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能说,俺娘说了,找不到钥匙不能说。”
童贯心中一动,钥匙?难道是那半幅《江山》?不可能,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王新怎么可能与那半幅《江山》有关系呢。想到这,童贯问道:“本公知道王诜的刀法不外传,但是,你不是已经学了嘛。”
“我也姓王啊。”王新讷讷地说。
童贯没想到王新会如此回答,他一阵好笑:“可是,你这个王和王诜的王并非一王,你们不是一个家族的。”
“那我要问过督尉大人,要是他不许我学,我从今之后就不用泼风刀法了。”
童贯暗道,这个王新,真是个浑人,自己该如何下手呢。正想到这,突然发现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的是个道士,从进来后两眼就滴溜溜乱转。后面的是个年轻人,只是垂着手,双目呆滞。那道士说是道士,但又挂着佛珠,简直有些不伦不类。童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年龄在二十几岁,油头粉面,若非一身出家人打扮,倒像个富家的子弟。
道士走进来后,店小二就迎了上去:“林道长,您不是要去京城游玩吗?还没走啊。”道士说:“本道很怀念你这个小店,所以临走之前再来看看。”童贯问旁边的食客:“此人是谁?”那人道:“他叫林灵噩,原在白马寺出家,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当上了道士。”
天下间少有亦僧亦道的人,林灵噩应该算一个。
林灵噩就是曾经给蔡京测过字的道士。他曾和高俅同为苏轼的书童。苏轼被贬前,高俅跟了王诜,苏轼被贬后,林灵噩失去了寄身之所,开始到处流浪,靠欺蒙世人为生。那几年,章惇不断地迫害苏轼,林灵噩听到了风声,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于是归依了佛门。说起与佛门的渊源,还得说是佛印影响了林灵噩。佛印是苏轼的好朋友。苏轼在杭州时,佛印就在西湖寺内,两人常常谈诗论道,佛印也没少给苏轼说一些禅理,因此,做为苏轼的书童,林灵噩耳触目染,心中不免对佛产生了好感。苏轼被贬后,林灵噩就去了洛阳白马寺,当了几年和尚,林灵噩耐不住吃斋念佛的枯燥日子,又披上了道衣。
从此,林灵噩开始四处流浪。遇上寺庙,林灵噩就当自己是和尚,化点斋饭,上了道观,就当自己是道士,同样有吃有住。不过,为了应付佛道两行的盘问,林灵噩随身携带着《金刚经》、《道德经》等佛、道宝典,抽空便念叨几遍,把它们当成了自己混饭吃的本钱。这林灵噩虽然心术不正,但机智聪明,记忆力很好,领悟力也不错,无论是和得道的高僧打禅语,还是和仙风道骨的高人谈论,都说的头头是道。
林灵噩刚才的话不假,他果然是临走之前要进来看看的,当然,其目的是想混一壶酒喝。林灵噩虽是出家人,对酒肉还是不戒的。别说酒肉,连色戒也敢开。林灵噩扫一眼店里的顾客,看到了童贯,就走了过来,说:“你打扮的像个太监,是唱戏的吧?要不就是个冒牌货。”
童贯心中有气,不过懒得理他,自顾饮酒。王新见林灵噩脖子里挂着一串佛珠,觉得好玩,就想伸手摸一摸,林灵噩低头看到他脖子里挂着一个钥匙,于是,拂尘朝他脸上一甩,趁他短暂的迷茫时,将钥匙取了下来,揣进自己怀里。然后,林灵噩找了张桌子坐下喝酒,差不多和童贯、王新同时离开的酒店。不过,双方走的不是一条路。林灵噩和那目光呆滞的青年,是直接朝京城的方向走的,而童贯拉着王新绕着洛阳的街道转了一圈,才去的京城。所以,童贯两人落在了后面。童贯之所以要绕城一周,并非是要欣赏风景,而是看看王诜等人在不在洛阳。
出了洛阳城,没走多远,王新突然摸着颈间说:“坏了,我的钥匙不见了?”
“我看到了,是那道士拿去了。”童贯道。
“你……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
“那钥匙很重要吗?”
“我妈说了,即使我死了也要保护好它。”
“哦。”童贯心中一动,突然问:“它是不是一个精致的天蚕丝囊上的钥匙?”说着,童贯将从徽宗那看到的天蚕丝囊外形描述了一下。
“是啊,是它,你怎么知道……啊,不……我不能说。”王新心直口快,等承认了秘密,再想掩饰已经晚了。
“走,咱们去追。”童贯抄起王新,施展轻功,像一溜烟般朝前奔去。
童贯暗想,看来,那就是打开存放《江山》天蚕丝囊的钥匙,没想到它一直挂在王新的脖子里,如果自己找到它,就可以在万岁面前邀上一大功,那还用看蔡京的眼色吗?童贯也是个大志向的人,多年来跟随李宪,没少出生入死,但是,李宪并没有在皇帝面前推荐他,或者,曾经推荐过,皇帝担心太监误国,宦官专政,不肯重用。童贯暗想,自己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再不努力,怕是一生难以拥有富贵显赫的地位了。童贯和高俅不同。同样是下人出身,高俅甘心在蔡京面前奴颜卑膝,而童贯骨子里有一副傲气,他接近蔡京,不过是想利用他。
童贯一路追去,直到进了京都汴梁,也没有看到林灵噩的影子,似乎这个人突然就凭空消失了。甚至,连那个呆滞的青年也没有看到。童贯只好先进宫参见徽宗,并将王新带了进去。
徽宗听说了《江山》的线索,自然开心,让内侍杨戬一翻王新的怀里,果然有一个天蚕丝囊,只是,没有钥匙,天蚕丝囊打不开。徽宗急于要看看里面放不是不是半幅《江山》,于是让高俅去便访开锁工匠,结果,那锁是玄铁所铸,一般的工匠无法打开。徽宗正急得来回踱步,突然杨戬在门口道:“万岁,蔡京蔡大人有紧急军情面呈。”徽宗道:“快快有请。”
再见蔡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完朝拜之礼,从袍袖之中掏出一张奏表,正要递上去。徽宗指着龙案上的天蚕丝囊道:“蔡爱卿,你来看看,这里面就放着朕一心要得到的半幅《江山》。”蔡京见徽宗不问军情,先和自己说起李后主的《江山》来,便拍了几句马屁。
“恭喜万岁,贺喜万岁,天下间能够拥有李后主《江山》的,只有万岁您啊。”
徽宗道:“只可惜,朕才得到一半,而且,还无法打开天蚕丝囊。”蔡京上前摸了摸珍放半幅《江山》的天蚕丝囊,道:“万岁试过用利器砍断吗?”徽宗道:“莫说利器,即使能工巧匠,朕也试过了,可惜,宫中没有一柄宝剑可以砍开它,也没有一个巧匠能够拆断天蚕丝线。”蔡京道:“看来当年打造这两个天蚕丝囊的人,早就防备后人破坏了,所以颇动了些心思,万岁,臣以为可以从钥匙上入手,只要找到开锁的钥匙,还愁《江山》不能现世吗。”徽宗点点头:“蔡爱卿之言,正合朕意,咦,爱卿手里拿的可是兵部的奏表?”徽宗这时才看到蔡京手里的奏表。
蔡京道:“正是西北防务的加急奏表,请万岁批阅。”当时,宋朝的奏表分为政务、军务、民事三大类,三类中又有特急和普通两类,按颜色区分,外部黄色的为军务奏表,而黄色上有红色横杠的为特急奏表。蔡京手拿的奏表便为军情特急类。徽宗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西夏军队侵犯大宋边境。
西夏是党项人在夏州建力的政权,开国皇帝是李元昊,因为夏国在宋国西方,所以,宋人习惯称之为“西夏”。李元昊的父亲李德明,曾受封于辽国和宋国,分别任大夏国王和夏国王,李德明不像自己的儿子这么有野心,他顺从于辽、宋,所以,在其任夏国王时期,基本与辽宋保持了友好睦邻的关系。李元昊却是个充满反叛思想的人,父亲生前,他们父子常常因为夏国对辽、宋的臣服而争执。
夏国一直延用宋朝的年号。到了李元昊时期,李元昊借口宋国明道年号犯了父亲李德明的名讳,开始颁布自己的年号“开运”,后来又改为“广运”。李元昊登基后的第二年,正值宋仁宗时期,他见宋国朝廷软弱,于是大举入侵,宋夏之战爆发。李元昊知道,打仗首先要有精兵。他对西夏军花费大的精力进行整治和编制,首先,以黄河为标界,在西夏国内把军队划为左、右两部厢军,设十二监军司,分别命以军名,规定驻扎地。其次,李元昊成立了几个新兵种:铁鹞子、擒生军、卫戍军,泼喜军等。铁鹞子又称“铁林”,是西夏精锐的骑兵部队,配以精良战马、盔甲,约三千人。擒生军是俘掠对方百姓而组成的部队,有十万之众;卫戍军是禁卫军,共五千人,多为西夏贵族子弟;泼喜军是“炮兵”,主要在攻城时用抛石机协助进攻,人数极少;撞令郎多是宋人俘虏充当。
宝元二年(1039年)年末,李元昊命西夏军进攻宋朝保安军,遭到巡检指挥使狄青的猛烈回击。康定元年(1040年)春,李元昊亲率夏兵,向宋国延州进军,拉开了大规模战争的序幕。西夏的侵宋战基本持续了四年。由于宋将多软弱无能,在这四年中,西夏削弱了宋国,在辽人眼中的地位开始上升,逐渐形成宋、辽、夏三国鼎立的局面。
再说徽宗看完军情奏表后脸色大变,问道:“蔡爱卿,西夏人为何犯我边境?”蔡京道:“西夏处西凉地区,属于游牧民族,经济并不发达,百姓生活来源靠得是侵占我大宋土地。其太祖李继迁时期占领了灵州、兴庆、凉州、瓜州等地。由于这些地区五谷丰饶,多产蔬菜、水果和粮食,所以,才保证了西夏的发展,西夏人靠得就是侵略,否则,他们根本无法生存。”
徽宗道:“这么说,向他们求和是不成了?”蔡京道:“除非每年给予其大量的财帛和粮食。”徽宗叹了口气:“和不成就打吧,蔡爱卿,你以为应派谁为将才有胜券?”蔡京道:“可谴王厚将军。”徽宗道:“那谁可为监军?”蔡京看了童贯一眼,终于开始回报他了。
“万岁,以臣之见,可以派童公公监军。”
“哦。”徽宗瞥了童贯一眼,心说:他成吗?
蔡京继续道:“童公公曾跟随李公公常年征战在外,对行军作战有一套系统的经验,由他来监军,我大宋官兵,肯定能扬威边关。”徽宗一听,点点头,道:“不错,若非蔡爱卿提醒,朕倒忘了,童公公与李公公都曾在疆场上出生入死过,好吧,就以爱卿之意。
于是,徽宗派人将王厚传来,封童贯为西北监军,封王厚为指挥使,刘延庆为副指挥使,领精兵十万,即日出兵。王厚忌惮刘延庆战功,谢了圣意后进言:“万岁,素闻刘延庆头大无智,刚愎自用,希另调他人。”徽宗道:“王将军,刘延庆参与西夏战事多年,经验丰富,屡建战功,军中颇有威望,可为王将军副手。”王厚不便再言。徽宗打发走了童贯,命李宪去寻找林灵噩。
再说林灵噩,他身边两眼呆滞之人便是司马峰。此时,林灵噩正出现在五帝酒楼。林灵噩是个机灵的人,童贯追上来时,便被他发现了。他猜想肯定是为了童贯身边的那个傻小子,因为自己顺手牵走了他的钥匙。那枚钥匙是精钢所铸,一看就不是凡物,童贯急匆匆追来,当然不能让他拿走。因此,林灵噩就转了一个圈,到了童贯后面,这么一来,童贯一路向前狂奔,又怎能找到林灵噩?
林灵噩奔得累了,来到京城,自然要先尝一尝开封的名吃。于是,林灵噩上了五帝酒楼。林灵噩和司马峰一进去,司马婉儿便是又惊又喜。她扑了过来,抓着司马峰的手说:“哥哥,你去了哪里?”又欣喜地朝后面喊:“爹,哥哥回来了。”喊完,司马婉儿这才发觉司马峰神态不对,他两眼迷茫,似乎肯本不认识自己。司马公奔出加工室,抬眼望到儿子,也是欣喜。他跑过来,抓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峰儿,见到你爹就放心了,快坐下说说,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司马婉儿一叹:“爹,哥哥好象被控制了。”说着,瞥了林灵噩一眼。
“姑娘好眼力。”林灵噩绕着她来回转了半圈,说:“好标致的美女。”司马公抱抱拳:“这位道爷,不知犬子怎么了?”林灵噩道:“原来你们是他的亲人,也好,咱们就谈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们想不想要你儿子?”
“当然想。”
“那好,现在你儿子在本道手上,你们想要回去的话,就拿一百两黄金来赎。”
司马婉儿道:“什么?我哥哥又不是物品,怎么可以拿来要挟?”
“你们不交也可以,那他就永远这样傻呆呆了。”
“你说,到底给我哥哥施了什么手段?”
“没什么,不过是服了一点不醒汤。”
“不醒汤?”司马婉儿一惊,她闯荡江湖以来,也长了不少见识,知道这不醒汤乃是一种让人忘记过去、忘记情感的药物,服后的人不会记起从前发生过什么,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知道了。
“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你哥哥冲撞了本道的梦,当时,本道正在湖底秘室修道,你哥哥突然闯了进来,差点让本道走火入魔,因此,你哥哥要受到惩罚。”
“道长,如此说来是我哥哥不对,但念他并非故意,您就放了他吧。”司马婉儿猜想定是哥哥从古井的密道里往外去,误闯进了林灵噩的密室。她记得从端王府的井下密道出去,似乎有个分岔口,但当时并没有注意。也许,那里就是通向湖底密室的存在。
“姑娘,想救你哥哥也不是不可能……”
“请道长明视。”
“待到月上柳梢,请姑娘到开宝寺铁塔下来。”说着,林灵噩诡秘一笑,坐在桌子上,开始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