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以“肌肤如雪”著称的魏晋名士当属何晏,此人也是清谈风尚的始祖之一。何晏堪称当时最大牌的名流之一,他位高权重,是当朝驸马,其妻为曹丕的女儿。尽管自己的肌肤已经很白了,这位清谈名家依然热衷于傅粉,甚至像女人一样粉盒片刻不离,时刻准备补妆。因此何晏又被称为“粉面何郎”,并作为常用典故被后人引用。在听到姑父何晏美白的名声后,当时的皇帝、同样自诩潇洒的魏明帝曹睿很不服气,决心找机会让他出丑。有一天,魏明帝宣召何晏进宫,到吃饭时,不厚道的皇帝明知何晏喜欢傅粉,居然命厨师做了一碗热汤面让人家吃。出人意料的是,虽然何晏吃完热汤面后的确大汗淋漓,香粉掉落,然而当他挽起红色的衣袖轻轻一擦后,面色马上就白皙透亮了。原来,号称“粉面何郎”除了各种外用美白香粉外,还通过服用许多特效药以达到深层美白的功效,可谓真正的 “肌如冰雪”了。关于这段传奇,《世说新语》中是这样记载的“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当清谈之风进入鼎盛时期后,更是涌现出一大批时尚界的“大腕儿”。
首先我们得说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
作为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个精神贵族群体,竹林七贤堪称魏晋时期对风尚影响最大的人物。话说在魏正始年间(240~249年),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等7人常聚在当时的山阳县(今河南辉县、修武一带)竹林之下。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社会处于动荡时期,司马氏和曹氏争夺政权的斗争异常激烈。而处于夹缝中的文士们不仅无法施展才华,而且时时担忧性命安全,因此他们选择崇尚老庄哲学,从虚无缥缈的神仙境界中去寻找精神寄托,试图通过清谈、饮酒、佯狂等方式来排遣苦闷的心情。每当聚会时,他们或烂醉如泥,或不修边幅,或清谈尽兴,因此被后世称为竹林七贤,并成为这个时期文人的代表。与前辈士人相比,无论是政治思想或生活态度上,他们都显得极为另类。例如在政治上,竹林七贤中的大多数人都对司马氏集团持不合作态度,其中名气最大的嵇康还因此被杀掉。
嵇康(223~262年),“竹林七贤”之一,字叔夜,曹魏末年著名文学家、思想家与音乐家,也是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世说新语》中,有一段文字是专门描写嵇康的风姿的: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而在官方史书《晋书·嵇康传》中则说他“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风姿天质自然。”
通过前面何晏的故事我们知道,魏晋时期,士人们都追求“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的形象,所以他们都非常注重容貌和服装的修饰,一帮大男人居然喜欢涂脂抹粉,浑身上下挂满首饰、香囊等物件。但若从气质上讲,整个魏晋时期,恐怕只有嵇康一个人能称得上“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据记载,嵇康身长七尺八寸(大约190公分),与众不同的是,他既不爱涂脂抹粉,也不爱佩戴首饰,甚至有点不修边幅,据说还常常一个半月都不洗澡。可是由于天然的气质,人们却认为他同青松般俊秀,同美玉般皎洁。熟悉他的人更是感慨其就如同仙子一样,安静时就像一颗傲立的孤松,即便是喝醉酒倒下了,也如同一座玉山崩溃,简直帅呆了。作为当时清谈风中最有“范儿”的大腕儿,嵇康还是一位大音乐家,曾创作《长清》、《短清》、《长侧》、《短侧》等作品,合称“嵇氏四弄”。悲哀的是,这样一位大才子,命运却极为坎坷。在早年,由于受到曹魏政权的赏识,嵇康得以娶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为妻,因此也算是皇亲国戚了。然而后来司马昭实际上控制了朝政,曹氏天下已危在旦夕。为了笼络士人,为将来的改朝换代打造舆论基础,司马昭极力拉拢嵇康这样的精神领袖。结果由于对司马氏采取不合作态度,嵇康最终被以不忠不孝的罪名处死,时年仅39岁。据说在得知嵇康将被处死的消息后,竟曾有太学生三千人请求赦免他,并表示愿以其为师,但未被司马昭允许。临刑前,嵇康神色自若,在从容弹奏了《广陵散》一曲后从容赴死,以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向人们诠释了真正的魏晋风度。
虽然缺乏嵇康那种与生俱来的超凡气质,但竹林七贤中的其他士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例如名声仅次于嵇康的阮籍,其行为就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据史料记载,司马昭欲为其子求婚于阮籍之女,但阮籍却把自己灌醉60天,使司马昭没有机会开口。这些事在当时颇具有代表性,对后世影响也非常大。在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之后,阮籍便选择彻底放纵自己来宣泄心中的痛苦。因此他常常自己驱车任意游走,行至路穷处便放声大哭。
3、魏晋名士的荒唐事
除了在仪容上引领时尚外,魏晋时期的清谈大腕儿们还特别喜欢喝酒、吃药,这些行为就像当代的摇滚青年一样。就说喝酒吧,这些士人似乎完全没有养生意识,个个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其目的简直是要把自己喝死才罢休。比如身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字伯伦,今安徽淮北人),就以狂饮著称。由于不满司马氏的黑暗统治,为避免政治迫害,他便嗜酒佯狂,任性放浪。虽然此人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但却能得到风度翩翩的嵇康等人的青睐,被列入“竹林七贤”,可见其过人之处。据史书记载说,他经常乘鹿车,手里抱一壶酒,然后命仆人提著着锄头跟在车子的后面跑,并交代说自己如果醉死了,便随便就地埋了。还有一个更著名的故事说:有一次,刘伶的酒瘾又发作了,当他请求妻子拿酒给他喝时,爱夫心切的妻子哭着把剩余的酒洒在地上,又摔破了酒瓶子,然后眼泪哗哗地劝他戒酒。刘伶假装答应说,好,可是我必须在神明前发誓才能戒得掉,麻烦你准备酒肉祭神吧。可怜的妻子信以为真,听从了他的吩咐。不料这时刘伶竟跪下来祝告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便抢过酒一通猛灌,结果又喝得大醉了。与刘伶相似,阮籍也是位嗜酒如命的主,有时甚至喝得吐血。
知识链接:刘伶
刘伶,西晋沛国(治今安徽淮北市)人,字伯伦。 “竹林七贤”之一。曾为建威参军 。晋武帝泰始初,对朝廷策问,强调无为而治,以无能罢免。平生嗜酒,曾作《酒德颂》,宣扬老庄思想和纵酒放诞之情趣,对传统“ 礼法”表示蔑视。
另外,魏晋士人还热衷于服用一种叫“五石散”的药。这种药实际上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发热、口干舌燥、情绪狂乱等症状。于是为了透风散热,魏晋士人们都喜欢穿宽袍大袖的衣服,而这样也无形中增添了他们的风度。而在药力的副作用下,他们又都显得行为乖张,格外另类。
魏晋的清谈风尚还造就了一大批特立独行的士人,即使在我们现代人看来,他们的行为都显得非常荒唐。在那个时代,一个士人只有风流不羁,不拘小节,放浪形骸,才能受到社会的注目。例如“竹林七贤”中的刘伶,就堪称玩世不恭的典范。他时常在家里脱光了衣服饮酒,有些进屋找他的客人往往对此无法接受。而每当此时,刘伶竟大言不惭地说:“天地是我的房屋,室内是我的衣裤,你们为什么要钻进我的裤裆里来?”同样是“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则经常和邻家酒铺的女掌柜一起喝酒,喝醉了就躺在她身边。女掌柜的丈夫开始当然很怀疑,可是观察了很久,发现阮籍确实没有任何不轨,于是就没再干涉。
够洒脱的不仅仅是“竹林七贤”,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例如出身于琅琊王氏的王徽之,就上演了一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名剧。当年,王徽之辞去了官职,隐居在山阴县(今绍兴市)。有一天深夜下了大雪,睡不着觉的王徽之突然来了兴致,想起了居住在剡县(今浙江嵊州市)的好友戴逵。于是立即乘坐小船去找对方,准备与其长谈一番。经过一夜的奔波,好不容易到了戴逵家门口。不料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王徽之连门都没有敲,就掉头回转。当周围的人问他何故时,王徽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当即使所有人都怔住了。
知识链接:王徽之
王徽之(338?~386年),字子猷,东晋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王羲之第五子。东晋名士,书法家。其书法成就在王氏兄弟中仅次于其弟王献之。传世书帖中有《承嫂病不减帖》、《新月帖》等。历任车骑参军、大司马及黄门侍郎。他卓荦放诞,清高自恃,因此引来很多非议,后世更有人称他为“伪名士”。
不过,被清谈风尚滋养出来的魏晋士人们,也有很多行为太过出格了。例如东晋著名的道士、炼丹家葛洪就曾对当时的风气很不满。他记述道,那时宾客相见也不互道寒温,客人一进来就喊:“老东西在哪儿?”而主人也马上回答:“你这老狗来了?”如果不这么打招呼的,大家都说他古板,不和他来往。就说“竹林七贤”中的王戎,虽然一向被视为七贤中最俗气的一位士人,但也有不少惊人之举。据说有一次他去看望女儿女婿时,因去得太早,竟直接闯进小两口的卧室里,然后就坐在人家床头唠叨。有趣的是,还呆在被窝里的女儿女婿也没有丝毫尴尬,而是从容下床接待父亲。即使放在今天,这样的场景也是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