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诜忍不住问:“道长可能算出那钥匙的形状?”林灵噩暗想:我本来是随便一说,看他的样子倒像被我蒙对了,可是……我哪知道他想得到什么样的钥匙?想到这,林灵噩只好将自己从王新处得来的钥匙形状描述了一下。当说到那钥匙貌似玄铁所铸时,王诜身子一震,慌忙站起来向林灵噩深施一礼,道:“在下有眼无珠,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仙长,还望宽恕刚才怠慢之处。”林灵噩吓了一跳:怎么,又让我蒙对了,难道我脖子里挂的钥匙本是他的?
“不知者不怪。”林灵噩装模做样地摆摆手,一通胡吹,说自己曾蒙太上老君托梦,深谙道术,这几年云游天下,到处行善济德,普惠万民,把个王诜听的深信不疑,在林灵噩的追问下,便将自己的状况告诉了他。林灵噩一听,王诜居然和当朝万岁爷做对,就想打退堂鼓。
林灵噩匆匆吃过了饭,甩袖便走。他刚起身,王诜就追了上来。显然,王诜已将林灵噩当成了救命稻草。林灵噩正寻思着如何甩脱他,这时,只见三名禁军走了过来,其中一名禁军小头目手中拿着画像,指着王诜道:“王诜在这里,抓住他。”王诜抬头一看,认识,那人便是蔡京的三儿子,现任禁军统领蔡绦。王诜出入皇城,见过蔡绦几次,因此对他有几分印象。见此情形,转身欲走,蔡绦身边的两名禁军早已扑过来,劈手就抓。王诜虽然家学不精,但其武功也非一般禁军所比,只见他左右手向两边一分,顿时将两名禁军摔了出去。两名禁军倒地之后,都是一个鹞子翻身,欲继续扑上,被蔡绦拦住了。蔡绦说:“让我来。”蔡绦一步步逼上,见王诜并不抽刀,也不动用兵刃,双掌一错,左手击向王诜的面门,右手扣向他的手腕。这一招一虚一实,目的是要拿住王诜,所以击向面门的那一掌一拍即收,分毫不带劲力,而右手却力贯胳膊,像钢铁一样。王诜看出蔡绦的套路,对于击向面门的一掌,只是下意识地将头一偏,而右臂也是气力贯满,暗喝一声,与蔡绦的胳膊碰撞一起。两人一撞而分,都是退后数步,暗暗吃惊。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此时,王诜与蔡绦均知对方与自己功力相差无几,谁也没有取胜的把握。蔡绦向两名禁军瞥了一眼,有心与他们联手。王诜心有顾忌,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腰刀出鞘,刷刷刷,一连就是五刀。蔡绦既使想要开口,也已来不及了。这泼风刀法乃武林绝学,虽然至今王诜仍不能领悟到其中的诀窍,但是,连贯而出,威力也是惊人,蔡绦论功力固然与王诜相妨,但手中无刀,就差了许多。五刀过后,蔡绦被逼得连退五步,最后,胳膊上挨了一刀,鲜血直涌。王诜冷笑一声:“原来禁军里都是你这样的饭桶。”说完,王诜正要寻机而去,突然街道上有人说:“这话要等过了在下这一关才有结论。”王诜抬头一看,只见街中心站着一个青年,一身的白色儒衫,剑眉英目,皮肤白皙,看上去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王诜居然没有看清,似乎他本来就站在街中,又似乎刚刚从地下钻了出来。
“阁下是什么人?也是禁军中人吗?”王诜问。
“在下卢俊义,虽非禁军中人,却与禁军有割不断的关系,只要你胜得了在下,刚才那句狂放之语才能算数。”
“你既非禁军中人,即便胜得了老夫,又怎能证明禁军中人不是饭桶?”王诜见此人一脸英气,气宇不凡,不想多树强敌。
那自称卢俊义的青年道:“因为在下恩师便是禁军总教头周侗,如果你连在下都胜不了,如何敢蔑视禁军?”王诜深吸了一口凉气。早些年,武林中一说起周侗,无不宠仰。周侗艺出少林,武学博杂,只因不贪图虚名,所以近些年江湖中倒很少有他的传闻。前些年,周侗受包拯的礼遇,担任了京师御拳馆的教练,虽然职位并不算高,但那些达官贵人也没有谁敢惹周侗的麻烦。若非如此,一向喜欢清净和自由的周侗,也不会在御拳馆做下去。
自从皇宫起了那场大火后,徽宗接受蔡京的建议,请了周侗任禁军总教头。周侗对这些禁军投入的精力不大,倒是专心传授卢俊义和林冲武学。林冲是周侗的第二个弟子,虽然比卢俊义小了十来岁,但是,小小年龄却胸怀抱负,壮志酬酬。卢俊义却是个向往生活安逸的人。志向的不同,注定了一个人的前途。这也是之后林冲接任周侗成了禁军总教头,而卢俊义回乡广置田产的必然。
这次徽宗下了圣旨,要李宪务必将林灵噩抓回来,李宪知道找人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只好与蔡京商议,蔡京便向他推荐了周侗,告诉他周侗手下有禁军八千,虽然要保护皇城,但要抽个百八十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当然,蔡京之所以要将周侗推出来,是因为他曾经想拉拢过周侗,而周侗不给他面子。于是,蔡京就趁此机会,给周侗出道难题。
再说王诜,一听对方乃周侗的大弟子,知道不打是不成了,指望占尽先机,因此,也不再废话,挥刀便砍。
王诜所会的只有泼风五式,虽然招数简单,千百次练来,倒也娴熟。他本以为,自己即便伤不了卢俊义,将他逼退还是有可能的。谁想,他五刀过去,再看卢俊义,双手倒负,面带微笑,似乎脚下连动也没动。王诜大惊失色,刷刷刷,又是五刀,仍未伤到对方一根毫毛。卢俊义的武功似乎比李宪还高明。这一下,王诜更加胆战心惊,对家学产生了怀疑。其实,卢俊义之所以在他的泼风刀下安然无恙,且表现的如此轻松,倒非泼风刀法不济,也并不是说卢俊义比李宪高明了一些。以卢俊义此时的武功,虽然已属于武林一流高手,但离李宪还是差了一些距离。不过,为了搜捕王诜,李宪曾将其泼风刀法向周侗演示过,两大武林高人一经研讨,研究出一套躲避泼风刀法的身法来,那武功便是以李宪的七星步,加上周侗的旋空翻。当然,这套身法是两人仓促而创,精练处不足与七星步或旋空翻相比,但是,却可弥补其一的不足,恰好躲避泼风刀法天罗地网式的进攻。由于卢俊义身法奇快,一闪即回,因此,看上去像是站立原地未动。
王诜顿时气馁,掷刀便走,没出几步,便被卢俊义赶上,探手擒了,押了回去。卢俊义并不知道,那道长便是徽宗急欲得到的林灵噩,林灵噩不敢招惹禁军,悄悄地溜了。
王诜被抓,徽宗总算有了几分欣喜,但是,林灵噩还是没有踪迹,蔡京趁机向徽宗进言,大意是禁军中不乏高手,只要总教头周侗亲自出马,别说一个林灵噩,即使十个、百个,也不在话下,于是,徽宗将周侗召来,限他三日内,必须将钥匙找到。
周侗乍进宫时,卢俊义和林冲还向他祝贺,以为皇上要有所嘉奖,谁想,不但不是嘉奖,反而又委派了任务。周侗偷眼观瞧,心知定是蔡京的主意。回到御拳馆,周侗招呼卢俊义与林冲过来,商议如何寻找林灵噩。林冲一听又有新任务,非常欣喜,自告奋勇,要代师父出马。周侗摇摇头,说:“小林子年小,毫无江湖经验,还是在馆中勤练武功吧,寻找钥匙的事,就交由为师去做。”说完,周侗就将御拳馆的事务暂交卢俊义管理,自己出来了。
周侗已经将百名禁军分为几组,把守了几处城门,他自己从早到晚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希望能发现什么线索。
一天过去了,没有结果。两天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果。到了第三天,周侗有些头疼了,如果再不能找到钥匙,无法向徽宗交代,还不知蔡京怎么中伤自己。
周侗来到开宝寺内,询问寺中的住持。这几天,虽然没有林灵噩的下落,但是,周侗通过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也了解了其人,知道林灵噩曾是苏轼的书童,当过和尚,后成了道士。周侗去拜访了高俅,高俅将林灵噩的样子描述了一下,周侗便请人绘了下来,到各寺院寻找。找遍寺院无果。
眼前日头西落,又是一天过去了,周侗叹息一声。这时,卢俊义迎面走了过来,问道:“师父,可有林灵噩的下落?”周侗摇摇头,问:“你不在馆内,跑出来干什么?”
“弟子担心师父,所以出来看看。”说到这,卢俊义低头看到周侗手中的画像,忍不住咦了一声。
“怎么,你认识此人?”周侗问。
“此人弟子似乎见过,啊,想起来了。”卢俊义道:“几天前弟子抓拿王诜时见过此人,此人和王诜一前一后走出饭馆,现在想来,他们似乎是一伙的,都怪弟子没有当时将他拿下。”
“这不能怪你,咱们虽然给皇帝做事,但没有凭据,也不能随便拿人。”
“师父,弟子以为可以去问一下王诜,或许他知道林灵噩的去处。”
“不。”周侗道:“那王诜并非毫无骨气的人,他既然知道自己得罪了皇上,横竖没有什么好下场,是不会吐露半字的。”
“那怎么办?”
周侗突然站了下来,望着前面的一座颓败的院落出神。
“师父,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这是谁的别院吗?”
“听说就是王诜的。”
“嗯,也许林灵噩藏在里面说不定。”
说着,两人飞身跳了进去。里面,经过上次的大火后,依然是一片废墟的景象。长满的荒草风中发出鬼哭般的声音,周侗师徒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人影。
“唉,想不到风流不可一世的王诜别院,竟变成如今的景象。”周侗感叹着。
“听说,王诜和当今万岁爷一样,也喜欢收藏书画。”
“是啊,王诜也算一代文人吧,只可惜太过于风流。”
“他那些书画呢,难道真的随着一把大火被毁了吗?”
大火本是李宪所放,书画也大多被李宪弄给了徽宗,但是,外间并不知晓。
“很难说,这把大火若是有人故意而为,那就要看此人是为什么而来了,若是仇杀,估计书画被毁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喜好书画的人,说不定那些珍宝已经换了主人。”
卢俊义有些懂了,忍不住说:“是万岁……”周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嘘。”
“京城内都搜遍了吗?”
“是的,而且不但一遍,一些地方三遍五遍也搜到了,很多百姓因此受到骚扰,为师心中非常不安。”
“师父,弟子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哪里?皇宫?”
“不,谅林灵噩还没有胆子藏在皇宫内,弟子说的是端王别院。”
“不错,我们马上出发。”
很快,周侗便与卢俊义来到端王别院内。
徽宗登基后,虽然不常到别院里来,但别院仍有人看守,而且花草树木,景色别致。周侗直接亮出腰牌,来到别院内,四处搜索,最后,来到了古井下。
林灵噩果然藏在了古井中。
这几天,京城内禁军出动,四处搜索道士,林灵噩一问,原来是找自己的,而且与那把钥匙有关,就想赶紧逃离,谁想,城门守得严,连只苍蝇也难飞出,吓得他只好缩回头来,换了一身平民服装,想想,店不敢投,庙不敢宿,最后便来到了端王别院。这地方他还是从王诜嘴里得知的。幸好,密室内尚存有一些干果之类的食物,林灵噩一时倒不必为一日三餐犯愁。
这一日,他正闭目养神,突然听到密室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中惶恐,急忙溜了出来,恰好被卢俊义看到,大喝一声:“往哪里逃。”林灵噩跑到汴河水道前,恍惚中一个骷髅扑了下来,吓得他摘下钥匙,挂到那人手上,道:“鬼大爷饶命,钥匙给你。”说着,钻进了水中,也不敢头回,一口气游到岸上,见并无人追来,看看方向,撒腿继续狂奔。那扑下的人并非活人,而是钓鱼老人的死尸。当日那老人被王干害死,拴在石头上沉入水中,此时,经过多日的河水冲动,绳子已有大半松落,再加上水泡鱼食,尸体已经几乎只剩下了骨头。林灵噩逃走后,周侗师徒顺着密道追了过来,发现了尸骨。周侗将钥匙摘下来,揣进怀里。等两人追上岸来,林灵噩已经不知了去向,周侗知道徽宗想要的只是这个钥匙,他并不想多伤及无辜,所以就和卢俊义回去复命了。
徽宗得到了钥匙,心中大喜,便问周侗要什么赏赐,周侗乃恬淡之人,谢绝赏赐,徽宗摆摆手,让他下去了。徽宗拿着钥匙,打开了另一个天蚕丝囊,取出另半幅江山。两个半幅江山并在龙案上,顿时,一幅美好的江山长卷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