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梁实秋这样形容乞丐:“从前街头巷尾总点缀着一群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家伙,缩头缩脑地挤在人家房檐底下晒太阳、捉虱子、打瞌睡、啜冷粥,偶尔也有些个能挺起腰板,露出笑容,老远地就打躬请安,满嘴的吉祥话,追着洋车能跑上一里半里,喘的像只风箱。还有些扯着哑嗓穿行于街巷中大声地哀号,像是担贩的吆喝。”
■ 赤脚褴褛行——乞丐分类与行乞规矩 ■
乞丐给人的印象比较复杂,既可怜又可恶。据考证,自原始社会解体,乞丐就一直存在至今。在城市、农村的街头巷尾,仍不时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据其行乞的方式,可以简要分为以下几类。
原始型乞丐。他们多拎着棍棒、拿着盆碗之类在市井间行乞;也有沿途膝行磕头行乞的,以及大声疾呼乞讨的。他们又有红、白之分,强求硬讨的是红项,哀求乞要的是白项。有些还专向举办红白喜事的商店、铺面和人家索乞赏封的。
卖艺型乞丐。他们游走四方,有的吟唱戏曲、道情或山歌、莲花落;有的耍碗,如用手指或鼻尖使碗旋转;有的则耍蛇,把蛇从鼻孔塞进去,蛇再从嘴里爬出来;还有的表演吞剑、吞铁球等。每表演一段,即向观众讨钱。一逮着机会,他们就或偷或骗,顺手牵羊。
残疾型乞丐。他们中有盲人、跛子,还有以毒药自残,使耳、鼻、口、目均只剩一个小孔的。另外,瘫在地上的叫披街,满身疮痍的叫金钱豹,以手代足行进的叫踏定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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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胸口擂砖
有种叫做“地黄牛”的乞丐,下肢残缺,常在膝头绑两块厚厚的布,或拴上两块汽车轮胎,右手拿半块砖,左手套一只旧鞋,跪着行走。每往前拖一步,他们便喊一声“老爷,太太呀”,同时将砖向胸口猛地一擂,并发出一声惨叫。
劳务型乞丐。清末有些乞丐专门做一些收殓死尸、巡更之类的工作,以换取微薄的酬金。旧时每到岁末,还常有乞丐到街头击柝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从事这种营生的乞丐被称为“叫火烛”。乞丐们还为迎娶或送殡充当大役,挣得一部分佣金。
流氓无赖型乞丐。这类乞丐,实际上是披着乞丐皮的流氓。若乞讨不成,他们就会耍无赖,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身、头、臂或脸颊,用流血吓人,直至人家给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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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脸上楔钉子
这类乞丐,常手拿一根长铁钉和一把小铁锤,专在商号门前乞讨。每到一家店前,便高喊一声:“掌柜的,您发财啦!”若店家不予理睬,他们手起锤落,就把腮帮子钉在门框上。店家不得不给钱将其打发走。其实,他们腮帮子上早就有个小洞。
此外,还有行医卖药、卜卦行乞的,有带小孩行乞的,有带老人或病人行乞的,种种伎俩,形形色色。上述许多花样,大都古今一脉相传,而且其中以骗乞居多。
乞丐行乞也有一定的忌讳,当然这种忌讳因人而异。乞丐虽然在行乞,不过有的时候有些乞丐还是会顾及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他们不食嗟来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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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的尊严
有一天,齐国的黔敖把食物摆在路边,一个形容枯槁的乞丐路经此地。黔敖面带讥讽地说:“嗟,来食!”乞丐说:“我若接受这种带有侮辱性的施舍,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完,乞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表现了一种为人的气节和尊严。
乞丐不得目无尊长,犯上作乱,否则就会受到严惩。在旧上海,对不孝敬“老头子”的乞丐,最轻的罚是将其手脚捆牢,一天不准吃饭喝水;对“爷叔”等头目不敬的,要处以“析油背”,即将木板插入其背骨;再严重就要“板入额”,即把板子插入额头的皮肉。
另外,不同级别的乞丐,不能同吃同住。如乞丐中的“蹲门”,就不能与四处沿街乞讨的乞丐一起吃住。而且,乞丐之间各有势力范围,不可越界到他人地盘上去讨赏行乞。
上述是一些简要的行乞规矩,是乞丐们历代口口相传、约定俗成的最基本的行乞规范。在很多时候,这些规矩对于约束他们的行为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
■ 博取同情——乞丐行头和行乞手法 ■
为了博取路人的同情,乞丐常给自己置办一些特殊的行头。乞丐的行头、道具,一般取材于垃圾堆中,偶尔也在旧货市场上买一些。衣衫褴褛是他们的标准装扮。
不过乞丐们的行头也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换。夏天他们就捡些薄一点的衣裤穿上,还常别出心裁地把衣服的臂肘或膝盖等部位撕破,穿起来也很凉快,大多都打赤脚。冬天,乞丐们多半能捡到一些破大衣、皮鞋之类的东西。他们的耐寒、耐热能力超乎常人。
不过,置办行头只是迈出了行乞的第一步。他们还要摸索一些行乞的“技巧”。乞丐的行乞手法花样繁多,但无论其手段如何花样翻新,其核心目的都是为了实现“成功乞讨”。
戴孝行乞。一般是谎称父母丧亡,无钱收殓,业内称这种同行为“丧亡党”。父亡叫做“失上”,母亡叫做“失下”。在中国这样一个讲求“孝道”的国度,这种手法颇具杀伤力。不过,这套把戏用多了,人们也就有了免疫力。这种伎俩一旦被人识破,乞丐们只得“失业”。
哭诉行乞。乞丐在路边向行人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求得怜悯与施舍。业内把将遭遇写在地上叫做“告地藏”,把哭叫做“双口犬”,把诈称投亲不遇叫做“脱轴头”,把装病爬卧在地上抽泣的叫“老磨苦”,小孩子随大人在一旁号哭叫“小磨苦”。
作揖行乞。行乞时不断地向来人作揖,业内称之为“丢圈党”。这些乞丐常紧跟行人身后穷追不舍,十分惹人厌。他们称过路的老人为“吧老”,少妇为“洋毛”,小孩为“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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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的黑话
旧时济南的三角花园一带,活跃着一群操着南北口音的乞丐。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黑话”,彼此交流起来毫不费力。如把讨得物品按其价值大小分为“老虎”“兔子”“老鼠”,把吵架说成是“炒竹杠”,卖血叫做“挑线”,称英俊的小伙子为“小末子”,玩弄女人叫“挂马子”,长期占据一个地区叫做“跪点”,把自己盘踞的地方叫做“山头”。光从这些系统的黑话来看,这些人好像从事着极秘密、极正式的工作,其实不过都是乞讨而已。
手本行乞。乞丐手持相板行乞,有的乞丐还谎称为保镖,叫做“武相夫”;有的乞丐识几个字,就谎称是落魄的文人雅士,叫做“文相夫”;还有以猜字谜行乞的,叫“扯谶经”。
托神行乞。行乞的时候说神灵保佑施舍者。其中,向住户送纸人以换取施舍的叫“送子”,一个人去叫“冷送”,许多人一起敲锣打鼓送去叫“响送”,送去的纸人叫做“天赐”。
送字行乞。送一些吉祥字或对联给住户,以此换取施舍。送字的叫“飘叶子”,送对联的叫“飘龙门”,若是春联就叫“飘宜青”,要是送字给不识字的人叫做“对石牛”。
书写行乞。乞丐在一片纸上写下悲凉遭遇,以此获得路人施舍。书写用的纸或布叫做“皇榜”,把拿在手里的帖子叫做“提摇牌”,把帖子送给路人看叫做“投帖子”。匍匐于地上的乞丐自称“磨街石”。把遭遇书写在墙壁上,叫做“涂粉子”。
旧上海的乞丐,其行乞的方式也透着大都市的气息。如在一些大公司、酒店、夜总会、剧院等富人云集的地方,一些乞丐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给人开车门,或主动替人租车,以此得几个铜子的赏钱。有些乞丐还会跑到码头帮客人提包抬货,挣个几角钱。另外,一些乞丐还别出心裁地替那些人力车夫拉车,拉一段距离,就向乘客乞讨几个钱。
无论是从乞丐的行头还是从乞丐的行乞方式,都可以看到其生活的悲凉,但正是困苦的生活磨炼了其生命的意志。他们中极少有寻短见的,因为他们知道“能活着就不错了”。
■ 流氓化——那些披着丐皮的“狼” ■
美国一位著名人类学家曾说:“当社会中的正规群体不能满足连续提出的社会要求时,自发的团体便开始发挥作用。”乞丐与流氓都绝少有机会加入正规的社会群体,单纯的行乞或一味的流氓行径都未必总是行得通。共同的社会地位与命运,必然会使乞丐、流氓这些下层社会成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首先,从字源、字义上看,“流氓”与“乞丐”在漫长的历史中始终有着密切的关系。唐代的孔颖达曾指出:“氓”与“民”属于同一个大类,没有质的差别,只是二者使用的语境有所差异;具体而言,“氓”更接近于“懵”,其中不乏无知的意思。
元代的刘瑾,也在其著作《诗传通释》中说,“氓”是对愚昧无知之人的称谓。不管无知还是愚昧,多少都与乞丐有些关系,乞丐基本上没有什么素质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