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候的我,毕业已好几年,坐在办公室里泡功夫茶,拿着一个月七百的干工资。站在窗口。低头所见,尽是些扭着屁股傲然来去的粉子(美女),茶水咽入喉中,口水流出窗外;抬头则是西都市著名的烂尾工程——电视塔,望着这盖了十年也没建好的高塔,心想:它雄不起了。大金山创立至今已有三年。这三年,胖子心里何止历经了三个冷暖的交替?!
聂淑在最困难的时候带着儿子离他而去,四十来岁的他现在已有一点未老先衰的迹象。有时候去办公室找他签字,他拉住我的手发呆,嘴时念叼:小佘,噩梦一场,噩梦一场啊。我说拉倒吧胖子,天天都在大波女人的怀里吃奶,这也算噩梦的话,咱倒想去你那里做它一回。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呢?时间有着恶魔一般的德性,把一个个嚼着口香糖的天真少女变成风韵十足的少妇,再把成熟可人的少妇演化为见钱腿开的荡妇。曾经不近风月的胖子,如今已包养过三个情人,两个在校大学生和一个陪他唱过歌的K厅女子。现在最喜欢和我聊的话题已不是有哪个新客户可供挖掘,而是不同女人奶子的手感。胖子和我有过面红耳赤的争论,却从未拍过桌子翻过脸。自从Z蕾进入公司以后,一切都变了。
为这个Z蕾,我们已大吵过两次。第一次是胖子想把她调到市场部做副经理,我以公司股东的名义坚决干涉,致使他的调任计划搁浅。
第二次是前些天,他居然象吃了春药似的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去,满脸红光地对我说:“小佘你看看Z蕾的这份收购宏达的计划书,很有意思!”
我根本就不想看它,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不行,现在公司资金状况刚刚好转,步子迈得太大,一个分腿下去非把裤档撒裂了不可”胖子很惊讶:“小佘你是不是对Z蕾有成见啊?看都不看一下就反对?谁说步子迈得太大了?”他咽口唾沫又说道:“这份计划书弄得很详细,不是玩的劈叉分腿,而是慢起手倒立”。
我策!有两件可以并称作世上最恶心的事:一是胖子玩幽默,二是电视里佟大为做卫生巾的广告。我俩的声音越来越大,胖子脸红如关公,终于第二次对我拍了桌子。我铁青着脸酷似青面兽杨志,摔门而去。办公大厅里一片沉寂。只有文静抬了一下头,小心翼翼地扫了我一眼,又慌忙垂首不语。我对Z蕾并没有成见,这个女人给过我一次非常美好的**体验。我愿意再与她体验无数次。然而她的举止过于可疑,让我对这个女人不能只用下半身去思考。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天下班后Z蕾和另一个女会计走得晚,正好我也被手头的事耽搁了一下。做完事她俩先走,我在后面突发奇想,鬼头鬼脑地跟着她们。
不久她俩在一个公交车站边分了手。我喊辆taxi尾随着Z蕾乘坐的公交大巴,仅一站路,Z蕾就下了车,她顾盼左右,然后走进一个停车场钻到一辆乖巧的奇瑞QQ里。我让司机缓缓地跟住她。除了别克君威换成奇瑞QQ,一切都没有改变,她最后还是进了一年多前那个小别墅区的大门。她的身份得到了证实,却并未让我感到有一丝的轻松。
Taxi不紧不慢地载着我驶回老窝。心里暗暗盘算:她作为出纳员的工资只有一千多一点。而每天车行的距离,换算成耗油量,再换算成人民币。最保守的估计,一个月仅油耗一项就要贴进去四五百元。能到她手里的工资恐怕廖廖无几。她每天在距公司的前一站停车,换作公交赶往公司,所要的唯一效果只能是不想引人注目、刻意露贫。可谓用心良苦。
我心生寒意,直觉得此人阴险无比。这一切,我都没有对胖子说。任凭他如何地器重Z蕾,只要有我在大金山一天,就不能让这条看似毒蛇般的粉子有任何兴风作浪的机会。哪怕胖子再对我拍一百次桌子!我发现自己现在对上班充满了期待,Z蕾的神秘又一次勾起了我强烈的**。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她的身体。
我喜欢一切带着惩罚性质的游戏。
就象初中的时候,逼着陈燕和我玩。她赢,我就停止无休止的作弄。她输,则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她终于在无法忍受诸如抽屉里跳出一只癞蛤蟆之类的恐怖折磨后,于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无人的教室里和我做了一次看似公平的游戏,她不出意料得输给了我,我一摊手掌,姿态优雅得请她闭眼。
她满怀恐惧地合上双眸,象羊羔一样在我的面前颤抖,我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完成了我的初吻。虽然那一次初吻的唯一感觉是:没有感觉。
和Z蕾的这个游戏,更使我兴奋。我甚至能够想象出某一天她被我揭穿后慌乱的神情,会不会跪在我的面前流着鳄鱼泪向我求饶呢?
想到这里我做梦都能笑醒。
可是一切都没有变化,她仍然在人前对我象春风般的温暖,人后则如冬天般的寒冷。一位东北的客户前来划款,在财务室和他聊起某人时,该客户义愤填膺,说那鳖犊子贼咯应人。她眨巴着眼睛,用一个很卡通的表情问那东北人“咯应”是什么意思。我说我来给你解释,她扭头过来。我死盯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让我不舒服。余华也让我很不舒服。
她在旅行社做导游,近一年多开始跑省外的线路,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上一次余华回来,在我的房里例行公事后,无论我怎样的抚摸,她都不肯入睡。一次次地问我:“为什么不打电话?为什么不发短信”。她在我的怀里越想越悲伤:“你总说攒够了钱再结婚,我依了你。可真攒够了钱,你还会象原来一样喜欢我吗?,到底还爱不爱我啊?”
我说怎么会不爱呢,余华。我记得和你第一次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象刀刻在我的心里一样。你忘了没,那个小餐馆?
她抽泣着在我怀里睡去,我却再也睡不着,心乱不已。
爱情如同**。昆德拉说,它起始于没有快感的兴奋,终结于没有兴奋的快感。快感之后,我真得还爱着这个女孩吗?第一次见到余华,是在一个小餐馆里。那个时候,西都市的彩票热潮还未完全退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2200多年前的叙拉古,阿基米德捏着一根搅屎棒在地上涂抹:“不要打扰我,让我画完这个圆”。上帝笑了,用罗马人的长矛刺死了这个胆敢思考的狂徒。2200多年后的西都市,我和无数市井小民一夜之间都成为陈景润,我们也抠着脑门儿在纸上狂涂:“不要打扰我写下这排数字!”
我的高中同学丁晓波笑了,说猪头你真是个猪头,还不如把买彩票那点银子贡献在老子的麻将桌上。那几年,电视电台、报刊杂志里不厌其烦地呕歌着暴富的神话、每周都有一个新的传说诞生。
丘比特弃了弓箭,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让每一个平凡的人似乎都能看到一个捧着金元宝的天使在天空中飞翔。在西都市那些怎么修也修不完的市政建设工地上,甲民工问乙民工:“今天,你买了吗”公交车里,每个男人都笑烂了脸:“中了五百万,先离婚,再包脚指头那么多的二奶!”;女人们交头接耳:“你说撒,小白脸养眼还是胸毛多的性感?”
一位农民老伯伯一手拉着他的傻儿子,一手提着两条麻袋前去领奖。
(电台)主持人:老伯,您拿麻袋来做什么?
老伯:装钱撒!
主持人:用不着的,开一张支票,您只需要签几个字,转到存单上就行了。
老伯:我是瓜的嗦?一张票就把我打发了?
主持人:……那,那老伯您准备怎么花这些钱呢?
老伯:娶个儿媳妇,生个孙子出来撒。如果是孙女,就再生,反正老子有钱,如果还是孙女……
当时我正在单位楼下的一家小餐馆里,稀里哗啦地吃着两元钱一两的担担面。领座一位身着白色休闲毛衣、蓝色牛仔裤的女子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直接把嘴里的蛋花星星点点地喷到了我的碗边儿,形体姿态有些不雅,神态却很有些天真烂漫。一会儿她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脸上红霞飞舞,边乐边和服务员结帐。我一直侧脸瞅着她,她看了我一眼,大大方方地走过来递上一张名片:“帅哥,认识一下撒”。
我受宠若惊,慌忙双手接过了名片,那上面印着主人的名字:余华,中级导游。我嗫嚅道:“对不起美女,我没名片,我叫……”。
“知道,你是佘强。在这楼上上班”。她语音清脆,语速飞快:“丁晓波是我表姐的男朋友。他说我们俩的姓氏只差一点点”。
我象个中了奖的傻子一样听她说,插不了话。她睫毛很长,大大的凤眼,忽闪忽闪地颇富电力,边说边往店外走:“我们旅行社就在对面,有空约我出去耍哦”。在这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面前,我感到除了点头简直无事可做。本想和她详细地谈谈关于她表姐如何贤淑的问题,但等我一张嘴,她已窜出了店外。那一天,西都市的上空蓝天白云,天使飞翔着扔出了五百万,砸中了一个老伯和他的傻儿子,于是傻子的“爱情”指日可待。那一天,我未来的女友白衣蓝裤,改行扔金元宝的小天使旧弦重拉,射中了另一个傻子—佘强,于是本已准备离开这座举目无亲城市的我,留了下来。
流年似水。周六,余华又带团走了。
这段时间每次余华要走时总是充满了伤感,弄得气氛悲惨凄凉。
走前她拿出一块小玉锁,郑重地挂到我的脖子上。然后两手吊着我,侧着脸贴在玉锁和我的胸口上,眩然欲泣:“这把锁放包里快两个月了,你竟然一次也想不起问我”。
我心里一惊,想起两个月前她打电话来,说她在青城山顶,白云观有个道士正给她算命,并扬言买一块锁就可以把她的爱人锁一辈子,永不变心。我说你干脆让那杂毛开个锁厂吧,这样全中国就都没陈世美了。她异常兴奋:“就要把它挂在你脖子上!你不知道,这个道士算命算得好准哦”。
回来后她没有提起,我早把这事儿给忘了。见她又伤心起来,有点难过有点感动,拍拍她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