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莺没能第一时间见到秦子洲,她十分了解对方,知晓很多时候,没有他的传唤,任何人都不能突然而至的打扰。
不过,早已有伶俐之人去告知了温长清。
温长莺先去客舱换了衣裳,她的隔壁就是温长清住的地方,温长清回来后里面就来寻了妹妹,问她:“安姑娘的亲人你可安排好了。”
温长莺没想到哥哥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厚脸皮的女人,嘟着嘴道:“早就给他们安排了容身之处,绝对没人找得到。”
温长清道:“你不要将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睿王也不行。”
温长莺问:“哥哥你与殿下闹矛盾了吗?”
“没有。”
“那……”
温长清叹气,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安屛的一句口头禅:很傻很天真!
相比安屛对睿王的难得糊涂,温长莺对睿王妃之位的势在必得就显得太过于傻气天真。安屛都看得出睿王的利用,温长莺爱慕睿王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睿王对她这权臣之女也是利用呢!是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懵懂无知?
“听哥哥的,你掌握了那两人,就等于掌握了安姑娘的命门。日后……如果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可以借此逼退她。”
温长莺笑道:“一个平民女子而已,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温长清提醒她:“如今她可不只是一个无用的平民女子,她更是睿王对外宣称的睿王妃人选。”
“什么?”温长莺震怒,转头就要冲出客舱,温长清拉住她的手臂,“你去干什么?”
温长莺满眼含泪:“我要去质问睿王,他明明已经有我了,怎么还会选别的女子做王妃!”
温长清问她:“睿王许过你,让你做睿王妃了吗?”
温长莺心碎的摇头。
温长清将妹妹拉回舱内:“睿王许了安姑娘,说她是王妃的不二人选,连她的母家都已经定下了。”
温长莺疑惑:“她不是一介平民吗?”
“现在她是五品知州的嫡亲女儿。”
温长莺怒火高涨:“荒谬!”
温长清觉得喜怒哀乐都摆在面上的妹妹根本不是那安屛的对手。原本以为安屛也只是个在危难之时救过睿王的平凡女子,可从她对经商的敏锐触感,和那不动神色算计人的本事来看,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温长清善于长线钓大鱼,最喜欢一击必杀。在他看来,现在并不是动安屛的最佳时机,睿王看重她,外人就越是动不得她。
温长清稳住自家妹妹:“放心好了,睿王妃这个位置,不是她想坐就能坐的,哪怕是睿王,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做主。”
兴许是这番话让温长莺安了心,导致日后再见安屛,她都越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她心目中,任何人算计不过自己的哥哥,任何女子的身份也高不过她,甚至,她还握有安屛的命脉,不怕关键时刻她不自动退出。
当夜,睿王的船舱里灯火通明,在细细的雨帘下如萤火,经久不灭。
安屛钓了一条大鱼,正巧被同样在另外一条船上钓鱼的六皇子瞧见了,咋呼着说今夜要做红烧鱼。
安屛与其他人不熟,索性跑去六皇子的船上,等着厨子做饭。张家娘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酒也凑了过来,让人去吩咐厨房说:“再加两斤牛肉,一盘獐子肉和几个小菜来,今夜六皇子要听雨吃酒,做一回文人。”
六皇子嗤的冷笑,敲打着桌沿:“谁让你过来的?”
张家娘子腆着脸:“王爷,鱼饵是我给安姑娘预备的,您要吃鱼,不就等于要吃了我的鱼饵吗?我作为鱼饵的主人,还不兴来见见它最后一面了?”
六皇子呸她,不由着问:“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了?该不是……”
张家娘子面色不改,只说:“有句俗话,近墨者黑。王爷,您看安姑娘是不是黑心透顶之人?”
安屛心里打着鼓,面上也一动不动:“麻烦,难道不是因为六皇子您太黑心肠了吗?她是您的人,耳闻目染,自然而然就黑了。”
六皇子眼神瞟向睿王的船,嘿嘿笑道:“我再黑也黑不过大哥啊,你们说说,从今早开始,大哥他那船上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到底是在干啥呢?他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无辜人士了啊?”
安屛眼珠子一瞪:“皇子殿下,您套话能不能这么直白?”
六皇子笑笑:“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懂吗?”
居然藐视我!安屛继续瞪他,半响,才露齿一笑:“不好意思,殿下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六皇子:“………………你装傻的时候能不能再傻一点?”
安屛嗅着远处飘来的鱼香,笑道:“我可以闭嘴。”
六皇子一梗,众人无言得到上了菜,张家娘子给几人斟满酒,对六皇子道:“她黑吧?”
六皇子抿着冷酒,打了个哆嗦:“黑!”
安屛大笑:“其实啊,很简单,睿王要做大事了。”
“这不是废话吗?”
“嗯,这件大事跟银子有关。”
六皇子眼睛一亮:“发财啊,我最喜欢了。”想了一下,又疑惑,“在我看来,大哥身边没有什么善于聚财之人啊。这么多年,他发的都是小财,家当还不如我的多呢。”
安屛欣喜:“六皇子你是个摇钱树啊?”
六皇子一挺胸:“那是当然,我是南厉第一摇钱树,你不知道?”
安屛嘿嘿奸笑:“那有一笔大财,您要不要掺和一笔啊?”
六皇子蔑视她:“跟你?”
“自然是跟睿王。”
“切!”六皇子摆手,“谁会跟大哥做生意啊,要做我也是跟二哥做。”
安屛叹气:“那就可惜了,殿下您失去了一个赚大钱的机会。这个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而且,我可以保证,这次赚的银子也会有当今皇上一份,办成了,说不定还会得到皇上的赞赏。”
六皇子不信她的,在他看来,安屛就一张嘴皮子会说,正事一件做不出。
六皇子以为自己转头就忘了这档子事,没想晚上睡下之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居然梦到他这棵摇钱树下的聚宝盆被安屛给抱——走——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
所以,睡得死沉的安屛被六皇子扭拍打踹给提溜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对方一双焦虑过多的赤红双眼。
安屛打着哈欠,一巴掌挡住六皇子的脸:“红眼病啊,会传染。”
六皇子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我就是红眼病啊,我眼红你的财宝啊,快把你的主意给本皇子吐出来!”
听到人汇报而来的秦子洲拦住六皇子的抓狂,把安屛抱在椅子上,问:“什么主意?”
六皇子:“赚大大大大钱的主意!”
秦子洲笑道:“老六你半夜不睡,就是想着要赚银子?”
六皇子焦虑的扯着头发:“我睡不着啊,我梦见银子都跑了,被她给拐跑了。”又去摇晃安屛,“快说啊,不说我灭你满门啊!”
秦子洲摇了摇头,吩咐在地上守夜的张家娘子:“去找厨子要一碟子辣萝卜来。”
不多时,辣椒萝卜送到了睿王手中,睿王拿着筷子,将一块又脆又辣的酱萝卜塞入安屛的嘴里,六皇子手忙脚乱的捏住了她的鼻子,硬是把睡意沉沉的安屛给折腾醒了。
安屛颇为哀怨的看着两位皇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半夜给人嘴里塞辣椒,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六皇子:“银子!”
六皇子对银子的执着可以让他忽略他大哥与二哥针锋相对的现状,在他的脑海里,权势不如银子实在,美人也不如元宝动人。
安屛在他软磨硬泡中,终于吐出了她的想法:“在皇城附近,开发一块地,建度假村。”
六皇子疑惑:“度假村是什么?”
“度假村自然是一个村庄,不过,它不是寻常的村庄,那是为富人和官员乃至于皇族建立的一个游玩的村庄。里面有富丽堂皇的酒楼,卖最贵的酒,唱最为缠绵歌曲的佳人;有占地千倾的狩猎场,有最强壮的马和最灵敏的猎狗,春秋的时候狩猎,夏冬的时候骑马,我们甚至于可以开辟赌场,不赌骰子就赌马,得来的银子一半上缴国库,一半给赌客;里面有温泉池,有按摩院,有藏书阁,有百花园,更有顾客至上的仆从。”
前景非常的美好,六皇子却奸笑:“这生意我何必找大哥一起做?我与二哥联手就行了,再不济,我自己找父皇要银子也可以建这个什么村,大不了每年的利钱上缴一半给父皇。”
安屛啧啧的摇头:“六皇子,你这是杀鸡取卵啊。你用了我的主意,却没听出来我话里的深意,我不得不说,你果然是个只能依附其他皇子才能生存的弱者。”
“放屁!”六皇子破口大骂。
安屛不以为意,镇定的望着他:“我问你,你觉得这么大的一块饼,只六皇子你一人吞得下吗?就算你吞得下,皇上会让你一个人独吞吗?”只这一句话,就让六皇子安静了下来,连秦子洲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你们是皇子,我一个平民是不了解朝廷里的局势。不过,如果易地而处,我很明白皇上对皇子们的用心。六皇子你口口声声说你与二皇子亲厚,与睿王不共戴天,这些是你的想法,可在皇上的眼中,你们并不是仇人,你们是兄弟。皇上现在身体康健,”她下意识的望向秦子洲,见对方点头,知道自己估计没错,壮大了胆子继续道,“与其说是在观望太子的人选,不如是在观望你们几个皇子的人品。皇上愿意看到你们兄弟相残吗?对兄弟都可以举刀相向的皇子,一旦做了太子,等到皇上百年之后,当今皇上会相信新皇会善待他的儿子们吗?”
“六皇子您真的希望皇上看到你们兄弟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