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安屛第二次见着秦子洲的不正经,忍不住问:“你们皇族是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叫‘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秦子洲不知道什么叫做‘流行’,不过数风流人物这话倒是听懂了,笑说:“只要是皇子,哪个又不是风流人物!”
安屛开在墙上,唉声叹气:“如今我看着你,就想起了小时看过的一本野史故事。”
秦子洲添了柴火,让火堆烧得更加旺盛一些,自己拖了衣衫夹在树枝上慢慢烘烤,所以,也很有闲情逸致的听安屛说话。
“那野史说的是一位被遗落在外的公主。皇帝巡游,遇着美貌佳人,春风一度后,皇帝回了宫,佳人珠胎暗结。十六年后,公主揣着已故佳人信物千里寻父。”
秦子洲嗤笑:“寻常皇帝哪会巡游?不说外面总是危机重重,就是那巡游的花费也够折腾国库半年的税银了。”
安屛不高兴他打岔,瞪眼鄙视他:“人家那国库可比你们那皇宫后院的库房大多了。”
“所以,他的风流韵事也多得很。”
“没错啦。”安屛又倒在了草堆上,问:“你知道那落难的公主远远的瞧见自己的父亲,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秦子洲看她。
安屛双手摁在自己的腹部,努力摆正自己的脸,说:“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秦子洲一愣,不知道她这番话背后真正的意思。
安屛笑了笑,随着火光摇曳,那笑意也格外的缥缈。她说:“睿王殿下,你是想在十六年后,也有个小子千里迢迢的跑去皇城,遥遥的对你喊一声,问你还记得安家镇的安屛么?”
秦子洲道:“怎么可能?”
“是啊,”安屛大笑,“当然不可能了,不说旁的,我安屛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独守寒窑十八载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别说你我没有滚床单了,就算是真的滚了,我也有了孩子,我也不会让自己的蠢儿子去找那‘风流倜傥’的父亲。我只会怀着你的种去嫁人,让你的女人跟别人三跪九叩入洞房,让喊别人做夫君,给别人暖床;我还要让你的儿子认别人做爹,给别人讨儿媳妇,然后再给别人养老送终。”
秦子洲绷紧了衣衫,那布料过了这么一会儿,干不干,湿得也不太透了,捏在手里时而觉得粘粘糊糊,时而又觉得干燥得磨手,竟然是怎么都不舒坦。
半响之后,秦子洲才道:“你竟然把我当成了登徒子,只管播种不管开花之人。”
安屛觉得这个比喻好像有点不恰当,不应该是从一个皇子的口中说出来,可那话又十分的形象,不由得问:“你知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评价皇帝的吗?”
“怎么?”
“我们都说皇帝是种马,是个美人他就想上。”
“你的意思是,我父皇是种马,我是种马的儿子,所以也是种马。”
安屛正色:“这话是你说的,你可不许砍我的脑袋。”
秦子洲笑了起来,因为身子略微背着她,那笑就只闻其声了。
安屛一心要倒卖皮子赚钱,因为距离冬日也还宽裕,所以一直等到下了雨才继续上路。
她问过秦子洲要去哪里,哪料对方说:“我来帮你扛东西。”
安屛拍了拍坐下的驴子:“你比它还有能耐?”这话说得,人当然比畜·生有能耐多了,可见现在她有多不待见秦子洲。
对方却不以为意,只牵着缰绳,跟着火锅一路翻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
安屛又问:“你也出来了,茶寮该忙活不过来了。”
秦子洲心里有点发虚,急忙反问:“你认为我会一直留在茶寮?”
“我可没有那么多痴心妄想。”一个皇子,呆在穷山僻壤里面开茶馆,算个什么事?谁会做那样的白日梦啊。
秦子洲说:“我这次出门,就不会回去了。”这个回去,自然是回去茶寮。
安屛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不过,你我分手之前,能否写个欠条,要知道,我下半辈子还等着你的赏银过活呢。”说完,又觉得‘分手’这个词不对,尴尬的再补一句,“你什么时候回皇城?”
秦子洲道:“过完年。”
“哈,还有好几个月。”
秦子洲也有些高兴:“对,这几个月我都陪着你。”
安屛又问:“你的侧妃呢?都一天了,都没见她。”
秦子洲根本不在意她的话中有话,直接说:“我吩咐了她去找给你解毒的药方。”
安屛终于试探出毒有解的话,只觉得肩膀上顿时一松,人也轻松了,一路上对秦子洲的脸色好了不少。
秦子洲也乐意她一天喜笑颜开的样子,特别是低价收了好的皮子,更是眼睛都笑得眯成了缝,更加觉得她这模样逗趣得很。
可笑都是,但凡去了猎户家,人家引了他们屋里坐,都说两人有夫妻相,真正是夫唱妇随。安屛想着反正这是深山里,以后秦子洲也要走了,她就不耐烦解释,秦子洲更是直接默不吭声,装成了默认。
这样,有时候晚了,在猎户家借住,也都在一间房内,安屛又少不得被秦子洲搂搂抱抱。安屛挣扎不过,索性由着他了,反正只要没有裸呈相待她也就无所谓。
秦子洲呢,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南厉人士,虽然南厉男女大防不重,可也没有未婚男女同床共枕日日夜夜在一处的,他见安屛如往日一般挣扎一下就随着他吃了诸多豆腐,也就觉得她的心里有他的,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可见,文化不同,地域不同,造成的结果也不同。
两人这么日晒雨淋了半个多月,离人迹越发远了,在山林间偶尔又见到了新的陷阱,安屛说这附近一定有新的猎户,是以前没发现过的新客户,一定要寻出来做长期买卖。
秦子洲也由她,自己还自动找了蛛丝马迹,终于寻到了那新的‘客户’。
新猎户姓张,是个壮硕的中年人,说是老家遭了难,不耐烦那些糟心事,才寻了这么一座山,准备靠山吃山。
安屛笑说:“怪不得以前没见过。”
张猎户的娘子是个盲人,一双眼紧紧的闭着,做事都要摸索着来。
猎户道:“她的眼睛就是在老家给坏的。”
秦子洲把驴子拴在了大树边,由着它吃草,火锅早就到处窝在了安屛脚下睡得打起了呼噜。听到猎户的话,眼睛就看着那猎户娘子用尾指探到茶杯里面,感觉茶水满了杯沿才抽出来。
猎户亲自把茶水送到两人跟前,问安屛要什么皮子。
安屛正把茶杯举到唇边,秦子洲突兀的伸出手来,抢过她的杯子,在茶水里嗅了嗅。
安屛问他:“你干什么?”
秦子洲不吱声,从杯沿抬头去看猎户。那猎户留着一把大胡子,只看到面上一双精神烁烁的眼睛,也许是在山林里猎杀动物惯了,那眼珠子瞧着就一股子野兽的狠辣味。
猎户问:“可是茶叶不好?我们这里只有陈茶,实在是对不住。”
秦子洲嗅了嗅茶香,冷淡的道:“的确很不好。”
猎户:“………………”小子,你真实诚,确定是生意人?
安屛干笑着去夺过茶杯:“他是个粗人,不会品茶。”
眼看着那茶水就要喝道嘴里,秦子洲冷不丁的道:“那是他家娘子的洗手水,你也喝?”
安屛:“不会吧!”
秦子洲:“我亲眼看见他家娘子把手指头塞到茶杯里的。”
安屛尴尬的解释:“人家眼睛不大好,只能用手指来试探温度呢。”
秦子洲点点头:“兴许人家刚刚上完茅厕没洗手。”
众人:“………………………………”
安屛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他就是口无遮拦,别介意哈。”说着,那茶水到底放下了。不单茶水放下了,连晚上的晚饭都没吃两口。
到了半夜,安屛悉悉索索的去摸索自己的包裹,秦子洲搂着她的腰肢问她干吗:“找夜宵吃,我饿了。”自己挖出来一块晒得干干的牛肉干,就着自己的水囊咬牙切齿的吃着。
一边含含糊糊的问:“你是不是特意不让我碰他家的吃食?”
秦子洲道:“你才发现?”
“喝茶的时候就发现了。”顿了顿,又问,“你怎么知道对方刚刚上完茅厕的?你瞧见了?”
秦子洲问:“你能不能正经些?”
安屛道:“我很正经。”
秦子洲看了看屋顶的天窗,慢慢的坐起声来,单手搂着她的腰,贴耳道:“敢问正经的安屛姑娘,你知道人家下毒不成,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要你的命?”
“什……什么?”话才出口,嘭的一声,屋顶彻底被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