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相怪异的生物,大概也只有一头成年猎豹,或者一匹小马驹大小。
它拥有动物的四肢。但爪子却与人类的手掌构造差不多。
只是它的爪子膨胀得像球似的,显得手指又短又小。
这个不明生物的身体构造十分奇特,长着狗,或是狮子、鹿的体形。
脖子不长,脑袋上长着两个立起来的小耳朵,鼻子和嘴有一条向外弯曲的弧线,很像老鹰的喙。
嘴唇很薄,紧紧地抿在一起看不见牙齿。
只是嘴与下巴向外凸出,像一个打褶的包子,与犬科动物的长相特征相似。
它的全身光滑无比,像个膨胀的气球。
皮肤土黄色,覆盖着大面积的紫色斑点。
如果你读过医学解剖书,就会猜中,这种斑点通常被称之为尸斑。
我俯着上半身,想看清楚这属于哪一种动物。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能把它想象成一个怪兽。
这时候,我的鼻子与它的距离,大概是半米。
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
这种味道,就像是一只死了的已经爬满蝇蛆的小鸡身上发出来的。
可它的身上我能看见的身体部位,并没有明显的损坏啊。
怎么会发出一股臭味儿?
“它还活着!”身边的一个围观者,突然指着它微微起伏的肚皮喊道。
“是啊。刚才它还一直不动呢。”另一个人也大喊着说道。
因为好奇,我蹲下来,发现这个生物的肚子确实在微微抖动。
就好像是一只受冻的野狗,被抬进温暖的地方缓过来的时候,发出的十分微弱似有似无的喘息声。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生物!
如果说它是一条被活剥了皮的狗,脑袋却与鹰相似。
如果说它是水里的怪物,身上却没有鳞片或非常光滑细腻的皮肤(这个不明生物身上的皮肤,随着阳光的蒸晒,正在打出细细的皱纹)。
那它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也许是生存在小岛附近,人类没有发现的某种水陆两栖生物?
出于总是摆弄恐龙化石的本能,我忍着微微的臭气,将手轻轻地压在这个奄奄一息的怪兽的肚子上。
球形的肚子内好像被注满了水,能看得见,像脓一样的液体在里面游动。
而且,我惊讶地发现,在这些黄色的脓样液体里,有许多暗色的微微游动的,像蝇蛆似的长条形物体。
它的皮肤下的长条形物体,会是它的肠胃吗?
是血管?
或者是这种生物特有的肌肉组织?
可另一种可怕的想法在暗示我,这可能是使它致命的疾瘤,是细菌!
也许,它的肚子里,已经被一种寄生菌繁殖得满满的——
一种想让这种奇怪生物活下来的意愿,使我站起来,走到海边,用帽子兜了许多水,往它的身上浇灌。
它的身体,只是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我无法看出它是否喜欢,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走出人群,想将小贝尔也带进来。
让他看看,是否愿意我将这个不明生物带回家。
因为小贝尔的胆子很小,对除了常见的猫、狗几种动物之外,都有恐惧心理。
这也许遗传了他的妈妈!
可当我走出人群,吃惊地发现我安置小贝尔的地点上,什么也没有了。
岩石上没有他;
附近的人群里没有他;
再远一些的沙滩上,也没有他!
他被人领走了吗?
可小贝尔,一般是不会跟着陌生人随便乱走的啊!
会不会是有人趁着小贝尔身边没有大人的机会,悄悄将他绑架了?
我感到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全身发软,脑袋里混乱不清,汗水忽地全涌了出来,在附近的海滩边上跑来跑去,四处寻找。
这时候,我完全忘记了那个不明生物。
哪怕它是一只活着的恐龙,也比不上小贝尔珍贵。
足足在海边转了两个小时之后,我又去所有的居民区寻找。
甚至跑到镇上去找了一天。
结果一无所获。
我疲惫不堪地到警察局报案,痛哭流涕地向他们叙述了小贝尔丢失的经过,并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去。
因为如果我的太太知道,她最小的儿子丢失了,准要疯掉。
可事情发生了,总要面对。
我被警车送回到家门口,并由两个警员架着,哆哆嗦嗦地走进了我太太的卧室。
她先是惊讶地盯着我,又看着两个警员,最后想到了她的小贝尔。
说现在,马上就要带着小贝尔去吃晚餐。
并开始激动地骂了起来,问我这一天都上哪儿去闲逛了,为什么让小贝尔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
他的感冒药没有吃;
美术作业没有完成;
糕点也没吃上一口!
我只是瘫倒在椅子上浑身哆嗦,除了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结果可想而之——当两个警员谨慎地将小贝尔失踪的经过,和我如何担惊害怕痛苦万分之类的话,告诉我的太太。
她只是两眼一翻,双手张开着倒在了地板上。
被救醒之后,她就疯了一般地扑向我,抓我,撕扯我,用最难听的话咒骂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真以为,她马上就得见上帝。
我像一只温顺的犯了错误的狗似的,任由她打骂。
等到她再次昏过去,再抢救她。
就这么反反复复,我疲惫不堪,像行尸走肉般忍受着小贝尔失踪的痛苦,我的太太病情加重的噩梦。
连两个警员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天完全黑下来了。窗外的海风呼啸,带着泪水一般的咸咸的味道。
狂风撕扯着树叶、草丛,好像万物都在为小贝尔悲啼。
我压抑着胸中的窒闷、绝望,为我的太太准备各种镇静药,劝慰她小贝尔明天就会回来。
当她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终于沉沉地睡去,我拖着木棍似的双腿,躲进了黑暗的书房里。
我不知道自己难过了多久,眼睛多少次干了又湿,什么时候像死了一般地睡去——直到被一阵似有似无,十分轻微的敲门声惊醒,才又陷入了可怕的绝望之中。
门外继续着轻微的震动。
我一个激灵,猛然醒悟。
是小贝尔吗?
他回来了?
我端着突然有了力气的胳膊,耳朵分外灵敏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错儿,这就是敲门声。
极轻微的敲门声!
平时,我虽然疼爱小贝尔,可是在教育方面却十分严厉。我欣喜地猜测,也许是他在我走进人群的时候偷偷地溜掉,去什么地方玩耍了。
也许是迷路了。
也许是睡在了哪里回来晚了,怕我责备他。
就胆怯地敲着门,企图我会原谅!
“贝尔?亲爱的——贝尔?”我同样轻轻地呼唤着,一步步温柔地走到门边,想给他一个惊喜。就准备悄悄地打开门。
但就在敲门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我就迫不急待,疯了一般地拉开了门。
乍一看去,我什么也没看到。
黑夜,冷风,白色的铁围栏,暗绿色的树。
我的心在一秒钟内,又沉入了谷底。
“亲爱的贝尔?我原谅你,出来吧,出来吧!”我语无伦次地咕哝着,眼睛里立马溢满了泪水,正要失望地关上门,忽然吓了一跳。
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涌到了脸上。
门外不是没有人。
而是有人,我没有看到!
也许是我的眼睛刚刚适应黑暗——我看到在冷风中,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穿着古怪,像碳一般黑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