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诜等人在少室山麓隐世,暗中练习王家刀法。王诜和王干、王大、王二四人修炼,并没有要把泼风刀法传给王新,但说来也怪,这王新每天看在眼里,不知不觉,在砍柴时便用上了刀路。
王家的泼风刀是一种浑朴的刀法,招招连贯,水到渠成,取法于自然,因此,王诜等人越是急于求成,反而越悟不到刀法的奥妙,王新误打误撞,竟然将几式泼风刀法了然于胸,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王诜虽然隐居,但并不能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每隔半月,还是要到山下采购点生活用品。以前,这些东西都交于王干去做。前几天,王干告诉王诜,银两不足了,王诜派王干到杭州来,拿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中就包括从司马婉儿父亲手中得到的半幅《江山》。王诜在杭州有一个宅院,《江山》就藏在密室之中。所谓狡兔三窟,王诜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家当都放在京城。京城的别院被李宪抄了,值钱的东西几乎一件没有舍下,为维持生活,王诜只好让王干到杭州的宅院里取些值钱的物品。
王干这次出来,王新非要跟着。隐居的日子,王干和王新天天在一起,彼此还算合得来,所以,王干不忍拒绝他,便向王诜请求,王诜也觉得两人是个伴,于是答应了。一路上,王干没少叮嘱王新。想不到,越怕遇事越出事,临返回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童贯的人。
童江有童贯和衙门的人撑腰,平常在杭州城内横冲直撞惯了,哪里有人敢对他还手。被王新甩开后,童江勃然大怒,一指弹去。这一指虽然远没有李宪和童贯的威力,但还是有一道阴风射向王新。王新并没有什么对阵经验,他感觉到对面风声骤响,还在发愣呢,王干是见过李宪的幻影指的,脸色一变,慌忙将王新推在一边。饶是这样,王新的腮边火辣辣的,起了一道红印。
王干一出手,童家兄弟便全扑上来了。到了这份上,王干哪里还能忍让,打吧。于是,他招呼王新:“兄弟,下手别留情,打完赶紧走。”
王干知道,童贯在杭州是有影响力的,而且他背后通着徽宗,因此,想速战速决,打完就溜。王新没有趁手的兵器,并不能施展自己尚不知道的刀法,所以,只能像以前一样,仗着天生的神力和童山周旋。王干则频频向童江攻击。王干本身是武师出身,有一套好拳脚,和童江一番对战,凭着经验,十几招后逐渐占了上风。而王新只能和童山近身战,童山只要让他抓到,便扔了出去。幸好童山学过七星步,轻功有了一些火候,所以倒不至于摔成内伤。不过,这样一来,他也不敢接近王新,何况幻影指是最耗费内力的,他火候不到,童贯一再警告他,不可多用,否则会伤到内元。这样一来,王干和王新就都处于不败之地。童江和童山逐渐被两人逼到墙角,再无躲避之地,王新一手抓起一个,喊了声起,竟然将他们都抡了起来,接着,大喝一声,远远地抛了出去。眼看童家兄弟这一摔都将不轻,突然间,半空中人影一闪,伸手抓住两人,稳稳地落了下来。现身的人一副太监服饰打扮,手中拿着一个拂尘。人王新不认识,而王干却大吃一惊。
来人便是童贯。王干以前曾多次与王诜入公,见过童贯几次面,彼此虽然没有深交,也互相认识。
童贯看看王干身后的长天蚕丝囊和包袱,淡淡一笑,说:“原来是王兄啊,不知我这两个徒弟哪里得罪了你?”王干抱抱拳,道:“童公公,这两位小哥要抓我们去贵处做苦役,而我身边这位兄弟不肯,所以就冲突了起来。”
“哦,童江,童山,你们两个真不长眼睛,这位爷是原驸马督尉的心腹,还不赶紧赔礼。”童江、童山赶紧上前施了一礼。王干也还了礼。童贯笑道:“都怪本公家教不严,还望王兄不要怪罪。”
“不敢,不敢。”
“既然王兄来到杭州,就请到本公的住处坐坐吧,本公也好以尽地主之宜。”
“这……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麻烦童公公了。”
“既然如此,那,就本公告辞了,二位一路走好。”说着,童贯带着童江、童山走了。
王新看着发愣:“这个太监好厉害,他们就这样走了?”
“当然走了,你没见他们的背影吗?”
“那咱们呢,去哪里逛?”
“还逛什么,赶紧回去吧,差一点惹出乱子来,回去后千万别和督尉大人说。”
“我知道了。”王新讷讷地说。
童贯没走多远,脚步便慢了下来。童江问:“师父,徒儿从没见您对人这么客气过,以前对蔡大人,那是为了前途着想,可是,王诜哪里还是驸马督尉,他不是差一点被皇帝砍了头吗?他能给咱什么?”
童贯站了下来,回首望着,说:“你们不懂。”童山说:“师父,该不会这么便宜他们吧?这不像您的性格。”童贯微微一笑:“山儿还算了解为师,你们可知万岁爷和王诜之间的事?”
“师父从没说过,徒儿们不知道,只知王诜得罪了万岁,却不知为了何事。”
“这个王诜,和万岁同时看上了一个叫司马婉儿的姑娘,等万岁爷登基后还不放手,你们说有这么色胆包天的人吗?”
“哦,的确胆子够大的,敢和皇帝抢心上人,那司马婉儿是不是很漂亮?”
“嗯,标准的美人一个,当然了,后宫佳丽上千,万岁并不缺乏美人,主要是这女子与一件宝贝有关。”
“什么宝贝?”
“半幅《江山》,不说了,师父要跟去了,你们回造作局好好盯着。”
“师父,您要去哪里?”童大刚张口问了一句,童贯已经没了影。
“还用问吗,师父跟踪那俩人去了,既然王诜是万岁的情敌,万岁爷肯定想得到这个人,师父抓了王诜,自然大功一件。”童二说。
王干取出包袱里的细软,换成银子,买了两匹马,和王新一路急驰了下来。
这一天,王干和王新回到了少室山隐居的地方。两匹马冲进大院,王诜与王大、王二听到马蹄声响,便奔了出来,三人各持兵器,见是王干和王新,松了口气。王诜来到大门口,朝外看了一眼,关了大门,问道:“王干,一路上可有人跟踪?”王干道:“没有。”王大和王二取了水来,递给两人,然后将王新拉到一边,询问外面有没有好玩的事。王新讷讷地说:“倒不是没有好玩的,只是……王干大哥不许贪玩。”两人有些遗憾:“唉,没想到你出去一趟,连个新鲜事也没有。”“谁说没有。”王新道:“我们碰到了一个太监,轻功好厉害。”
王新的声音虽轻,还是被王诜听到了。“什么?”王诜一惊:“王新,你遇到的人是不是五十几岁,姓李?”王干见王新吐露了出来,无法隐瞒了,只好道:“大人,不是李宪,是童贯。”王诜眉头一皱,说道:“无论是李宪,还是童贯,都不是好兆头,快把你们遇到他的经过说一下。”王干将经过说了一遍。王诜马上道:“事不迟疑,赶紧收拾东西,马上转移。”
“转移?难道他会找上门来?”王干道。
“童贯这个人,不是一般人物,他虽然官不大,但毕竟是宫中的人,而且深知我和赵佶的事,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表面上没有风浪,他大有可能已经跟踪了过来,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众人大惊,赶紧收拾东西。王诜见王新连平时砍柴的斧头都带上了,苦笑道:“傻孩子,你带这么笨重的东西干什么?来不及了,用不着的东西,全部撇下。”“哦。”王新应了一声,将斧头抛在地上,但是,接着,王新又将斧头拿了起来,想想舍不得,插在了后腰上。王诜等人带着重要的物品,朝大门走去。刚走了几步,王诜道:“慢。”大家都停了下来。王诜想了想,说:“从围墙出去,上山,然后绕下去。”大家跳上围墙,攀沿而上,刚来到半山腰,王干低头向山谷里看一眼,叫道:“童贯果然来了。”几人朝下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正在山谷的院内到处搜索。接着,那黑影站在屋顶上,突然长啸一声。童贯虽然是太监之身,但由于进宫时已经二十岁,所以相貌堂堂,身材魁伟,从声音上听,仍然非常雄浑。众人虽然远在半山,仍然觉得耳内如鼓,无不震惊于童贯的内力。王新一个慌张,蹬落了一块石头,顿时,那块石头一路跌滚了下去。
“槽了。”王诜大喝一声:“快走。”
果然,山谷里的童贯看到了众人,像一只巨鸟飞向上扑来。王诜等人急匆匆绕着山腰走,路过一个狭窄的山路时,童贯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王新突然停了下来,道:“督尉大人,你们走吧,祸是我闯出来的,就让我阻挡他一阵。”说着,王新拔出斧头,站在山路上。由于王新身材魁梧,山路又窄,所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威。王干正要跟着留下来,被王诜一拉,低声说:“让这傻小子抵挡一阵,咱们趁机下山,骑马走。”于是,王诜等人顺着山坡,又溜了下去。童贯追到近前,见王新一副憨态,堵住路口,便站了下来,问道:“小兄弟,看你像个憨厚老实的人,你和王诜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哦,那你还拿着斧头,替他卖什么命?”
“是我惹出来的事,我就要负责。”
“可是,本公不是来找你的,你闪开吧,免得做替死鬼。”
“我不闪,闪开你就去抓督尉大人了。”
“这么说,你是想替他们死了?”
“死就死,谁怕谁。”王新倒有一副英雄气概。
童贯担心让王诜等人逃远,于是不再多说,伸手向王新抓来。他这一抓,有个名堂叫“老虎探”,是虎扑中的一式,五指伸开,掌心虚按。王新顿时觉得面前一花,到处都是童贯的手掌,也数不清有多少个。急切之下,王新想也没想,就是一式“横扫千军”。这一招泼风刀法,王新无意中练熟,威力居然极大,实出童贯的意外。童贯就觉得一股凌厉的劲风竟突破了自己的掌控,向腰间砍来,他慌忙脚踩七星步,避过锋芒,然后愣愣地看着王新。
“小子,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什么招?”王新不知。
童贯见他并非假装迷糊,便道:“你施展的这一招是不是王诜的家传刀法?”王新道:“我刚才那一招是瞎抡的,谁知是不是……啊,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督尉大人每天练的刀法的确也是这个路子。”
童贯暗想,泼风刀法在一个毛头浑小子的手上已经威力如斯,看来王诜已经练会了家传刀法,按理他不该忌惮我,为什么要落荒而逃呢?对了,他这个人向来对武学没有信心,并不知自己练成刀法后威力有多大,何况,他也不知道我是单枪匹马来的。眼前这傻小子既然练了泼风刀法,不如自己将他抓住,趁机揣摩刀法的奥妙,再找王诜,就有了必胜的把握。想到这,童贯道:“傻小子,既然你一刀没伤到本公,怎么还不让开?”
“我就不让开,有本事你自己过去。”
“那好,你看好了。”话音一落,童贯突然拔身而起,跃在半空,然后双脚交错向前一踢,居然凌空飞跨了数步,落在了王新背后。不过,童贯并没有去追王诜,而是转过头来,对王新道:“怎么样,我这手轻功还好看吧?你要不要学?”
“我……”王新刚想说那个“学”字,突然想,我凭什么向他学,谁知他安得什么心。因此收住了嘴巴。不过,他的确很羡慕刚才童贯在空中还能跨步的轻功。
童贯一笑,说:“我要去抓王诜了,你要不要救他。”说着,向山下走去。王新道:“我不许你抓,我要保护他。”童贯笑道:“那你还不跟来,等我将王诜的脑袋砍下来,你再出手就晚了。”王新一听,果然就跟了下来。
童贯和王新来到山谷中时,王诜等人早就没了影。王新舒了口气,见童贯并不急着去追,心里倒很奇怪。两人一路也走也笑,王新发现,童贯对自己并无恶意,除了问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外,再没有盘问其他,甚至还处处关心自己,问自己是不是走得累了,是不是饿了。
两人一路走来,到了洛阳城。
童贯与王新走进“好再来酒馆”坐下。等店小二上了菜,童贯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王新倒了一杯。此时,王新已经放松了,暗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吃吧,吃饱了赚的。于是,王新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童贯端起酒杯,朝他晃了晃,王新也端起酒杯,两人居然像亲朋好友一样,碰杯喝起来。
三杯酒下肚,童贯道:“王兄弟,那王诜对你怎样?”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他收留我,我给他烧火做饭,就这么简单。”
“在这世上,你就没什么亲人了吗?”
“我……父母早死了,前不久倒是见到一个朋友,可惜,后来就失散了。”
“你这位朋友叫什么?”
“她叫司马婉儿。”
“是她?”
“怎么,童公公认识她?”
“当然了。”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当然知道。”
“那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王新欣喜之余,忍不住挎住了童贯的胳膊。想想,觉得唐突,赶紧放下手来。童贯说:“带你去找她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本公两件事?”
“还有条件啊。”王新讷讷地说:“说吧,什么条件。”
“第一,你告诉本公,为什么要找司马婉儿?第二,你把泼风刀法演练一遍本公看看。”
“这两条,我都不能告诉你。”
“那……本公也不能带你去找她。”
“好公公,你就带我去吧。”王新像孩子一样摇着童贯的胳膊。童贯说:“谁让你不答应那两个条件。”
“我找司马婉儿的事,是因为一件宝贝,至于泼风刀法,我听督尉大人和王干大哥等人说过,这是王家的刀法,不能透露给外人。”
“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