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一个多元化的时代,许多怪异行为都能得到包容。对于那些叛逆青年而言,留长发、听摇滚、K歌、酗酒乃至吸食大麻,似乎都是他们的专利,只有这样才使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但是如果他们与1700年前的魏晋士人们相遇,恐怕就会羞愧得无地自容。这些历史上最叛逆的人物,不但文化素养高,行为更加怪异,就连人家清谈时的嘴上功夫,也是那么的潇洒玩酷。
不可思议指数:★★★★☆
1、斗嘴的黄金时代
从社会风尚的角度而言,在古代中国历史上,继三国之后的魏晋两朝无疑是一个特殊的时代。在这一时期,涌现出了一大批极具个性的社会名人。他们往往举止怪诞、性情怪异,尤其热衷于清谈,没事就聚在一起斗嘴,这股风气一度盛行于整个士大夫阶层,成为一种非常高级的社会时尚。
所谓清谈,又称“玄言”、“玄谈”、“谈玄”,是魏晋时期崇尚虚无空谈名理的一种风气。它以谈玄为主,即以《周易》、《老子》、《庄子》“三玄”为基本内容,用老庄思想解释儒家经典。自从汉代独尊儒术后,就有一部分士大夫不甘心被禁锢,因而积极投身于对玄学的研究,而后者则为他们蔑视礼法和争取。到魏晋时期,由于对当时政治的黑暗以及虚伪的礼教极其不满,这些士大夫便经常公开发表离经叛道菲薄圣人的言论。他们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玄学主张,主张回归自然,厌恶儒家各种人为的繁琐礼教。虽然他们表面上放荡不羁生活,但实际上内心却充满了苦闷。
客观上讲,魏晋清谈之风的盛行是时代发展的产物。话说自东汉中叶以后,外戚、宦官交替专权,政治日益腐败,面对这一社会政治现实,以太学生为代表的一些人对现实政治持批评态度,这种品评人物的风气被称为清议。为了压制清议,掌权的宦官先后制造了两次“党锢之祸”。在残酷的政治迫害下,许多文士从此不过问政治,采取消极避世态度,纷纷转向以抽象哲学讨论为主的清谈。到魏晋时期,由于士族地主势力的发展及其不同集团之间的斗争,终于使玄学在短期内蔚然成风。清谈家多出于士族,他们经济上有世传的丰厚祖产,在政治上不必操心费力,仅靠祖上资荫,年纪轻轻就可以当上公卿之类的高官。不过与此同时,魏晋时期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非常严重,并集中地表现在门阀士族之间的争权夺利上。尤其在正始时期,曹氏政权与司马氏集团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在司马氏取代曹魏政权前后,不同政治集团互相杀戮,结果导致许多名士惨遭杀害。于是广大世家大族为明哲保身,纷纷选择逃避现实,走向坐而论道,整日谈说玄理。而在这些社会精英的引领下,社会上许多人都开始来赶时髦。
知识链接:建安七子
建安年间(196~220)七位文学家的合称,包括: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这七人大体上代表了建安时期除曹氏父子而外的优秀作者,所以“七子”之说得到后世的普遍承认。他们对于诗、赋、散文的发展,都曾作出过贡献。
由于特殊的政治氛围以及相对富足的生活,当时的士人能有足够的闲情逸致衣穿着宽袍大袖,聚在一起饮酒行文,高谈阔论,而不善清谈之道者就要被耻笑。概括起来,魏晋清谈之风有两种现象,一种是率性而为、慷慨任情的自我放逐现象;一种是服药饮酒、扪虱而谈自我标榜现象。前者的代表人物是嵇康、刘伶等,被后世称为魏晋风骨;后者的代表人物为何晏、夏侯玄等,被后世称为魏晋风度。在清谈之风盛行期间,魏晋名士们蔑视礼法、摒弃世务、放浪形骸,他们服寒食散、酗酒成性、赤身裸袒……为后人演绎了一幕幕丰富多彩的时尚传奇。
清谈风尚流行期间,在魏晋士大夫看来,人应当按每个人生来具有的个性去生活,应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率性而为,不拘礼仪,举止动作顺其个性自然。而如果为了达到功利目的而虚伪地修饰自己,则是最丑陋、最庸俗的。不过在实际上,彻底“离俗”是不可能的,自由的“飘然”也只能存在于短暂的精神幻想中。于是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只好通过感官的烈性刺激以获得短暂的解脱,从而便有了服寒食散、酗酒、以至赤身裸袒等怪诞的行为。
关于魏晋时期的清谈之风有多么兴盛,我们可以通过著名的《世说新语》了解个大概。这本书中有许多关于清谈的故事,仔细读起来会觉得很有趣。比如有一个故事:有一天,西晋的众多名士都到首都洛阳郊外的洛水之滨去聚会。当他们尽兴而归后,未能与会的乐广问大名士王衍玩得咋样,后者便向他描述了一番名士们清谈时的情景:裴度说名理,雄辩滔滔;张华说《史记》、《汉书》,娓娓动听;他王衍和王戎论历史上以清高著名的春秋吴国之延陵季子、汉代人张良,堪称高妙明切。(原文为: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还,乐令问王夷甫曰:“今日戏乐乎?”王曰:“裴仆射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论《史》、《汉》,靡靡可听;我与王安丰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通过王衍的描述,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一大帮社会名流、精神贵族聚集在风景优美的洛水之畔,没有烟熏火燎的烧烤,也没有嘈杂的音乐,而是每个人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对一些哲学、历史话题展开高谈阔论,直至尽兴而归。在清谈时,他们的手中还不停地挥舞着一种名为麈尾的专用器具。这种器具像一把长柄的小小的羽毛扇,只不过扇面部分是用鹿尾巴的毛铺排成的。可以想象,清谈中,名士们缓缓挥动着它,仪态优雅,口吐清妙之音,这是多么高雅的一幕啊!至于那些凡夫俗子,在他们面前又怎能不自惭形秽呢?
在魏晋时期,清谈有时还是一种非常高档的交际手段。例如大名士王衍,他的第四个女儿嫁给另一位名士裴遐。二人结婚后几天,王家大宴宾客,广召名流,其中包括当时著名的玄学大师郭向。宴会上,郭向与裴遐上演了一番清谈秀。虽然郭向堪称满腹经纶,但裴遐也能从容应答,且理致精微,因此赢得满堂喝彩。看到女婿的精彩表演,身为岳父的王衍不禁有些飘飘然,并得意地警告其他客人不要自找麻烦。
2、不可思议的“潇洒哥”们
如果以为善于清谈的魏晋士人只会斗嘴,那就大错特错了。实际上在这股风尚大潮中,众多清谈家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爱好呢,尤其是喝酒、服药乃至化妆等,都曾被这些社会精英发挥到极致。
先说在个人形象方面,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气质不凡,魏晋时期的士人都非常热衷于打扮和化妆。因为在清谈家们公认的经典《庄子·逍遥游》中曾写到,在藐姑射之山住着一位仙子,肌肤如冰雪,绰约有致,不食人间烟火,餐风饮露,腾浮云,驾飞龙,逍遥于四海之外。后来,这一超凡脱俗的仙子形象就成了许多魏晋名士所追逐的最高境界。据说在当时,主流社会普遍以“白”为美,而男人们更是如此。在这一时尚风向标的指引下,“傅粉”就成了许多名士很自然的选择。例如才高八斗曹植就曾一度是傅粉的时尚急先锋,他特别喜欢打上粉底再会见当时名流。有趣的是,他的哥哥曹丕不但在政治上与其展开了激烈竞争,而且在形象上也不甘落后。或许是知道自己肤色较黑,再怎么抹粉也比不上曹植白,曹丕就在搜罗各种奇异的香料,然后用来熏衣,从而通过香气来吸引大众的眼球。结果有一次,由于他乘坐的马实在受不了扑鼻的香味,竟被熏得狂乱起来,甚至咬伤了主人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