我们甘于受压迫、受剥削是否更傻逼呢?管他呢,爱咋咋地吧!

辞职后,心情轻松了许多,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却难以忍受腹中饥饿,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四月的夜晚,北京,二环路立交桥头。车辆穿梭,霓虹闪烁。路灯下,我顾影自怜。

次日清晨,我带着再去找一份工作的想法走在北京街头,一妇人正拉着一条小狗散步。小狗跷起腿在花池边撒尿,当我经过时,它冲我狂吠不止,我瞪了它一眼,它却更加猖狂。要不是它的叫声是“汪汪”而不是“嗷嗷”,我险些认为它是一只小老虎,但一想,老虎哪有抬起腿撒尿的,所以它再牛逼也就是一只狗,可狗仗了人势却比人还牛逼。

现阶段,我唯一想向全世界高呼的一句话就是—谁他妈的拿钱使劲地砸我呀!

周舟曾不止一次对我说:“你应该现实一些,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说这些事情我都懂,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安心接受一份与理想状况相距甚远的工作。

周舟问:“你理想中的工作是什么样子?”

我说:“轻松,舒适,挣钱多。”

“你认为北京有这样的工作吗?”周舟问。

“没有,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你不能再这样晃荡下去,我很希望你找到工作,每当有公司通知你去面试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周舟依偎在我怀里说。

“可是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但我更希望看到你去上班。”

“别着急,慢慢等着吧!”

我和周舟搂在一起,开始做爱。

事毕,我们仰望着天花板,周舟问我:“咱们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呀?”

我将手按在她圆滑的乳房上说:“不知道,就像你五岁的时候并不知道乳房要变大。”

此时距离毕业不到三个月,我不仅要忙于找工作,还要应付学校安排的毕业设计,我的毕业设计课题是《数控机床的进刀设计》,数控机床究竟是一套怎样的设备我并不清楚,要我设计出它的进刀机构更是难上加难,但毕业设计还是要做的,不能功亏一篑。

截止到目前,我还有一门功课没有通过,毕业前有一次补考机会,通过即可万事大吉。

考研成绩和分数线公布下来,张超凡以三分之差榜上无名,他近半年付出的心血都将因为这三分而付诸东流。张超凡整日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苟延残,痛苦呻吟,像个生不出孩子的妇女。

一天,张超凡突然茅塞顿开,他说与其一筹莫展,不如享受生活,于是过起花天酒地的生活,每日寻欢作乐,游手好闲。

张超凡并没有逃脱烦恼的纠缠,同他来往的许多女孩因为无法同他畅快交谈而纷纷离去,张超凡无法将一件并不复杂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表述,女孩没有足够耐心等待他把话说完。

一次,一个女孩问张超凡:“你多高?”

“一米八……吧。”张超凡说。

女孩站到张超凡身旁用手比画了一下个头说:“一米八八?哪有那么高吗,我看你也就一米八。”

“对呀,我就……就是一米八……吧!”

“肯定没有!”

“就是一米八……吧。”

“不可能!”女孩有些生气。

“真的,真是一米八……吧。”

“你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承认自己一米八又怎么了!”

“我……我没不承认,我真是一米八……吧。”

“真没劲!甭管你是一米八八还是八米一一,我讨厌你!”女孩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张超凡站在原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别……别走,我不是一米八八,我是一米八……吧!”

张超凡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充满希望,想尽一切办法重获新生。他按电线杆子上面粘贴的医疗口吃的广告去了一家位于某胡同深处的门诊所,该诊所在电杆广告上扬言:祖传秘方治疗口吃,治愈率达百分之九十五。张超凡信以为真,交付了五百元的初诊费,遵那个连“超”字都不会写的大夫传授的方法练习。

此大夫告诉张超凡,说话要慢,别着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做到吐字清晰、干脆,不带尾音,张超凡果真如此练习。有一次我向他借钱,说:“张超凡,借我两百块钱,好吗?”

张超凡不慌不忙地说:“好……”

我以为他要说:“好—的。”

可没有想到,他说的却是:“好—个—屁!”

这种说话方式让我们更觉不适,这比他从前结巴着说话还要浪费时间。

一日熄灯后,张超凡正摆弄一个笔记本电脑,当时是十一点刚过,我问电池可以坚持多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了我,意思是说:电池可以坚持半个小时,到十一点半就要没电了。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屏幕便显示出电池没电的信号,我一看表,正好十一点半。

通过此案例我悟到:治愈口吃的最好方法就是让患者们闭口不言,这样永远不会结巴。

我每日晃荡于学校、马路和周舟的宿舍,偶尔找几个同学去小饭馆喝一宿酒,生活过得闲散又自在。周舟说她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说这样我很舒服,她说但她不舒服。我问她想让我怎样,她说你即使不想找工作也应该做毕业设计,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说我知道,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这样的争执经常发生在我和周舟之间,往往以周舟闭口不再讲话结束,然后我们就各自睡去。

此时期,我的心情非常糟糕,只想一天天地混日子,直到毕业。

五月上旬的一天,我和杨阳坐在饭馆的酒桌前谈论我们的生活。杨阳说他开始厌倦漂泊,希望找一个贤惠的女朋友,同她结婚,并养一条狗。每当夏日夜晚的时候,他和妻子坐在阳台乘凉;冬日里,他们坐在窗前晒太阳,小狗伏在他们的脚下,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我说,这不应该是你将来的生活。杨阳说,你错了,我现在已经感觉疲惫不堪。

我们身旁是一桌过生日的学生,从他们脸上稚气未脱的神态便可判断出是大一的学生。十几个人围坐一桌,中间夹杂着两三个女生,她们在男生的欢声笑语中保持着微笑不语,每当某个男生讲了一个黄色笑话,她们就会彼此会意地对视一笑,端起茶或可乐喝一小口。那些男生也姿态各异,有人端着酒轮番找人碰,有人疯狂地夹菜塞入嘴中,有人叼个烟头故作深沉,还有人总是在打手机,装作业务繁忙的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女生从桌底下端出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中央,蛋糕的大小如同下水道的窨井盖,上面涂的那层巧克力的颜色更像井盖上的斑斑锈迹,不同的是井盖上面写着“污水处理”,而蛋糕上写的却是“生日快乐”。一个男生用刀将蛋糕从中间切出一条缝,分成两瓣,使得蛋糕看上去很像河马的屁股,这时另一个男生如梦初醒般地喊道:“哎呀!忘插蜡烛了!”于是大家又插上一把蜡烛,此时的蛋糕又像是被扎满五颜六色针灸的河马屁股。

这群学生分吃了蛋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