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读《古文观止》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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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送杨少尹序

韩愈

原文

昔疏广、受二子以年老,一朝辞位而去。于时公卿设供张,祖道都门外,车数百两。道路观者,多叹息泣下,共言其贤。汉史既传其事,而后世工画者,又图其迹,至今照人耳目,赫赫若前日事。

国子司业杨君巨源,方以能诗训后进;一旦以年满七十,亦白丞相去归其乡。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今杨与二疏,其意岂异也?

予忝在公卿后,遇病不能出。不知杨侯去时,城门外送者几人,车几两,马几匹,道边观者亦有叹息知其为贤与否?而太史氏又能张大其事,为传继二疏踪迹否?不落莫否?见今世无工画者,而画与不画固不论也。然吾闻杨侯之去,丞相有爱而惜之者,白以为其都少尹,不绝其禄。又为歌诗以劝之。京师之长于诗者,亦属而和之。又不知当时二疏之去有是事否?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也。

中世士大夫,以官为家,罢则无所于归。杨侯始冠,举于其乡,歌《鹿鸣》而来也。今之归,指其树曰:“某树吾先人之所种也,某水某丘,吾童子时所钓游也。”乡人莫不加敬,诫子孙以杨侯不去其乡为法。古之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其在斯人欤!其在斯人欤!

译文

古时候疏广、疏受叔侄二人,因为年老,在同一天辞掉职位离去。当时,朝廷中的公卿摆设宴席,在京城门外为他们饯行,车辆有数百辆之多,道路上旁观的人都纷纷感叹并流下了眼泪,无不称赞他们的贤明。汉代的史书既记载了他们的事迹,而后世擅长绘画的人,又画下了当时的情景;到今天依然光彩照人,清清楚楚的好像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

国子监司业杨巨源,正以他善于写诗来教育学生,一旦到了七十岁,也禀白丞相请求离职回归他的故乡。世上常说古时的人和现今的人是不能相题并论的,而今杨巨源与疏氏二人,他们的意向难道有什么差异吗?

我攀附于公卿之末,恰逢生病不能出去送行。不知道杨少尹离京的时候,都城门外送行的有多少人?车有多少辆?马有多少匹?道边的旁观者,有没有为他的行为感叹,知道他是贤者的呢?而史官能不能铺张渲染他的事迹,写成传记以做为疏氏二人事迹的继续呢?不至于让他受冷落寂寞吧?我看到现在世上没有擅长绘画的,因而是不是画画,也就不必考虑了!

然而我听说杨侯的辞归,丞相中有敬重而怜惜他的,奏明皇上任命他为其故乡河中府的少尹,以便不断绝他的俸禄,又亲自写诗来慰勉他。京城中擅长写诗的人,也作诗来应和。又不知道古时候疏氏二人的归乡,有这样的事情吗?古人与今人相同还是不同,不得而知啊。

中古时的士大夫,往往依靠官俸来养家,一旦罢官就无归宿之处。杨侯刚成年,便在他的家乡被举荐,歌唱着送别的《鹿鸣》之诗而来到朝廷的。现在回到故乡,指着乡间的树说:“那些树是我的先人种的。那条溪流,那座山丘,是我小时候钓鱼、游戏的地方。”故乡人没有不对他表示敬意的,人们告诫子孙要以杨侯不舍弃故土的美德作为榜样。古人所谓“乡先生”,逝去之后能够在乡里社庙中享受祭祀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解读

这一篇赠别的序言。作者首先略述汉代疏广、疏受囚年老辞官回乡时朝野送行的盛况,然后想像今天杨少尹辞官回乡时朝野送别情形,引出赞美杨少尹功成身退,不恋名利的结论。文章抑扬婉转,有一唱三叹之致。

活学活用

本文在写法上并未直接拿汉代的二疏比杨巨源,而是把二疏当时出都门,以及百官夹道饯行的情景,简略地描述几句,以“至今照人耳目,赫赫若前日事”一句作为关纽。紧接着作者另起写杨巨源辞归的事,也是简单几句话。而以“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今杨与二疏,其意岂异也”轻轻挂住前头一层。如此轻约灵便,与韩愈的其他文章不同。最可称道的还是利用作者没有亲眼看到的百官饯行的情况,推想与二疏离京都情事的或同或异,凭空生出无数的观今事、思古人的抒叹之情。所抒叹的事,似乎均属于细微未节,似乎又有某种关于世道人心的深意在。在处理得颇有神韵的文章结尾处写到杨归乡后的快乐与乡人的观感。此外,又以“古之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云云,直说他的归宿。文章写至此,可谓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