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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葫芦湾来的男孩(13)

“不还宾馆了?”“干吗还!傻瓜啊?”“什么样的伞?”“很新很漂亮的。”“可以看看吗?”“烦死啦,要不把伞送你算了。”“我就是要看一看。”

“小祖宗,你今天怎么了!”大冯果然在曹可以家看到了那把雨伞。伞打开着晾在曹可以家的阳台上,是很新的墨绿色的钢架尼龙伞,上面还印着“华联宾馆”四个白字。

大冯很没劲儿,再不愿意去看军舰鸟了,也没跟曹可以打招呼,一个人奔下楼梯回到家。

这天晚上,大冯很晚很晚了也没有睡着。卖报的男孩没有来,直到第二天也没有来。

22.大冯请客

这天早上,大冯一走到阳台,就远远地看见了大草坪上的梅丽。梅丽带着阿咪妮回来啦?随着望远镜焦距的调准,大冯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小白兔。大冯很吃惊:原来城里人也养兔子啊!

梅丽跟着小白兔向大冯这边跑过来。看得出她并不真想逮住兔子,而是跟兔子追着玩儿呢。她发现了阳台上的大冯马上挥着拳头抗议:“呕人,不许你对着我!不许你对着我,听见没有!你……”她的意思是不让大冯用望远镜瞄准她。

大冯喊:“我看小白兔呢,关你什么事!”梅丽喊:“小白兔是我的,也不许你看!”大冯怕梅丽离开草坪,妥协了:“好了好了,我不看了。”阳光下的绿草地,飘动的红裙子,蹦跳的小白兔……这可真是电影镜头哩!几分钟后,大冯出现在草坪上。大冯背着手,慢慢地走,一副斯文的样子。梅丽不再奔跑,抄着手,像是一个牧羊女。那只小白兔就在梅丽身旁转悠,东嗅嗅西嗅嗅的像在草丛里寻找什么食物。

梅丽说:“喂,别过来!小白兔跑了要你负责的。”大冯坐在草地上,唇间发出“吱吱”的声音,眼睛却望着天空。

小白兔听到了吱吱的声音,愣了一会儿,蜷起前爪直立起来,长耳朵活活地转动着。大冯学的是兔子叫,小白兔是在寻找同伴哩。

大冯又学了几声兔子叫。这一回的叫声和刚才的不同。如果翻译成兔语,那么刚才的意思只是一般的打招呼,而这一回则是让对方过来:“喂,过来,过来……”

小白兔朝大冯这边一纵一纵地跑了几步,又停住,直立起来东张西望。小家伙有点奇怪——明明听见了同类的招呼,可同类在哪儿呢?

大冯的这一手使梅丽来了兴趣,说:“大冯,你是不是会讲兔子话?”

大冯说:“在乡下,我外婆常常养兔子的,大兔还生小兔子,可好玩儿了!”

梅丽说:“是不是这种兔子?”大冯说:“我们的兔子是长毛的兔子,叫安哥拉兔,过一个月扯一次毛,很值钱的……”梅丽打断大冯的话,说:“拉倒吧!原来是长毛兔啊,不上档次的!我这个兔子是从加拿大进口的。”大冯说:“安哥拉和加拿大哪个远啊?”

“当然是加拿大远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哪个远。“这兔子毛这么短,是肉兔对不对?”“什么叫肉兔?”

“就是养大了吃兔肉呗。”梅丽尖叫道:“拉倒吧你!什么吃肉啊?这是宠物兔,你懂不懂!”

狗可以是宠物,猫可以是宠物,莫非兔子也可以当宠物?大冯真是弄不懂这些城里人了。原来梅丽是在“遛兔”啊!大冯知道宠物是要“遛”的。

梅丽回身对兔子说:“白雪,别吃!这种草没有营养的。你懂不懂啊?”原来这兔子是有名字的。

“白雪公主”听不懂人话,还是啃了一枝草来嚼。兔子吃东西的时候嘴唇总是乱动一气,和老鼠差不多,一点儿也不文雅。

大冯说:“这种直叶子的草,兔子是不喜欢吃的,你得给它割叶片儿圆溜溜的草,比如苜蓿、三叶草、马齿苋什么的。”

梅丽说:“拉倒吧,草有什么营养啊?我们给它吃‘四黄’。”

“什么叫‘四黄’啊?”梅丽是喜欢被提问的,一字一句地回答:“四黄嘛就是黄瓜,黄萝卜,黄豆,还有蛋黄。”“兔子还吃蛋黄啊?”“煮熟了给它吃。”大冯想:这样子养兔子可真烦死人了。

白雪到了大冯身边。大冯蹲下来动着一个手指招呼:“白雪,白雪,摇摇耳朵,眨眨眼睛,对了,再来一下……”这种被当作宠物的兔子老是被人抚摸玩弄,一点儿也不怕人的,屁颠儿屁颠儿地围着大冯转。大冯发现白雪的屁股那儿湿嗒嗒、脏兮兮的,就对梅丽说:“不好,白雪在拉稀呢!”

这兔子确实在拉稀,而和白雪一起到梅丽家来的另一只叫“白马”的兔子拉得更厉害,已经奄奄地“窝”着没有精神活动了。

大冯挺为兔子担心的,说:“梅丽,兔子不能老吃黄瓜和萝卜的,这是我外婆说的,不骗你。”

梅丽说:“没关系,拉稀也没关系,吃下氟哌酸就好了。”大冯不知道氟哌酸是什么,坚持说:“梅丽,你不能这样养兔子的。”

这时,“梅宾馆”在阳台上呼叫梅丽:“梅丽,快回来,白马怕不行了。”他手里提着一只小白兔。那白兔垂着长腿,好像已经死了。

梅丽一把抓住白雪的长耳朵,提着匆匆往家里跑,见大冯跟着她,说:“你干吗跟着我!烦不烦!”

大冯说:“我看看白马不可以啊!”梅丽很快就提不动白雪了,大冯就帮上了忙,提着兔子跟着梅丽到了梅家的阳台上。

“白马”真的已经死了。它拉稀拉得太虚弱,那氟哌酸可能帮了倒忙——这么小的动物怎能么可以和人一样服那种分量的药呢?

梅丽轻轻地抚着“白马”,忍不住抹起泪来。大冯心里也是挺难受的,当然,他不会抹眼泪。

“梅宾馆”说:“算了算了,不过是一只兔子嘛。”大冯发现,阳台上没有一根草,只有黄瓜和黄萝卜,还有砀山梨什么的。这些东西,兔子都要吃,但兔子不能一天到晚只吃这些。只吃这些,兔子一定会拉稀。

离开梅家之后,大冯仍然忘不了兔子。午饭后,他又去摁响了梅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梅宾馆”:“大冯,有事吗?”大冯说:“梅叔叔,我想看看兔子,可以吗?”“梅宾馆”皱了皱眉头,说:“哎呀,白雪在睡觉呢。”大冯说:“没关系的,我不会吵醒它。”“梅丽也在睡午觉,你等一会儿再来好吗?”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下午,大冯去四角亭那儿割了一些荠菜,装在一只马夹袋里,拎着又去摁梅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还是梅宾馆:“咦,你拿草来干什么?”“梅叔叔,这是给兔子吃的。”“算了,我们兔子吃的东西很多。再说梅丽不在家,我又要上班去,马上要上班呢……”话没完就把门关上了。大冯只能把装草的袋子放在梅家门口。第二天早上,大冯发现那袋草被移到了自家门口。草已经成草干了。没办法,大冯只能把草袋子拎到楼下去丢在垃圾箱里。把草袋子丢到垃圾箱里时,大冯忽然骂了一声:“‘梅宾馆’不是好东西!”想到那只可怜的小白兔还在不停地吃拉稀的东西,心里挺难受的,又把脚边的一块碎砖踢得老远。这一下,大冯就看见了路边的那卷钱;捡起一看,原来是两张十元的钞票。好家伙,哪个冒失鬼一丢就丢了二十元啊!正这么想着,梅宾馆就迎面走过来了。

梅宾馆走得歪歪斜斜的,眼光在地上扫来扫去,一副找东西的样子。对了,他是在找钱呢!大冯站着,等着梅宾馆来问他。可梅宾馆不问,甚至连眼光也没碰一下大冯,就走过去了。

等梅宾馆走远了,大冯直接就冲上了五楼,乒乒乓乓地敲响了502室的门。

曹可以睡眼惺忪地来开门,见是大冯,说:“好家伙,你不会摁门铃吗?”

大冯说:“曹可以,今天我请客!”曹可以说:“怎么这么大方,是不是中体育彩票了?”大冯扬扬手里的钱,说:“瞧!二十元!我捡的。”“真的?真请客?”

“走吧,现在就请。”“二十元,去不了肯德基哎。”“那就去饺子店。”

“有二十元还走路啊?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叫他们专程送来,挺争脸的对不对?”

曹可以的电话还真灵,不一会儿就有人把饺子送来了。曹可以吃了一个,喝彩道:“好鲜哎!”大冯吃了一个,也喝道:“好鲜哎!”吃完饺子回到家里,大冯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是应当有二十元钱的,那是老爸上班之前给他让缴水费给林阿姨的。一摸,口袋里的钱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了。

到后来,大冯不得不承认:丢那二十元钱的冒失鬼原来就是自己!

23.电话里不说永别

闵先生在上海新华医院做了一次心脏检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长在他心脏上的那个血管瘤已经发展到了即将破裂的地步。医生们建议闵先生赶快施行手术,说即使对于80岁的老人,这一手术的成功率也是相当高的,而如果不及时手术,这个血管瘤的崩溃会立即致人死亡。

闵先生也是医生,这一切他都明白。其实,这个血管瘤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发现了,这一次检查,闵先生不过是想了解病情的发展情况。他对医生说他要回家料理一下,然后再回上海来手术,心里却盘算着去西安和上华山的事。

对闵先生来说,华山是一座伤心的山。他的儿子、儿媳还有与大冯一般年纪的孙子都在华山的那一次恶性事故中不幸遇难,他的老伴也在赶去华山料理儿孙后事的过程中因悲伤过度而去世。如今,在这个世界上,闵先生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庆幸自己长了这个血管瘤,他向所有的人封锁了自己的病情,听任这个血管瘤发展,等待着这个瘤子给他带来的突然死亡。当然,他要去华山迎接死亡,最好是在苍龙岭,他的儿孙就是在那儿遇难的。他这一次离开小城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决定直接从上海去西安,然后选定一个适当的日子登上华山。

在动身西去之前,闵先生忽然想念起大冯来,就在百里之外向他的忘年之交挂了一个电话——“喂,喂……”“啊!闵爷爷!闵爷爷你在哪里啊?”

“我现在是在上海,我傍晚就要乘飞机去西安了。闵爷爷要去登华山。”

“我看过电影《智取华山》,华山很高很险的。闵爷爷,你爬山的时候要当心啊。”

“爷爷登过的山很多,有经验的。爷爷这次要登上苍龙岭。”

“苍龙岭在哪儿啊?”“苍龙岭是华山上的一座峰,像一条龙,人就在龙背上往上攀登。”“那儿有栏杆吗?”“有啊!”“牢不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