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敏说的就是雨庭,雨庭当时在另一桌上,有人往那一桌看了看,对于尉敏这种很廉价的玩笑,大家司空见惯,雨庭听到这边有人喊她,就站起来,大方地向这边笑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后来尉敏找个借口就坐到那一桌去了,但即便如此,尉敏也没有给雨庭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只是觉得这个人比较开朗,感受着一些酸溜溜的文人对他的眼光,他毫不在乎,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不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尉敏很固执地追求着雨庭,雨庭也不讨厌他,尉敏毕竟是个有趣味的人,而且尉敏的一些朋友,都特别有意思,都是个性张扬、有光彩的人物,这也是雨庭愿意和尉敏来往的原因之一。一来二去,就形成这么一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一般都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但恰恰在尉敏和雨庭的关系中,这情形相反了,别人都糊里糊涂,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相爱着,清醒的却是他们自己,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尉敏知道雨庭并没有爱上他,雨庭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爱上尉敏,但两人又都愿意交往。倒是害得一些想动雨庭心思的优秀的男孩子望而止步了。
尉敏的这个圈子以尉敏为首,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自由自在,这一阵,谁谁谁密切一些,过一阵,另外的谁谁几个密切一些,都无所谓,他们从来不约束自己,愿来就来,不愿来就不来,但是尉敏始终在的,他等于是大哥,兄弟们可以经常换,大哥却是不能常换的。
也曾经有新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被雨庭吸引了,说实话,见到雨庭能够不动心的男人是不多的,男人就是男人,他们喜欢女人,就是喜欢,这是很美好的事情。
就有人会开玩笑说:“小子哎,老大的马子你都敢泡?”
这话一说,“小子”立即明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们都是现代青年,都想得开。
尉敏和雨庭坐下不久,雨庭就说:“我只能稍坐一会儿,一会儿,七点,还有个采访。”
尉敏说:“什么采访,非要晚上去?”
雨庭没有说什么采访,只是笑道:“是呀,命苦啊,哪像你,吃吃喝喝玩玩,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尉敏一脸的痛苦,嚷道:“完了完了,我在雨庭眼里,就这么个形象!”
雨庭说:“你以为你是什么形象啊?”
尉敏说:“我以为?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文文静静的男人,有点落伍的,不能与时俱进的书呆子,难道不是吗?”
他的那些哥们儿哄地大笑起来。
豆粉园的消息,被晚报抢了头功去,日报社新闻部的龚主任有点坐不住了,立即吩咐跑文化新闻的记者雨庭,当晚一定要拿出稿子来,第二天要见日报。
雨庭开始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将当天的晚报找来看了看,又向晚报写新闻的老兄打探了一下,才知道,人家八字还未见一撇呢。晚报这种抢先登录、先下手为强的做法,已经遭到强烈的谴责了,那老兄正忧心忡忡,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碰一鼻子灰,这会儿见雨庭也来凑热闹,好心提醒道:“雨庭,豆粉园这事情,有背景的啊。”
本来连夜要赶出稿子来,是个苦差事,这内容雨庭又是所知甚少,怎么个写法?何况尉敏还约了吃晚饭,饭后还有个聚会,雨庭听晚报的同行如此一说,正好推托,赶紧向龚主任汇报,说豆粉园比较敏感,是不是先不忙报导,看一看再说。
龚主任知道雨庭耍滑头,说:“正因为敏感,我们才要掌握主动权,再等一等,再看一看,主动权都被人家给抓走了。”
雨庭知道滑不过去,便给龚主任加点颜色,说:“那我就写啊,写出问题来我可不负责任。”
龚主任当然立刻挡她回去,说:“写出问题来你怎么可能不负责任?现在都是文责自负,不过你放心,要你负责任的时候,我也跑不了,你是文责自负,我负的是我的领导责任,我们是一根线上拴的蚂蚱,谁也逃不脱。”
雨庭仍然不甘心,又道:“你就不等等今天上上下下对晚报的反应,明天一定要发?”
龚主任说:“谁说明天一定要发?”说过这话,才知道雨庭又在玩花样,赶紧加重语气道:“但是稿子今天一定得写出来,我拿着稿子,随时可以发,也可以不发。”
雨庭到此,再无话可说,只嘀咕了一句:“到底你是主任。”
雨庭很费了些周折,才打听到顾家语的助手林冰的电话,奇怪的是,雨庭发现,这既不是宾馆的房间,也不是手机,只是一个普通的南州住宅电话。
这是顾红家里的电话,林冰来南州后,就住在顾红家里。顾红生性开朗,从不拘谨,她反正是一人独住,家里多个人,少个人,都无所谓的。但是林冰住进来以后,顾红却很不习惯林冰,觉得她和许多美国人一样,小气得很,住到顾红这里,别说在家开伙仓或者出去吃饭各付各的账,连买个生活用品卫生纸,都得跟她计算得清清楚楚,你用了多少我用了多少,都得是AA制。顾红自己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碰见这样的人,心里就来气。林冰住下后,两人摩擦不断,但却吵不起架来,因为林冰对于顾红的气恼,是一无所知的,这一切的斤斤计较,铢铢较量,对林冰来说,是再正常再普通不过了,所以她哪里可能体会到顾红生气的心情。有一次,她跟顾红算账,顾红手头没有零钱了,少找她一块钱,说好第二天有了零钱还的,但第二天顾红忘了,林冰便伸出手来向顾红讨要:“你昨天还差我一块钱。”
顾红气得大吼:“那你住我的房子,打我的电话,我跟你算钱了没有?”
林冰惊异地看着顾红,不知道她生的什么气,认真想了想顾红说的话,说:“房子、电话,还有我用的水电费,当然都要算钱的,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的,我都会记下来的。”林冰住进来的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顾红不会往心里去的,大伯那里的人,来她这里住几天,她难道还能收她的房钱?刚才那也是气不过的时候说的赌气话而已,但是眼看着林冰一边说,一边拿出放在抽屉里的账本,让顾红看,顾红看了一眼,果然林冰都一一记得清清楚楚,连哪天打电话,打到哪里,打了多长时间都一一记录着,顾红当时就目瞪口呆,待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要你的房钱电话钱……”
林冰更惊讶了:“为什么,我记得不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