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的手,猛地按住了姜雪子的双乳。
姜雪子惊住了,目瞪口呆地盯着李志。但李志脸上流露出一种犯了错误的孩子才有的表情,巴望着她,有一丝无助,也有一丝乞求。姜雪子进退失据,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怔怔地盯视着他。李志吮了吮喉头,揽住了姜雪子的腰。
他将姜雪子从空中卸落在自己腿上,折下了她的腰身。李志先是审视地盯着姜雪子的脸,发烫的目光令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闻见了姜雪子吹气如兰的呼吸,看见了她皮肤下渐渐呈现出的一层粉红来,但姜雪子的身子却僵硬如石。李志未假犹豫,嘴巴捂住了姜雪子,用舌头撬开了她的嘴唇,吮住了她的舌头。
姜雪子如一只飘荡在水上的小船,随波逐流,任由碎浪拍打。
作为法制杂志的笔杆子,李志对市局的内部事务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常去刑警支队搜集素材,免不了和姜雪子他们技侦队的打交道。他知道姜雪子和肖铁是一对曾经惹人艳羡的情侣,一个主技术,一个跑一线,很是相得益彰。但虚幻的甜蜜往往破碎得很惨,也令旁观者错愕不巳。身为队长的肖铁竟然鬼使神差地在出现场时匿走了一笔钱,这不但使他身败名裂,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那一阶段,李志常常看见姜雪子在支队楼下的那棵老榆树下发呆。一脸的阴霾,说明她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偶尔在街上碰见,姜雪子竟然也认不出李志,更别提会露出一丝开心的微笑来。
她像一块夏日下拒绝融化的冰。李志断定。后来,他却有了一试身手的念头。
此刻,他身体内全部的热能与激情都喷涌而出了,倾泻在姜雪子寒凉的领土上。起先,姜雪子的四肢冷漠着、麻痹着,随着李志的吮吸而吮吸,随着李志的翻转而翻转。渐渐的,姜雪子觉出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都膨胀了起来,每一丝骨缝里都流出了炽烈的岩浆一般的热流。空白且虚弱的记忆复苏了。犹如一片光,积聚成了慑人心魄的一束,照亮了每一粒细胞。欲望从冬眠的洞穴里探出了头,再次打量着新鲜的眼前。是啊,一种久违了的感受,漫漶着,奶汁般地沁人了肌肤。
她开始呼应着李志,咬住了他的舌尖,指甲也深深地掐进了他的肉里。
姜雪子的呻吟使李志兴奋起来。他受到了鼓舞似的,从下至上,剥下了姜雪子的裙子。她裸裎着,雪白的肌肤上剩下了最后一点点的遮蔽。李志吻过了她的耳垂、颈项和下巴。她如炭烧一般地火热。李志抬身,喊了几声“雪子……雪子雪子……”将嘴唇盖在了她丰满如弓的胸乳上。与此同时,他的手摸见了乳罩的纽扣。姜雪子感觉到了他笨拙的举止,呼应着,配合似的起了身,好让他卸完一个女人的最后羞怯。姜雪子撩了撩头发,眯缝着睁开了眼睛一登时,她木然了,僵硬地呆愣住,一任李志的手在自己身上运动。
姜雪子定定地盯住了电视屏幕:在斑斓无声的画面中,一个身着婚纱的女子跑进了尖顶的教堂。一口大笨钟摇晃着,却听不见鸣叫声。画面切换得眼花缭乱。转瞬,是一张鲜花密布的婚床,弥洒着一层红烛的光晕……卸下婚纱的女子,被一双长毛的手褪净了衣物,缓缓搁至枕头上,不住地喃喃着……两具白人的身体激烈地颤抖着。画面上依次闪过了男性硕大的生殖器,以及女人的乳房和阴部的定格。接着,床帏内一对猛烈交媾的身影清晰浮现,渐呈特写。
“不!”
姜雪子惊愕地叫了一声,抓起裙子,跳下了床。李志弄不明白姜雪子怎么了,竟如此歇斯底里地狂躁起来。他顺着她的目光,乖巧地揿灭电视,伸出一只手,慢慢朝向窗台边惊悚未定的姜雪子。李志结巴着说:
“怎么了?过来吧,雪子。雪子,求求你过来。”
姜雪子狂甩着头。头发派成了一道黑色的瀑布,抵挡着侵袭。她发疯似的说:“不不不!”李志的眼睛红了,噙满了泪一他知道她有过的伤痕,也大致揣摩出了她内心岩石一样封闭的黑暗一但他什么也不能讲,更不能揭起那伤愈后的疤痕。李志觉得她就是一把锈蚀了的锁头,得由一枚崭新的钥匙去开启,才能获得新的生机。她亦是一块冻透了的冰,寒彻久了,需要一块炭去烘烤才是。他下了床,渐次挪步到姜雪子的身畔,乞求般地伸手,沙哑地说:
“让我来帮你,好吗?”
“不!”
说出这一个无力的字后,姜雪子蓦地矮下身,拣起了自己的包。她潦草地拨弄了几下,将里头的唇膏、卫生纸、小玻璃镜子、钱包等等的都扔了出来。末了,她居然抓起一根削得异常锐利的铅笔,端直地朝向了李志。姜雪子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也不清楚自己嘴巴里嘟囔些什么。她抓紧了锋利的铅笔,抵御着李志。
“你究竟怎么了?告诉我。”
“别过来。”
姜雪子瑟缩着,卸了一半的乳罩仍旧箍紧着她颤动的双乳。她慌乱不巳,用裙子遮住了白色底裤,另一只手里的铅笔却忽上忽下,痉挛似的发抖。李志下定了决心。他想用自己的行动将姜雪子从噩梦里拉扯出来。让她醒来,让她在爱欲的驱动下尝到甜蜜。但纵使如此,身为警察的姜雪子仍看出了李志的企图。她猛地扔掉铅笔,抓起了小茶几上的打火机,“嘭”地打燃了。
姜雪子将火苗对准了垂落而下的窗帘,盯视着对方。在李志靠近的一瞬,她愤怒地点着了薄如蝉翼的白纱。
告了三天的假,姜雪子都是在枕头上度过的。
情绪无反常的迹象,身体也大体无恙,姜雪子就是不想动。床单上洒满了方便面和面包的碎屑,暖壶里也没水,电视机顶上散落着几张租来的碟片,看了没几张便兴趣索然了。窗帘一直封闭着,漂泊的日光如雪崩似的滚动在窗外的天空中,偶有鸟鸣派进来。那几天,天气格外好,几箱棉花样的云朵,挂在天边。
除了解手,姜雪子唯一的活动就是反复站在喷头下,不停地擦洗身子。一算,她统共用掉了两瓶浴液和三块舒肤佳。
……火腾起来的一瞬,姜雪子也吓傻了。
她本想吓唬吓唬李志,要他退后几步,放弃他的企图和不轨。可姜雪子没料到,那两扇薄如蝉翼的窗纱,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火焰冒得很高,舌头似的吞下了白纱,留下一团团的黑灰来,逶迤地飘荡在空气中,呛人耳鼻。窗纱的一侧是金丝绒的厚窗帘,火势逼近了。李志怔怔地盯了会姜雪子,读出了她义无反顾的决心。他苦笑一下,奔至茶几旁,将晾杯里储满的水浇了上去。
“那,你走吧!”
姜雪子带着一腔惭愧,迅速穿好裙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她起初想好好解释一下,但李志极不耐烦的手势告诉她:他压根儿就不想听,也无须她再辩解什么。她的举止说明了一切,一团黑灰确凿地摆在眼前,像极了罪证。后来,姜雪子的目光落在了他额际上的那块纱布上,心软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她战战兢兢地说。李志咂着烟,表情蜷成了一团,痛苦地擂了几下太阳穴:“雪子,我不会在意的。就当你心里还留有隐痛吧,你得开朗一些,不能总停留在过去。”姜雪子骇然着,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李志会讲出类似疗伤止痛的话来。但李志的举动不会有假,就像那天的日光一览无余地确凿。姜雪子偎下身子,摸了一下李志的额头。李志说:
“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雪子,你不需要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
“哦,你也不必知道有一个人,在偷偷喜欢你。”
“是吗?姜雪子质疑道。”
在服务生们叫嚷着挤进来时,李志不想让姜雪子有什么麻烦,便将她搡了出去。她在枕头上躺了三天,梦也做得稀松不常,了无波澜。清醒时,姜雪子就站在喷头下,一遍遍地搓洗皮肤。她不明白在洗什么,但脑子里回旋着另一个声音:那是一种含着龌龊、鄙夷的嗓音,如一块肥腻腻的香皂,抹在周身上下。
给李志挂了几次电话,他都未接听。
阳光跺着脚,猛地扑人进来,仿佛一头白熊,刺得姜雪子连连退了几步。窗帘外,外面的世界尖锐地兀立眼前,驱人逼视。姜雪子望了一会儿楼下的车流人群,市声沸腾不休。恰在此时,老胡的电话如令牌一样地追过来。
“归队!”
“我请过假的。”
“取消!”老胡头第一次这么蛮横。
姜雪子跨进局大门时,瞧了一眼时间。快下班了,也不明白老胡发的什么神经,语气也不容商量似的。但职业的约束,不由得你去多猜想什么。姜雪子惦记着宾馆的那一袭窗帘被焚毁的事。该不是东窗事发吧,被人家告到了单位?路遇的一些同事们都很客气,和善地冲她打招呼,弄得姜雪子更是无从猜测。
一进技侦办公室,所有的人都在。有的袖着手虎视着姜雪子;有的埋头吸烟;更多的人在姜雪子的脸上寻找着无名的答案。鸦雀无声,更使得姜雪子满心狐疑,不禁问道:
“怎么了?”
谁也没吱声。大伙如一座群雕似的,都注视着姜雪子,弄得她极不自然起来。后来,姜雪子走近一个刚分进来的新同事前,揪了揪她的耳朵,悄声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了什么大案,或者……”空气里布满的凝重让姜雪子沉重起来。这样的气氛只有在某个弟兄牺牲了,或是重伤且有性命之忧后才会出现的。
连问了一圈,大家都沉寂着,片语不发。姜雪子急得直想吼上几声。姜雪子像在表演独角戏,在桌缝空挡间钻来钻去,不能自巳。没承想,这时候一帮人蓦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沸腾一片,围住了姜雪子。
“请客吧,姜雪子!”
“什么?”
“靠!那个撕票的案子破了。几个嫌犯都被拾掇进来了,无一漏网。全凭你的画像啊!孩子的父母一眼认出画像上的女人是他家的保姆,里勾外连作的案。”
按着队里的规矩,每破一个命案后,参与的弟兄们就会聚一下,把绷紧的神经松一松,犒劳一下自己。买单的机会一般都留给了老胡。但这次却不同。虽说案子结了,但因为孩子的父亲疏忽大意,绑票却被撕了,所以只能归为一件不太完美的行动。案子的背后是一个活泼年幼的生命,风一样地消失无踪了。老胡是不大可能去买单的。那样的庆功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吃喝也会羼杂上别样的滋味。
但毕竟喜庆压倒了案件带来的郁闷和压力。况且,这是技侦上继臧刚一案后的另一部杰作嘛。按老胡的理论,技侦上的弟兄们可以小范围聚一下,以资鼓励。敲定的结果,是姜雪子放一次血。
“是吗?我乐意!”
姜雪子眼里噙着泪花,掐着胳膊上的肉,一再提醒这不是做梦,而是确凿的事实。技侦室里沸反盈天,大家挑选着上好的餐厅和风味,斟酌着饭后去一趟量贩!房,高歌数曲,云云。姜雪子利落地掏出一沓钞票,像攥住了幸福似的。
可半小时后,姜雪子就后悔了。
她接到了文军的电话。文军急迫地催问:“你见到囡囡了吗?我在学校找过了,家里也没有人,能想到的地方都问过一遍了。”姜雪子也急了,撇开办公室里嘈杂的人声,站在院中的老榆树下,央求文军再想一想。能听得出来,文军现在巳焦头烂额了,还胡说了一堆不大吉利的话,什么噩梦呀什么预感呀之类的。文军说:“我转达了你的话,说一星期后姜阿姨要给囡囡教画画。囡囡听了喜出望外的。可不见你有什么动静。大概你忙吧,也就没催你。现在囡囡不见了,我还当她去找你了哪。”
他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失望,但姜雪子觉得更多的是责备。
姜雪子跑进办公室,将一沓钞票塞进技侦队长的手里,要他们先去哪家餐厅’自己再赶过去。她不想扫大伙的兴。安顿完了,姜雪子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囡囡的学校。校园里早就空无一人了。门房老头也很不客气,瞪着双眼怪罪了一番做大人的不是。也是,自从那个小孩被绑架撕票后,这座城市里做父母的都风声鹤唳胆战心惊了似的,孩子的安全也成了天大的事情。看门老头的警惕性和责备声也双双增长,更惹得姜雪子紧张不巳。姜雪子一阵汗颜,形单影只地站在街上,左顾右盼。
忽然,她想起了肯德基。囡囡说过,她最喜欢吃肯德基的黄金蝴蝶虾了。
绕过街心花园,姜雪子看见了那个美国老头的招贴画。在快餐厅的角落里,她顺利地找到了囡囡。囡囡趴在餐桌上睡着了,面前堆了一摊吃剩的东西。游动的顾客们谁也没在乎一个小女孩的存在。姜雪子浑身涌过一阵凄楚的汁液,皮肤下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舒爽感。她摸了摸囡囡的头,静静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找到了!”姜雪子打电话给文军。
等文军赶到时,姜雪子侧立一旁,目光瞥向了湍急的人流。她不忍心去看文军喜极而泣的样子,也不情愿揽功自傲。文军抱着囡囡,将孩子的浑身检查似的摸了个遍。文军抱起囡囡,用商量的语气说:
“雪子,我请你们去坐坐?今天是周末嘛。”
姜雪子犹豫间,囡囡巳扑进了她怀里。孩子就像个美好的绣球,令人不忍心拒绝,只得接在手里,倍加呵护。自从那件命案后,囡囡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兜里揣着钱,一个人在街上打发肚子,有一顿没一顿的。文军难得有空隙照顾囡囡,也不乐意雇个保姆接送孩子。霎时,姜雪子心软了,庆功宴一事也抛到了脑后。
“今天立秋,天要凉下来了。”文军说。
姜雪子讶异了是吗?这么快?”
民间的节气就这么厉害,准时。秋天说来,一眨眼就来了。风一下子凉了下来,沁人心脾。裕固族帐篷就搭在黄河岸边的一片滩涂上,以盛装、烈酒、少数民族歌舞和烤全羊等特色为主,火爆异常。姜雪子听说过,却没见过。一进帐篷区就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迥异的异族风采。文军叫了一座家庭式的白顶小帐篷,点了半只烤羊羔。帐篷内挂了一幅成吉思汗的画像,银制的器具一应俱全。等待的过程中,囡囡拉着姜雪子,嚷嚷着要和姜雪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玩飞盘。
碟子状的飞盘在空中滑行着,如一顿盛宴。
囡囡像个小兽一样忽高忽低地接着。有时候,飞盘跑远了,文军奔过去拾起来,掷给囡囡或姜雪子。更多的是文军斜倚在帐篷的门框边,目光深邃地盯着她们看。姜雪子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内心每每被囡囡惊喜的尖叫所打乱。
他竟然叫我“雪子”?他凭什么改口?姜雪子思想道。
夕光垂照着,将无数金色的针钉在了空气里。囡囡被一圈光晕罩紧了,蓬乱的发际犹如闪光的羊毛一样,人也变得虚虚恍恍起来。姜雪子若有所思地扔着飞盘,脑子里却浩淼无边。她告诉自己说:
他们父女俩就像从火星上下来的人,对他们的了解是空白一片哟。
坐定后,事情就起了逆转。先是半扇烤羊羔被抬到桌子上。接着,一帮穿金戴银的裕固族姑娘挤进了帐篷。她们手里端着银碗,举着洁白的哈达,依次上来敬酒献歌。看得出来,文军是这里的常客,也颇为熟悉这一套礼仪之术。在高亢人云的歌声里,文军连连灌下了三大碗青稞酒,一下子面红耳赤了。轮到姜雪子时,她躲闪不过,连连退却着,甚至从坐毯上跳了起来。文军痴迷地笑着,并不上来替姜雪子解围。一帮人追得姜雪子满帐篷乱跑,囡囡也不谙深浅地抱住了她的腿。
像是早巳安排好的,一位穿挂铠甲的少数民族小伙子给姜雪子献歌一我骑着装了鞍镫的兔子活捉下了蚊子;
我剥下了九只蚊子的皮做了一件过冬的皮大衣^
姜雪子被逼无奈,只得乖乖地饮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