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麦柜里的爱
◆文/佚名
那天午后,父亲让我帮他找辞典。掀开柜子,原来满满的书变成了散发着浓浓阳光气息的新麦。下意识地撩起麦子抓了抓,除了麦子还是麦子,别无他物。才突然醒悟:这不是外婆的麦柜,外婆已走了好多年了,已带着她麦柜里的东西永远地走了。
外婆离开我们有十多年了。可最近,我常在梦里见到她。还是瘦小的身躯,还是满脸慈爱的皱纹,还是那样清贫。
小时候,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外婆的麦柜,宠养着我两瓣小小的馋嘴。
记忆中,当年的新麦一入柜,我就眼巴巴地瞅着柜子,两手摩挲着那把黑色的小锁,想象着里面是一把李子呢,还是几颗青杏,或者是一两个桃子。最开心的时刻,便是外婆把我骗到里屋后,才轻轻打开麦柜,变戏法地捏几枚水果放到我的小手上。看到我如获至宝地把它们藏在了小兜兜里,她笑脸成菊。虽然捂过的水果蔫巴巴的,生满了皱纹,可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撒娇地踮起脚尖,把小嘴俯在她耳旁问水果的来源,她总是抿着笑不回答。
可这样的好时候往往维持不了多久,水果们一下树,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而到这时,外婆常常忘了上锁,我便会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悄悄掀开柜盖,两手细心地在麦子里搜寻着,但十有八九一无所获。偶有一次摸到一粒坏了半拉的小李子,也会高兴半天,假如运气好,还会找到一颗完好的,那简直是欣喜若狂了,掖在衣角里撒腿就跑。然后藏在角落里,细细吹去上面的麦尘,贪婪地用牙尖轻轻撕着吃。一颗小果子就吃去了大半个时辰。
儿时,总是翘首盼着收新麦的日子,收了新麦,肚里的小馋虫就可以享福了。
12岁那年,突然发觉日子好过了,外婆的麦柜里似乎好东西源源不断了:除了水果外,竟然还有饼干、糖块、罐头之类的稀罕物。当时我兴奋到了极点,只顾着享受美味,却全然没有觉察到病魔正在悄悄地逼近外婆。
那天,外婆从西安检查回来后,身体非常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可我只简单问了几句,就将目光瞄向了她的麦柜,凭感觉,我知道里面肯定有货。天哪!这次竟然是香蕉!说实话,以前我甚至没听说过“香蕉”这种水果!可能是在麦子里捂的时间太长了,拿出来时已成了黑褐色,有的和麦粒烂成了一团。可当时谁会嫌弃这个呢,就和弟弟们一人抢了一根美滋滋地跑了。
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我知道外婆得的是不治之症——癌,如果我知道香蕉是让外婆在不多的时日品尝的,我想我是不会动一根手指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能原谅的是,我还偷偷翻过麦柜。自外婆这次回来,柜子就再也没锁过。
就在那年暑假,外婆走了。当时我还在外地,得到消息,我疯狂地往家里赶。屋里人来人往乱成一团。我使劲拨开人群挤向外婆的灵柩。她安详地躺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我趴在外婆躺着的椅子上号啕大哭,泪水如泉涌。
又是一年麦熟时。暖暖的麦子装满了柜子,手伸进去。阳光的味道便醉透了心。可是,搅来搅去,除了麦子还是麦子,再也不会摸到绵软的小果子了。麦柜里的爱随着外婆的去世永远藏在了我心里。
我曾有个愿望,等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外婆,给她买最好吃的东西。可是,如今我捧着一大堆美味,却只能供奉到她的坟前。
又是一年麦熟时。暖暖的麦子装满了柜子,手伸进去,阳光的味道便醉透了心。可是,搅来搅去,除了麦子还是麦子,再也不会摸到绵软的小果子了。麦柜里的爱随着外婆的去世永远藏在了我心里。偶尔,我还会抓抓麦子,奢望着再次抓到一枚半枚果子,再次抓住外婆的爱。
鲜艳的姐姐
◆文/佚名
山花烂漫的季节总会想家。最让我挂怀的是我的姐姐,那年姐姐刚辍学。
姐姐和我原在同校读书,她上五年级,我上二年级。
但后来姐姐就辍学了。一天,妈妈话说得很慢:“家里人手少,咱供不起……女孩儿家……”从此,我每次回家返校时,姐姐都要送。她一脸很高兴的样子,就像过去和我一起上学一样。过了山,姐姐一面靠着果树,一面挥手,偶尔有几片花瓣落在她头上、身上,阳光下姐姐如下凡的仙女,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今年秋收好了,明年我再去念。”姐姐这样说。
可我知道,从那以后姐姐再没有翻过山去上学。家里人手少,妈妈又长期患病,于是姐姐便天天不得闲,除了干庄稼活外,她还承担了一家人的家务活。
眨眼几载过去,我终于考进了中学。那年冬天反常地冷。期终考试的前一天,下起了大雪,雪花铺天盖地,风一吹直往人的脖子里钻。姐姐却在这大雪天里,冒雪跋涉30多里路来学校找我。她双手捧着一双新棉鞋,对我说:“天要冷了,你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不动,手脚会冻坏的。姐姐把养了一冬的猪卖了,除还债还剩下点钱,就买了几尺布做了双棉鞋给你。”她让我换上新棉鞋,拿起我换下的旧布鞋说:“让我带回去补补再穿。”说着包起我的破布鞋,连歇也没歇就往回走了。天黑之前她还要赶回家,还有30多里风雪路。
数日后考试结束,学校放寒假了。我打点行装兴冲冲地上路回家。可刚走出校门,就见路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满路冰雪泥水。低头看看脚上的新棉鞋,心里嘀咕:这是我有生以来穿上的头一双新棉鞋,怎能忍心让冰雪泥水弄脏了?走了30多里泥泞雪路,这鞋不就完了吗?我毫不犹豫地脱下了新棉鞋,提在手上,双脚踏向那满是冰雪泥水的大路。路上行人多,雪给踩化了,雪水烂泥没到脚脖子深;有的路段行人稀少,雪没全化,踏上去像走在沙地上,倒比泥水地好走。可太阳刚偏西,路面上的雪水烂泥就又冻成冰凌了,踏上去咔嚓咔嚓响,像踩着一堆堆玻璃渣子。开始还觉得路上的冰雪泥水钻心般的冷,脚还知道疼,可30多里路跑下来,脚既不知冷也不觉疼了,似乎已不
远望西山那一片灿烂的果林,仍是那么灼灼的红,胶胶的白,一树又一树。当年穿花衬衫的姐姐曾站在哪棵树下向我挥手,已然认不出了。长在我的腿上了。母亲心疼地骂我:“又犯了憨劲!”姐姐一声不响地跑到堂屋里,忙着要烧热水给我暖脚,母亲说:“不能使热水。冻狠了的手脚使雪擦,擦暖过来才不会留下伤。”姐姐忙去院里铲来一盆雪,她捧起我满是血印的脚来,抓起一把洁白的雪,使劲地揉搓,从脚面揉到脚底,从脚后跟揉到脚指头,直到我又感到双脚热辣辣地发疼。
在那几日里,凡见到我的亲戚、邻居没有一个不骂我憨的,只有我姐姐默默地用爱怜的目光看着我。别人说得实在多了,她才不平地说:“我弟一点儿也不憨!你们不知道,他是为了我,知道我做一双棉鞋不易!”说着她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是我这双棉鞋害得弟受冻呀!”
当兵离家十几年了,今春又见到了姐姐。而今姐姐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谈到过去,姐姐似乎一点也不后悔,苍老的脸上泛着笑意,看着我脚上的皮鞋说:“嗨,皮鞋好是好,可走路还是穿布鞋轻便些,要早知你来,我多做几双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接过姐姐连夜为我赶制的布鞋,望着她熬红的双眼,捧着她遍布针痕的手指,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匆匆别过了姐姐,急急忙忙上路了。远望西山那一片灿烂的果林,仍是那么灼灼的红,胶胶的白,一树又一树。当年穿花衬衫的姐姐曾站在哪棵树下向我挥手,已然认不出了。值得欣慰的是姐姐的几个孩子都有机会上学了,他们再不会像我和姐姐那样吃苦受罪了。这样想着,脚步不觉越走越有力量,越来越轻松。
心祭
◆文/佚名
又是暮春时节,落花纷纷。外婆就在5年前的这个季节去而不返。
五年的思念沉甸甸,于每一个寂静的夜晚缓缓浮升……
外婆一生坎坷,少小家贫,无力抚养,被迫做了童养媳,整日劳作,却食不果腹。后来不知怎么嫁了另一家,婚后不久就被休弃,只因为不生育。再嫁,这家的主妇病故,留下年幼的一子一女。外婆视其为归宿,辛苦操劳30年,给儿子娶了媳妇,又嫁了女儿,不料丈夫接着撒手归西。50岁,外婆被迫第三次嫁人,她嫁的人便是我的外公。
深藏起心中的悲苦,忍受着两个舅母的冷言冷语,外婆再一次从零开始。
我在出生后40天嵌入外婆的生活。据说外婆抱回我后,因为我瘦小得异乎寻常,人人见了都断定养不活,都说这么个老鼠一样大小的东西哪能成活?扔了喂狗吧!父母大概也认为不值得给我浪费奶粉,任我自生自灭。外婆怎样将我养大,我想都没有想过,耳熟能详的是年少时村人的惊叹:“那么个小不点居然成活了!”多年以后,上了大学的我假期去探望外婆时,村人仍在感叹外婆创造的奇迹,末了仍不忘叮嘱一句:“不可忘恩!”
懵懂的我哪里能领会其中的甘苦,听得多了,甚至有些心烦。直到我产后无乳,夜夜不得安睡,那个漫长的冬天,日子劳累得不堪回首,我始想及外婆抚育我的艰难。
儿时的记忆里,外婆的大衣襟里随时为我兜着解馋的东西:一个桃子、半块红薯……只等我放学后享用。外婆从不舍得打我,也不容许他人伤及。8岁时因贪玩,父亲给了我一巴掌,外婆流着心疼的泪水大大地发了脾气,父亲从此放任我自流。
弟妹在断奶后也相继被送至外婆家,外婆已难以平均分配她的爱,弟妹颇怪怨外婆厚我薄彼、偏心眼。偏偏小妹7岁上夭折,母亲对此耿耿于怀。
11岁的那个冬日,我泪眼婆娑地跟在父亲身后,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在寒风中仰首翘望的外婆,极不情愿地回到生身父母身边,做了父母家的客人。拘拘谨谨,小小心心,生分之极。每一个假日,我回到外婆身边,才能找回久违的自在与轻松。
初中、高中、大学,我在外婆的视线中越走越远。父母舒适明亮的楼房鲜明地对比着外婆黯淡陈旧的老屋。逢假日去看外婆的我,再也不愿留宿了,而外婆依然在我一迈进门就满怀期待地问:“不走了吧?住一夜吧?”后来纵使我想住一宿也身不由己了,外婆却也不再问了。
12年前,与外婆相依为命的外公猝然离世,外婆该是怎样的哀伤与无助。母亲对千里之外的我隐瞒了消息。我在南方耀眼的阳光下快乐着,浑然不觉。
从那以后外婆迅速衰老下去,一向康健的身体日渐不济。这期间,我毕业、成家、生子,永久地居住于他乡,已无暇顾及外婆,徒有牵挂。
外婆住在母亲家,给上学的小弟做饭。母亲脾气暴躁,有时出言不逊,自尊的外婆即决然离去。逢上这样的场面,我为外婆难过,又不敢公然冒犯母亲,只有追上外婆送一程。凄楚的外婆,无奈的我,一老一少,辛酸一路。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有了房子,一定将外婆接去侍奉。
房子尚且遥遥无期,外婆却已躺倒在床。一息仅存、游离于生死之间的外婆迟迟合不上眼,母亲推想外婆是想见我一面,我匆匆赶去。
多年来的担心矗立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穿戴停当、行将就木的人怎会是我亲和的外婆?
“你来干啥?孩子咋办?”泪水夺眶而出,我哽咽不能成声,阵阵心痛。外婆啊,此时此刻,你仍在为我着想,而我又为你做了些什么?只会给你留下几张轻飘飘的纸币,而这号称万能的纸币于你无异于废纸一张。在那闭塞落后的小山村,它换不来热腾腾的饭食。而你需要的是有人为你调煤生火、担水做饭、做伴解闷。可是这些年,我只是无奈地牵挂着你的寂寞与无助。
最痛心的是,大舅直埋怨你的迟迟不去耽误了他的农活,母亲竟也在一旁帮腔。呜呼!外婆!我的外婆呀!
寂静的夜晚,我一遍遍相遇久别的外婆:依然是送别,依然是在风中站成一尊雕像,依依的目光长长地追随我,看我走过另一院门,看我迈上小坡,看我渐走渐远。
第二天,外婆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世上最爱我、我最牵挂的人就在这百花盛开的春日永远地凋零了。冰凉的泪水潸潸而下,童年的温馨再向何处追寻?年岁渐增,更深的歉疚潮水般一浪一浪击痛我,想我如不上大学,在农村终了一生。外婆便会安度晚年。外婆是高兴我的出息还是叹息我的出息?外婆失望过吗?我一遍遍揣想外婆的心理,郁结难释。
寂静的夜晚,我一遍遍相遇久别的外婆:依然是送别,依然是在风中站成一尊雕像,依依的目光长长地追随我,看我走过另一院门,看我迈上小坡,看我渐走渐远。我就这样牵着外婆的目光一步步离去,不敢回头。直到上了坡顶,才敢驻足回身,怅望脚下那一片满浸着离愁别绪的灰色屋顶。
一回回梦里凝望,一回回泪湿眼眶。这一幕已镌刻为心底永恒的照片,清晰如在昨日。
外婆啊,生前我不曾回报滴水于你,而今也只能和着泪水写下我的爱与疚。“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我明白了爱的时候,爱已离我远去。唯将终夜长开眼,聊报十年养育恩。
手足情深
◆文/佚名
在家乡辽河岸边的山坡上,雨雾中回荡着哥哥的呼唤,焦急的弟弟怎么也趟不过齐腰深的河水,雨越下越大,眼看淹没了整个山坡……哦,原来是个梦!弟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历,又到了清明雨纷纷的时节,起床后点燃一炷香放在哥哥的遗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