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孟子解说(中华传统文化经典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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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告子上(3)

孟子日:“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孟子由性善这个基点出发,认为教育和学习的根本目的是保持或恢复人本来的善性。

孟子日:“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

文中孟子用切身的小事作比喻,勉励人们要重视养护自己的善心,找回失去的本性。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孟子日:“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已取之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今有场师,舍其梧標,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

这一段是说,人的身体、本性都需要养护,但两者的价值有大小,份量有轻重,不仅在两者不可兼顾的情况下要注重大的,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要把养护的重点放在重大的方面。正如人们常说的,“吃饭是为了活着,但后者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公都子问日:“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

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日:“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

日:“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孟子日:“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

孟子认为人世的爵位是依附于“仁义忠信”这些上天的爵位的。人们应以修养天爵为追求目标,为了取得人世的爵位而去讲求自身修养,已经是动机不正了,如果得到了人世爵位后再抛弃自身修养,更是糊涂之极。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矣。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

赵孟就是赵盾,字孟,春秋时晋国正卿,掌握晋国的实权,因而他的子孙后来也称赵孟。引诗出自《诗经·大雅·既醉》,是用代祭祖时祭辞中的两句。

孟子认为,人生真正宝贵的不是锦衣美食,而是仁义。正如朱熹所阐发的那样:“仁义充足而闻誉彰著,皆所谓良贵也。”

孟子日:“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

孟子肯定了仁必定能战胜不仁,但又认为,当时行仁的人不能战胜不仁的人。是由于力量对比的强弱原因,不能因为这一特殊情况而怀疑仁本身的力量。

孟子日:“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看来仁本身还有成熟与否的问题,孟子认为仁不成熟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

孟子日:“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

孟子强调学习必须高标准、严要求,所谓标准、要求,就是“规矩”。

在这一篇中,我们首先领略到了孟子的雄辩风范,随口就能够接过论敌的论据而加以发挥。告子以水为喻进行提问,孟子就以水为喻进行反驳。有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味道,欲擒故纵,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一语刺中穴道,只需要轻轻一转,其论证便坚不可移,使对方不得不束手就擒。

只不过。当我们放下书本来面对现实生活中的种种邪恶时,的确又会发出疑问:人性真如孟老夫子所描述的那般善良,那般纯洁得一尘不染吗?这种时候,我们即便不会成为荀子“性恶论”的信徒,多半也会同意告子的观点了,“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接下来公都子更为全面地提出人性问题来和孟子进行讨论,除了告子的观点外,还另外举出了两种观点,且有理有据,说服力较强。这一次孟子没有以诘难或推谬的方式进行辩论,而是正面阐述了自己关于人性本善的看法。说是阐述,其实也是重申,因为其主要内客,即关于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四心”以及它们与仁、义、礼、智之间的内在联系,这在《公孙丑上》里已经提出并阐述过了。不过在那里是从“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出发,探讨“四心”与“仁政”之间的关系,具有政治心理学的色彩;而这里则是单纯从人性角度出发,回答学生关于人性是否天生善良的问题。

其实,到底人性是如孟子的看法那样天生善良,还是如荀子的看法那样天生邪恶,或者如告子等人的看法那样无所谓善,也无所谓恶。这是一个很难说得清的问题。即便是哲学思想进步发展到今天。对于这个古老的话题,学者们往往也莫衷一是,各执一端。所以,孟子的看法的确也只能代表一家之言。

值得注意的是,孟子在这里进一步提出了“求则得之。舍得失之”的问题。按照孟子的看法,不仅人性本善,人性本来有“四心”,就连仁、义、礼、智这四种品质道德,也都是“我固有之也”,只不过平时我们没有去想它,因而不觉得罢了。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要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本性之中去发现仁、义、礼、智,充分发挥自己的天生资质而“尽其才”。这使人想到他在《公孙丑上》里面所说的,人有仁、义、礼、智四端,“犹其有四体也”。仁、义、礼、智已经植根于我们的本性之中,就像手脚四肢已长在我们的身上一样,由于太自然,太习惯了,反倒使我们浑然不知,意识不到了。如果有一个人突然对我们说:“我发现手脚就长在我们的身上!”别人不认为他是个百分之百的白痴才怪!可今天突然有人对我们说:“我发现仁、义、礼、智就在我们的本性之中!”那么认为他是白痴还是认为他发现了“新大陆”呢?

古往今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多少人在寻求仁、义、礼、智以及世间公道,却原来都是骑着驴找驴。孟子给了世人当头棒喝:驴不就在每个人的屁股底下吗?于是人们都反省自身,在自己的身上和自己的本性中去寻求仁、义、礼、智的根苗,加以培养,使之茁壮成长。

人们都有共同的人性,物质享受如此,精神享受也如此。说到底,还是“人之初,性本善”观点的发挥。

孟子所说的“理义之乐与口福之乐”的问题,曾经成为二十世纪中叶理论界讨论的热点话题,即“共同人性”、“共同美”的主要依据之一,这恐怕是孟子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孟子本人则只知道刍豢悦口,理义悦心。说得亲切生动,有滋有味,令人真想亲口尝一尝那理义到底是什么滋味。

然而,芸芸众生,凡夫俗子又有几人真能像圣人那样亲切体味到理义之乐如口福之乐一样呢?

因为理义之乐与口福之乐的确是有所不同的。“理义之悦我心”所涉及的,实际上是道德判断的方面,是精神满足的问题;而“刍豢之悦我口”,所涉及的实际上是感官知觉的方面,是物欲满足的问题。前者是抽象的、精神的,后者是具体的、物质的,属于两个不同领域的问题。不能混为一谈。这大概正是孟子所疏忽的地方。

当然,说他有所疏忽,并不意味着他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道理。事实上,只要不推到极端,不说得那么绝对,共同的人性也罢,共同的审美感觉也罢,都的确是存在的。至于说共同的口味,共同的听觉,共同的对于美人的欣赏和喜爱,那更是人之常情,无可辩驳的了。关键是人们在承认这些共同性的同时,也要承认个体的差异,承认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这样才是全面的。

这一篇中,对后世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鱼与熊掌”一段,这的确是人们的生命历程中经常遇到的两难选择。大而言之,想名又想利;想做官的权势又想不做官的潇洒自由。小而言之,想读书又想打麻将,想工作又想休闲,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个问题之所以难,难在舍不得,难在那些不可得兼的东西都是“我所欲也”,甚至也是人人所欲的。

不然的话,也就没有什么难可言了。

生于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似乎已没有生与义,生命与爱情以及自由的不可得兼了,这是幸事。不过,面对滚滚而来的经济洪流,义与利的两难选择却经常悬在我们的面前。利,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什么而取什么呢?

至于孟子所说“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则是所谓“不食嗟来之食”的问题。

只晓得吃喝的人之所以受到人们鄙视,是因为他保养口腹而失去道德。如果他不失道德,保养口腹也没有什么不好。所以,一个人吃喝不仅仅是为了长一身细皮肥肉,也是为了培养仁义道德!

今天的人对于“细皮”的养护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仅自己全心养护,而且还求助于美容师和不断花样翻新的千奇百怪的美容护肤品。对“细皮”的追求已如此,而肥肉却是谁也不愿意再长了。可是,既不愿意长肥肉,又舍不得口腹之乐,于是便有减肥药、减肥茶、减肥霜、减肥操大行其道了。这才真正是“难矣哉”!与其减肥,不如培养道德,不如有所“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