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故事:讲的是一面镜子和它的碎片
有一个最邪恶的侏儒被人们称为“魔鬼”。有一天,他心情好极了,因为他制造了一面魔镜,所有漂亮、美丽的东西在镜子里会变得很恐怖,可是一切邪恶的、丑陋的东西,在镜子里会变得很有吸引力。最美丽的风景在镜子里成了一堆煮烂了的菠菜;最诚实的人会变成可憎的家伙,若是你长了一颗雀斑,它会布满鼻子和脸颊。
魔鬼说:“这面镜子真有趣。”一个人若有一个善良虔诚的想法,在镜子里会出现恐怖的笑容。魔鬼为自己的发明得意地笑了起来。小侏儒们说发生了奇迹。他们说,现在可以看到世界和人的本来面目了。他们拿着魔镜到处跑,以致没有一个国家或一个人没有在魔镜里被歪曲过。
后来,他们想到天上去取笑天使和上帝。他们带着魔镜飞得越高,魔镜里的怪笑就越厉害。他们越飞越高,靠近了上帝和天使们,魔镜的笑使它剧烈地抖了起来,魔镜忽然从手里脱落下来,落向大地,摔成了数不清的碎片,它造成的灾难比以前就更大了。有些碎片还不及一粒沙那么大,它们只要一碰到人的眼睛,便粘牢在眼睛上,这些人看东西便都走了样,只看到事情丑陋的一面,因为每颗碎片都有魔力;如果碎片掉到了人的心里,那颗心就会变得冷酷;大些的碎片被用来做成玻璃窗,穿过那样的窗子,朋友简直就没法看了;有的碎片被做成了眼镜,人们戴上后想公正地看事物是不可能的。魔鬼开心地大笑起来,把肚子都笑痛了。直到现在还有这样的碎片在天空里乱飞呢。
第二段故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在大城市里,拥有个小花园是个梦想,大多数人只能满足于在花盆里养花。有两个穷苦孩子,他们有一块比花盆稍大一点的花园。他俩虽然不是兄妹,可是就像亲兄妹一样。他们两家是住在对面的近邻,一条水槽接着两家的屋檐,两面的房子各开了一扇小窗,跨过水槽就可从这扇窗户到对面的窗户去。
两家在窗外各摆了一个大木箱,里面种了一些草本植物和一棵玫瑰。箱子横搁在水槽上,两个箱子几乎一直顶着了窗子,就像是两道开着花的河堤。玫瑰的长枝条相互搭在一起,成了一道绿叶和花朵的凯旋门。木箱很高,两个孩子不能爬到上面去,不过大人准许他们爬出去坐在玫瑰花下的小凳子上。
冬天,窗子常常结满了冰,孩子们就在火炉上把铜钱烤热后放在冰冻的窗玻璃上,融出一个可以望出去的圆圆的小洞,洞的后面各有一只温柔可爱的眼睛在窥望,就是那个叫凯伊的小男孩和那个叫盖尔达的小姑娘。夏天,他们只消一跳就可以到对方那里去,而冬天,他们要上下许多级楼梯,还得穿过飞着雪花的院子。
“那些白色的蜜蜂正在飞舞。”老祖母说。
“他们也有一位蜂后吗?”小男孩问,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蜜蜂群里是有一只的。
“有呀,”祖母说,“她就在蜜蜂最拥挤的那个地方,是蜜蜂里最大的一只。她常常在冬天的夜晚在街道上飞过,朝窗子里看,窗子上冻了冰,像花一样。”
“对,我见过!”两个孩子一齐说,他们相信这是真的。
“冰雪女皇能进来吗?”盖尔达说。
“让她进来吧。我请她坐在火炉上,把她烤化。”凯伊说。老祖母抚摸着他的头,讲起另外一个故事来。
当天晚上,凯伊在家里从那个小孔望出去。外面飘着雪花,最大的一片落在花箱的边上。最后雪花变成了一位小姐,她穿着最精致的白色薄纱。她漂亮、秀丽极了,不过她是冰人,眼里发出亮光,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她对着窗子点头、挥手。小男孩吓得跳下了凳子。这时,好像外边有一只大鸟飞过窗子。
很快春天来了,大地上一片碧绿,燕子筑起窠来,窗子打开了,两个小孩子又可以在他们那楼顶屋檐上的箱子旁玩了。
夏天,玫瑰开得格外艳丽。小姑娘学过一首赞美玫瑰的诗,她家的玫瑰使她想起了这首诗。于是她就唱了起来。他们手拉着手,亲吻着玫瑰花,望着明亮的阳光。多么可爱的夏日啊!和清新的玫瑰花在一起是多么惬意!
一天,凯伊和盖尔达坐在一起看那本有动物和花儿的书,这时,教堂大钟楼的钟正好敲五下,凯伊说:“哎唷!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眼睛里也掉进什么东西了!”
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察看,他眨了眨眼,眼里什么也没有。他说:“好像不见了!”可是它还在眼里面。那正是一块魔镜进散的碎片。凯伊的心里也飞进了一块碎片,他的心很快就要变得像冰块,眼睛只能看到虚假的东西。
“你哭什么?真难看!我没事。”他又叫了起来:“那朵玫瑰被虫咬了,那一朵完全耷拉下来了!全是些很难看的玫瑰!就像箱子一样丑!”他狠狠地踢那箱子,又把两朵玫瑰花揪掉了。
“凯伊,你在干什么?!”小姑娘叫了起来。见她惊惶的样子,他从自家的窗子跳了进去,让盖尔达一个人在外面。
盖尔达拿来那本书时,他说那是给小娃娃看的。当祖母讲故事时,他总要插嘴,学她的样子,学得像极了,惹得大家笑了。他很快就学会模仿整条街上的人,人们都说:“这孩子聪明。”然而这是玻璃碎片起作用,甚至他对爱慕他的盖尔达也嘲弄起来。
现在他的玩法不一样了,都是动了一番脑筋的。冬季的一天,雪花飞舞着,他拿来一面放大镜观察雪花。他说:“盖尔达,你用放大镜看看!”镜中每片雪花都变得很大很大,就像美丽的花儿或是十个棱的星星。凯伊说:“这比起那些真花要有趣得多!只要它们不融掉,就都是完美的。”
不久,凯伊背着雪橇戴着手套来了,他冲着盖尔达大叫:“我到广场去和大伙儿玩啦。”说完就走了。
在广场上,敢冒险的孩子常把他们的雪橇绑在农场主的车子上。在他们玩得正开心时,来了一个很大的雪橇,上面那人穿着雪白的裘袄,戴着白色的厚帽。雪橇围着广场转了两圈,凯伊把他的小雪橇拴在这个大雪橇上,随着大雪橇滑了起来。它滑得越来越快,一直滑进了旁边的一条街。大雪橇上的人转过头,友善地朝凯伊点着头,就好像他们认识。他们一直滑出了城门。这时雪下大了,小男孩想从大雪橇上脱开,他的雪橇牢牢地绑在大雪橇上。他害怕了,想向上帝祈祷,可是他只记得那张算术表。
雪越下越大。突然,大雪橇停了下来。驾雪橇的人站了起来,裘皮衣和帽子是雪制成的。这是一个女人,高挑苗条,她是冰雪女皇。她说:“冷吗?躲到我的熊皮大衣里来!”她用裘衣把他围起来,凯伊觉得自己掉进了雪堆里。她亲吻着他的前额。这吻比冷还要冷,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样。一小会儿后他缓过来了,不觉得寒冷了。
“我的雪橇!别忘了我的雪橇!”现在他的雪橇被绑在一只大白鸡身上,大白鸡背着雪橇跟在后面飞着,冰雪女皇又吻了凯伊一下,他的记忆消失了。她说:“不再亲吻你了,再吻就把你吻死了!”
凯伊觉得她太美了。她是完美无瑕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而她总是微笑着。她带着他飞了起来,飞得高入云霄。他们飞过森林、湖泊、大海和陆地。在寒冷的冬天里,冷风呼啸,豺狼在嚎着,一些黑乌鸦在雪上飞着,在天上,月亮闪闪发光。在这个漫长的冬夜里,凯伊一直都望着它。天亮了,凯伊在冰雪女皇的脚下睡着了。
第三段故事:一个会魔法的女人的花园
凯伊没回来,盖尔达怎么想的呢?谁都不知道消息。孩子们说,他们看见他把小雪橇绑在一架特别大的雪橇上,出了城门。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盖尔达伤心地哭了很久。人们以为他死了,或是掉到河里去了。这是多么漫长、多么黑暗的冬天啊。
春天来了,带来了温暖的阳光。
“凯伊死了。”盖尔达说。
“我不信!”阳光说。
“他死了,真的。”她对燕子说。
“我不信!”它们回答说。最后,盖尔达也相信凯伊还没死。
一天清晨,她说:“我要穿上我的新红鞋,凯伊从来没见过这双鞋,我要到河边问问它!”她吻了吻熟睡中的老祖母,穿上新红鞋,独自一人走出城门来到河边。
她说:“你真的把我那伙伴带走掉了?如果你把他还给我,我就把新红鞋送给你!”
她觉得水波在奇妙地点着头。于是她把她最心爱的两只鞋都抛向河里,但是鞋掉在紧靠岸的地方,水波立刻又把它们冲到她的跟前,河水好像不愿拿走她最心爱的东西。她以为鞋抛得不够远,就爬到一只船上,走到船的尽头去扔鞋。船没有拴牢,她的动作使船离了岸,她想下船,可是船已经滑出了好几尺远,很快地漂走了。
盖尔达吓哭了,但是只有麻雀听到她的哭声,小麻雀又不能把她背回岸上,它们沿着河岸飞着叫着,就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船随着激流漂着,盖尔达脚上只剩下了袜子,小红鞋在后面漂着,可是撵不上船,船漂得越来越快了。
“或许河水会把我送到凯伊那里呢。”盖尔达想。于是她的心情好了起来。不久,小船漂过一个樱桃园,园里有一座小屋,有两个木头兵向盖尔达敬礼。盖尔达以为两个木头兵是活的,就向他们叫喊,他们当然不回答她。盖尔达更大声地喊,于是从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妇人,戴着一顶很大的黑帽子,帽子上画了许多很美丽的花。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会被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老妇人问。随后,老妇人用她的弯头拐杖牢牢地钩住那条船把它拖到岸边,把盖尔达抱了下来。盖尔达很高兴回到陆地上,但又有点害怕老妇人。
老妇人问:“小姑娘,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
盖尔达把一切都告诉了她,老人摇了摇头。讲完后盖尔达问她是否见到过凯伊,老妇人说,他没有到过这里,但一定会来的。老妇人劝她不用悲伤,请她尝尝她的樱桃,看看她的花儿。她拉着盖尔达的手,走进了小屋。
窗户开得很高,玻璃是彩色的,日光射进来五颜六色。桌子上摆着最鲜美的樱桃,盖尔达吃了许多许多。当她吃樱桃时,老妇人用一把金梳子替她梳理着头发。
“我真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美丽的小姑娘!”老妇人说。随着她梳理着盖尔达的头发,盖尔达慢慢忘记凯伊了。老妇人会魔法,她变一点魔法只是为自己好玩。她很想把盖尔达留下来,就走进花园,把她的弯头拐杖指向所有的玫瑰,那些开得很美的玫瑰就都不见了。老妇人不用担心盖尔达看见玫瑰会记起凯伊而逃跑了。
她把盖尔达领到花园里。人们能想象到的一切花这里都有,一年四季的花都盛开着。盖尔达高兴地跳着蹦着,直到太阳落到大樱桃树的后面。她给她备了一张漂亮的床,她睡得很香,做着美丽的梦。
第二天,她又在和暖的阳光下和花儿一起玩了。许多天后,盖尔达认识了每一种花,尽管花的种类繁多,可她总觉得缺少一种。有一天,她坐在那里看着老妇人黑帽子,那上面最漂亮的花恰恰是玫瑰。老妇人忘了把它从帽子上除掉了。“天哪,”盖尔达说,“这里没有玫瑰?”她跑到花圃里,可是一朵也没找到。她哭丁起来,热泪恰好落到了一棵玫瑰沉人土里的地方,那里立刻冒出了一株玫瑰,上面开着艳丽的玫瑰花。盖尔达亲吻着玫瑰花,想起了家里美丽的玫瑰和凯伊。
“我耽误了很多时间,”小姑娘说,“我是来找凯伊的。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她向玫瑰花问。“你们觉得他死了吗?”
“他没有死,”玫瑰花说,“我们曾经下过地下,死去的人都在那里,可是那里没有凯伊!”
“谢谢你们!”盖尔达说,她走到别的花前,问:“你们知道凯伊在哪里吗?”花儿都在太阳下各自编织着自己的故事,可就是没有一种花知道凯伊。百合花告诉盖尔达这样一个故事:
“你听过鼓声吗尹咚!咚!它只有两声。你听听妇女悲恸时的歌声和牧师的叫喊!印度女人穿着红色长袍立在火堆上,火舌将吞没她和她死去的丈夫,可是印度女人想着的是送葬队伍中的一个人,他眼中的火比那马上就要把她烧成灰烬的火焰还要炽热。心中的火焰会熄灭火葬柴火的火焰吗?”
“我听不懂!”盖尔达说。
“我的童话就是这样!”百合花说。
牵牛花怎么说的呢?她说:“在山间小道边有一座古代骑士的城堡,常春藤顺着城墙爬上去,一直爬上了阳台。阳台上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玫瑰花儿没有一朵比得上她娇嫩,苹果花没有一瓣飘得像她那么轻盈!‘可是他却没有来!”’
“你是说凯伊吗?”盖尔达问。
“我只是讲我的故事,我的梦。”牵牛花回答说。
雪球花怎么说的呢?她说:“两个可爱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荡着。她们的哥哥站在秋千上,他用胳臂挽着绳子,因为他在吹肥皂泡。秋千荡了起来,肥皂泡飞着,现出不断交替变化的颜色。秋千荡着。那只小黑狗举起了前腿要上去打秋千,小狗够不着,叫着,它生气了,肥皂泡也都破了。一个荡来荡去的秋千和破灭的泡沫就是我的歌。”
“你讲的很美,可是你一点也没有提到凯伊。我要听听风信子怎么说的。”
“有三位很美丽的小姑娘,她们手挽手在月光下的小湖边跳舞。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香味,姑娘们到森林中去了。香味越来越浓了。三口棺材里面躺着三位美丽的姑娘,从森林深处飘出,飘到湖上。几位跳舞的姑娘是睡在那里呢还是已经死去?花的香味说明她们死了。”
“你让我太悲伤了,”盖尔达说,“你们的香味很浓,让我想起这几位死掉的姑娘!难道凯伊真的死了吗?玫瑰花去过地下,说他没有死!”
“叮,叮!”风信子的铃响了起来,“我们不是为凯伊而鸣,我们不认识他!我们只是唱我们的歌。”
盖尔达走到毛茛花前,她说:“你是一颗明亮的小太阳,你知道我该到哪里去找凯伊吗?”毛茛花看了看盖尔达。毛茛花唱的歌说的也不是凯伊:“在一个小院子里,在春天的第一天,太阳温暖地照着,阳光反射邻居的白墙上,初开的黄花在阳光中闪着金光。老祖母坐在凳子上,她的外孙女,一个美丽的贫苦的女孩,回家来探望。她亲吻了老母。一个金子般的吻,一颗金子般的心。这就是我的故事!”毛茛花说。
“可怜的老祖母!”盖尔达叹息起来,“她肯定在想念我,为我而悲伤了。不过我很快就会回家去的,还带着凯伊一块回去。”于是,她扎好衣服,这样可以跑得更快一些。在她要跳过水仙时,水仙花碰着了她的腿,她停了下来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水仙花又说些什么呢?
“我只能看得见我自己!在那小小的阁楼里,有一个的小小舞女,她时而有用一只脚,时而用双脚站着,抱怨这世道是一个幻影。她把水从茶壶里倒在她的束腰带上。白色的衣裙挂在钉子上,也是在茶壶里洗过的。她穿上它,围上一条橙黄纱布,衣裙更显得白了。她把腿踢得高高的,看她那高傲神气样!”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盖尔达说,“什么消息也没有告诉我!”于是她跑到了花园的尽头。
门是关着的。她扭了一下那生了锈的锁,门开了,盖尔达赤着脚跑进了广阔的天地里。她回头看了三次,没有人追她。她再也跑不动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夏天已经过去,已是深秋了。
“天那,浪费了我多少时间!”盖尔达说,“都已经是秋天了!我不能再休息了!”她站了起来,朝前走去。四周一片寒气,荒旷凄凉,柳树叶都已枯黄,只剩下山楂枝头还有点果实,这世界是何等地荒凉啊!
第四段故事:王子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