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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江德弘还没进暖阁,就闻到了很浓重的汤药味,段瑞芷半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有高热引发的潮红。

见得他来,段瑞芷才硬撑着坐直了身子,吩咐身边人:“开两扇窗子通些风,这样闷着,不过半个时辰屋里的人都该病了。”

江德弘没来之前她可没有这样的要求,江德弘才进门她就怕屋里的人病着,很明显,在段瑞芷的心中,屋里的人除了她自己就余下江德弘了。

江德弘拦下宫女,道:“太子妃正病着,不易再吹风,还是别开了。”话音刚落,就见段瑞芷一双眼盈盈的看向自己,他偏过头,“无缘无故的,怎么病得如此严重?”

段瑞芷咳嗽了两声,半响才说出话来:“也没什么,昨夜散步吹了点风。”顿了顿,掩下神色,“兴许是久不在宫中,我都快要忘记这不是西衡了,总以为西衡那么点子的风,总吹不倒我。”

江德弘不由得责问道:“太子妃身边的人呢,她们怎么不提醒一句,伤了身子还不是太子妃自己难受?如果身边的人不尽心,换了就是。”

屋内的人一惊,全都偷瞧段瑞芷。

正巧,老嬷嬷正领着一个端着瓷碗的宫女进来,听了这话,就替段瑞芷抱屈:“江大人不知道,太子妃这哪里是自己吹风吹病的,纯粹是被太子给气成这样。太医都说了,太子妃这是抑郁成疾,要放开心怀。可今时今日,谁都可以开怀大笑,可太子妃怎么笑得出来?”亲自端了药碗送到段瑞芷面前,“老身亲自熬的药,太子妃您可得全都喝了干净,别再发小性子。”

那黑漆漆的药碗隔了很远就嗅到一股子苦味,段瑞芷受不住的转头捂住鼻子:“嬷嬷,是药三分毒,喝多了药反而不好。”

“那也总比您一直病下去的好,越早喝好得越快,病好了嬷嬷再替你调理一段时日。”

两人推挪了好一会儿,江德弘直接起身,抢过药碗直接送到段瑞芷面前:“喝。”

段瑞芷瞪着他,因为风寒,鼻头上红红一片像是只小兔子,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屈的看着强势的主人。江德弘根本不受她的美人计蛊惑,将药碗又往前送了送:“太子妃不肯喝的话,等会我就让犬子过来,一起来欣赏一下太子妃的任性,日后他病了,也可以向您学两分。”

如今连江德弘都知道太子妃重视段无悔,经常教他读书习字,段无悔在宫中没有学到的规矩也全都由段瑞芷言传身教,所以,这话一出,段瑞芷就软趴趴了,委屈的咕嘟:“你就会欺负我。”皱了皱红鼻子,到底是喝了药。

药中有安眠的成分,江德弘并不会为了私情来见段瑞芷,不过一会儿就开始汇报孟城商铺事宜,西衡的商铺划在了街的哪一边,税收如何,与西衡之间文牒如何走等等。这些事本来就是官员们去争论,只需要汇给段瑞芷听听而已,她自己做不了多少主。也许是江德弘的嗓音难得的少了厉声,多了些温情,让段瑞芷浑身都暖烘烘,如睡在了暖阳之下,花海之中。

清风在吹,花香盈满鼻尖,翩飞的鸟儿不停在空中穿来窜去,一切都很祥和温馨。

朦朦胧胧的就听到有人问她:“太子可来探视过您?”

段瑞芷半睡半醒,含糊的道:“没有,他才不管我是死是活呢。有一年,他遇着了刺客,连累我也被刺了一刀,他都只让太医替我包扎,一声抱歉和感谢都没有。”

江德弘阻止了嬷嬷想要将段瑞芷唤醒的动作,继续轻柔的问:“你很伤心?”

段瑞芷半响都没有回答,江德弘仔细看去,发现她的眼底有什么在闪动。嬷嬷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额头的虚汗,感觉太子妃的声音很小,细如蚊呐。

她说:“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我都习惯了。”

江德弘心里猛地一动,下意识觉得不能问下去,可他难得遇到段瑞芷软弱的时候。在多年以前,身为西衡最得宠公主的段瑞芷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视人命如草芥,从来只有她强势的逼迫别人该如何做,可从来没有人去算计她的时候。这次机会难得,江德弘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要知道她在南厉皇宫的处境。

“父皇母后无视我,皇兄皇嫂舍弃我……他也远走他乡……我只有……”

“只有?”

段瑞芷难受的抽泣着,双手下意识的捂着腹部,仿佛已经沉入了梦境:“好疼的,皇嫂,我要把他生下来……你们谁也夺不走他……”

“……他?”

“我的孩子……谁都不准杀了他!”

段瑞芷的孩子?

江德弘收回了目光,这才感觉掌心的刺痛,原来他也会紧张,他也会……嫉妒?

“孩子呢?”他记得他的姐姐送过的信中没有提过段瑞芷怀孕之事,到如今,南厉的皇族都还盯着段瑞芷的肚子。她什么时候怀过孩子?孩子呢?太子对她不闻不问,是否与那孩子有关?如果她真有一个孩子而西衡的人不知道,那……

江德弘锐利的眼扫向一直守在旁边的老嬷嬷,老嬷嬷身子一震,脸色早已苍白,嚅喏:“太子妃与太子并没有孩子,老身可以用性命保证!”

江德弘刷得站起身来,低声的喝问:“那公主为何说有过孩子?是你们隐瞒不报,还是被南厉皇族阻碍了消息?在宫中送不出消息,难道到了孟城还不行?还是因为那孩子是被公主身边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江大人,公主……”老嬷嬷急得一头冷汗,眼神不停的扫向屋内个个角落,见没有其他宫人,这才凑近悄声道,“大人不知,太子妃与太子并,并没有圆房!”

饶是历来沉稳的江德弘都瞠目结舌:“真的?!”

老嬷嬷苦着脸:“是真的。”

“那孩子……”

老嬷嬷使劲的摇头:“老身不能说啊,江大人。这事说出来只会坏了我们西衡的名声,若是被南厉人知晓,两国少不得……公主的性命也……江大人,求你了!”

江德弘心神巨震,一时间只觉得匪夷所思,下意识的再逼:“这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老身,就皇上与皇后。”她怕江德弘误会,强调,“是我朝的皇后,亲自找人给公主接生的,之后,所有闲杂人等也都料理了。老身还是因为是公主的奶嬷嬷,对她忠心耿耿,皇后也需要亲近之人陪着公主出嫁,一方面是替公主主持中庸,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公主。”说到后面,又替段瑞芷委屈,“可怜了公主,刚刚诞下孩子,就母子分离。”

江德弘将太子对段瑞芷的态度想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太子早已知晓此事?”

“这一点老身不知。太子与太子妃闲话时都不许人伺候,老身可以保证的是,太子与太子妃一直没有圆房。前些年,太子身边没有美人,太子妃一人独占东宫后院,虽然夫妻相敬如冰,可还能商讨一些朝中大事。可前几日,太子突然抱回来一名安姓女子,太医说那女子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想来是太子刚到孟城就与那女子有了……关系。太医把了脉,说那女子这一胎绝对是男胎,故而,太子才不顾太子妃脸面,将那母子给接了回来。”老嬷嬷擦了擦眼泪,“日后,只怕也会带回东宫,那时候,太子妃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老嬷嬷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太子与太子妃平日里的相处之道,大部分江德弘都已经打听过了,余下的是老嬷嬷眼中太子对段瑞芷的态度,瞧着竟然不是夫妻之情,倒像是幕僚一般,将段瑞芷和亲公主的身份利用到底,为他太子之位做了不少事。

在西衡,又何曾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利用过段瑞芷?!到了南厉,段瑞芷哪怕是一国公主,可嫁鸡随鸡,她想要在南厉立足,就必须依靠太子,从来不屑于阴谋诡计的段瑞芷也不得不违背本性与太子‘狼狈为奸’,甚至还要接受太子给她的羞辱。才一个怀孕的美人就可以至段瑞芷病重而不管不顾,若是日后孩子出生,太子东宫只怕连段瑞芷说话的份儿也没有了。

和亲公主!现在再说起这四个字,江德弘只觉得里面都是女子一辈子的血泪,字字带血,笔笔是泪。

“最后一个问题,孩子是谁的?”

这个孩子说的是谁,老嬷嬷不用问也明白。她微微仰起头,想要从江德弘的眸中看到一丁点愧疚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老嬷嬷摇着头,抹干了最后一滴泪:“老身不知,江大人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何不唤醒公主,问个明白。”

江德弘自然不会问段瑞芷。若是问了,何尝不是在段瑞芷的心口上撒盐。段瑞芷身边没有一个孩子,她在西衡生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带来南厉。

倏地,江德弘觉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快速的将方才的想法都反复琢磨了一遍,怎么也没有头绪了。

心里到底是担忧段瑞芷的病情,江德弘不可能每日里去见她,只好又派出了段无悔。所以,每日里晚上,他除了公事,就是听段无悔说他与段瑞芷的日常。写了什么字,读了什么书,皇姑姑给他选了幼马,皇姑姑送了他精铁打造的小弓,皇姑姑还替他找了武师父,特意教了他西衡皇子们习的武功,皇姑姑……

江德弘看着段无悔青涩的脸,那飞扬的神色与记忆中少时的段瑞芷重合在了一处。

是了,孩子,七年之前,可不就是段无悔出生的那一年么!那一年,皇宫中再也没有其他的皇子出生。

无悔,这个名字在皇子中是何等的奇怪,可见它的背后有特别的来历。

它的来历,可不就是段无悔的来历?

段无悔,是段瑞芷的孩子,也是他江德弘的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