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论者说,明清的皇宫里没有厕所!同样也有人说,明清的皇宫里肯定有厕所!说有说无的都是言之凿凿,气壮如牛。皇家厕所,有还是没有 1.什么是厕所 明清两朝的皇宫里有没有厕所,这似乎不是个问题,因为不管是皇帝也好,还是后宫的嫔妃也好,他们首先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就要有方便的地方。所以,问题不在于有没有厕所,而在于怎样来定义厕所,即什么是厕所?笔者认为,所谓厕所,主要功能是用来解决人们大小便问题的建筑、房问或处所就可以称为厕所。如果这个定义成立,那么我们就有了讨论问题的依据。
2.明宫的便溺之所与西茅
我们先来看一条历史记载。明朝太监刘若愚所著的《酌中志》上介绍,在紫禁城外朝与宫内廷之间的乾清门围墙之内,左右廊庑之间有朝南的半间房被叫做“东夹墙”和“西夹墙”的地方,“皆宫眷、内官便溺之所。”另在隆宗门外慈宁宫东小门内有北司房,即文书房;再南是司礼监掌管处,“即两班四拨写字所居也,亦有茅房木桶,为便溺之所”,也称之为“西茅”。这位太监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东西夹墙为宫眷、内官的便溺之所,司礼监也有茅房木桶作为便溺之所,并被称之为“西茅”。这里的文字表述没有任何冷僻晦涩之处,理解上也不应该有存在歧义的地方,称刘太监说的这些地方为厕所恐怕没什么问题。
再以前述定义来考量刘若愚的记载,至少关于明朝皇宫内有没有厕所的争论已经意义不大了。 3.清宫无厕论的由来 那么,清朝的皇宫里有没有厕所呢?一般认为,走遍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一个厕所意义上的宫廷时代的厕所,以至于让人们怀疑是不是做了皇帝以后连排泄功能也不需要了。但是,就算九五之尊的皇帝可以不做这样的“肮脏事”,皇宫里的其他人总不至于也鸡犬升天,一下子都不需要排泄了。那么,厕所在哪儿呢?
人们之所以认定明清的皇宫内没有厕所,大抵是源于这样一个传闻:明代的某位皇帝在如厕时遇上了刺客。后来,为了避免因此给皇帝带来的麻烦,皇宫内就取消了厕所。还有一种传言是:雍正皇帝是通过矫诏的不正当手段夺取皇位的,上台后疑忌心理很重,加上性格阴毒,脾气暴烈,动不动就杀人,因而仇家甚多。雍正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时时小心,处处设防。但是,百密一疏,还是:在一天夜里上厕所的时候,遭遇了仇家。从此,为防意外,皇宫内就没有厕所了。这个说法实际上大可商榷。首先,这是一个于史无据的传说,经不起历史的考证。其次,即使它是真实的历史,也并不能证明清宫里就没有厕所。因为皇宫里像雍正那样值得刺客去冒险的人并不多,是雍正们怕被杀头,因而不敢上厕所。宫女太监们怕谁,他们凭什么不敢上厕所,而且,他们在宫里是绝对的大多数,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没有厕所,他们在哪儿大小便。问题的症结恐怕在于我们是带着一副“习惯”的眼镜去找皇宫里的厕所。皇家厕所,等级,还是等级 1.光绪皇帝的便所 光绪皇帝住过的养心殿是一个平面呈“工”字形的建筑,依前朝后寝的制度建成,中间用穿廊连接。殿前在明间和西间建有抱厦。明间天花中央为盘龙藻井,表示它是皇帝理政的大殿。养心殿后面是皇帝的五间寝宫。正问正面是坐炕,东次间设宝座、条案;西次问有紫檀大龙柜、坐炕,东西两梢间靠北墙设炕床。东梢间是皇帝和皇后的寝室,炕床更精致些,通体镶小银镜子,床上铺着明黄毯、大红毡等皇帝的特殊用品。西梢间是皇帝与妃子的寝室。养心殿的净房就设在寝宫内西头的一问小房内。净房又被分隔成里外两间,外间设一卧床,床前是碧纱隔窗,床帐上设有香囊。净房内有便盆,常用的为锡质,上面有软垫。这和清宫太监的回忆相吻合:光绪皇帝住在养心殿时,“便所在寝宫套殿(一般宫殿寝室净房,都设在卧室床的右侧,明面装一扇或两扇小门儿,里面是一个不足一米宽的死夹道儿,专为解溲之用),小便用锡夜壶,大便用腰圆盆,或瓷或锡或木盆。有蹲足架盆,用时内垫以纸,大便用纸,即用揉过去硝之裱心纸。”这段话在厕所问题上至少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和普通家庭一样,一般宫殿的便器都放在床头,只不过在明面装了小门儿,以遮挡人们的视线。这一点实际上一般大户人家也能做到。二是光绪皇帝的这个住所有一个专门的小房间放便器,这个小房间用今天的标准叫法应该是卫生间,这个卧室应该叫带卫生间的卧室。如果说净房与卫生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净房里的便器具是可以移动的,而卫生间里的便器具却不能移动或者准确地说是不需要移动。其实,光绪皇帝何尝不想用固定的便器具,那起码要稳当一些,干净一些,但自来水从哪儿来呢。
卫生间能不能称为厕所呢?天安门两侧的公共厕所如今就叫公共卫生间,答案应该是肯定的。那么净房能不能称为厕所呢,答案也应当是肯定的。至于太监所称的“便所”,今天北方很多地区的人仍然把厕所称为“便所”,那么,皇宫里的便所能不能称为厕所呢? 2.宫中下人的便盆 另据一些太监的回忆,宫中下人使用的便器称为“便盆”,他们没有每人的专用器具,大都是每个院落合用一两个而已,“便盆”均放在宫殿附近的“净房”内。这就比较符合逻辑了。因为他们是供人差遣的,一旦当差时内急起来,当然不可能在主子的“净房”内解手,也不可能总是跑到自己的房间去解决问题,必然有一个公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又不可能是一览无余的露天场所。现在我们知道,这个场所就是“净房”。“净房”通常设在各个宫殿院落配房旮旯的小屋内。 3.宫廷里的净房 “净房”内备有恭桶、茅凳(便凳)、便盆、灰槽等,是供下等役人使用的。每次解手后,都要用炭灰吸干,倒入恭桶,盖好盖子,以防臭味弥漫,然后将便盆擦抹干净,放于茅凳之下,以供后来者使用。
在紧靠“净房”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问房子,内有板床、柜橱等简单日用品,是专为伺候主子们传唤“官房”的值班室,似乎也应称之为“净房”。据清代《三海各殿座添做、改做、装修、床张等项做法清册》载:
光绪二十六年正月初四日传:迎祥馆后添改木板棚净房一座。见方八尺,起脊,两山挂博缝,前檐夹门窗,木坎墙代风门一槽。新样城砖底盘,宽八寸。屋内尺二方砖地面。前檐新样城砖接脚。上顶挽灰泥背一层,青灰背二层。板棚外皮并外檐装修油饰红油。屋内茅凳二个,大灰槽二个。
东群房内添做挂面床一份,面宽一丈零二寸,进深四尺九寸五分,高一尺五寸五分。柜厨一张,高二尺七寸,宽三尺,深一尺七寸,油饰黄油。大灰槽二个,见方一尺四寸,小灰槽十二个,见方九寸,俱油朱红油。叉子、拐子、御前巴掌各三份,油红朱油。六腿盆架二个,小板凳六个,茅凳二个。(毛宪民:《皇宫祈福》,载2004年4月27日《作家文摘》,第15版)
显然,床是留着当值太监休息用的,柜橱是摆放零用杂物的,灰槽是装炭灰用的,叉子、拐子、御前巴掌是净房内的清洁用具。虽然这里说的是三海(紫禁城外西苑里的北、中、南海)的事,料来与大内的建制相去不远。
4.净房与厕所
“净房”与厕所能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厕所里一般是大便池、小便槽,而皇宫里用的是“官房”和“便盆”,即厕所里使用的是固定不可移动的便器具,而净房里是可以移动的便器具的区别。但是,今天的家庭卫生间有几家用的是便池呢?今天的公共厕所已经有许多用的是坐便器和立式小便器,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便池和小便槽了,能说那不叫厕所吗?当然不能。
按照大清的礼仪标准,皇帝、后妃等主子们专用的便器具称之为“官房”,由专门太监保管。皇帝的“官房”使用后,每天由小太监清理,并将便器具涮洗干净。后妃们的“官房”则另有专人清洗。据章乃炜、王蔼人编著的《清宫述闻》介绍,“娘娘行便溺之盆,木匣盛着,外袱布套,便溺不出寝宫,完毕后木盆在下屋洗涮,凡太监不能近事,均由下屋女子承当。”平日为清洁起见,这类便器具不放在寝宫内,而放在专门的净房里。若需要时就传唤太监或宫女送“官房”。从清洗“官房”的严格分工和中国传统的男女之大防的标准看来,男女两性的“官房”也是不可能放在同一间“净房”里的。顺理成章,太监、宫女们的“便盆’’当然也不应该在同一间“净房”里处理和存放。也就是说,和今天分开的男女厕所一样,清宫里也应该有男“净房”和女“净房”。遗憾的是,关于这一点,史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不过,有一条史料也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圆明园堂谕司谕档》存有一份同治十三年4月18日的谕旨,是关于承恩堂改建工程的,上有“东、西净房二间撤去,着照转角房加高”一语,它告诉我们每个院落内殿堂左右都设有两座“净房”。这两座“净房”是不是男“净房”和女“净房”呢?我们只能说,应该是!不然,一个院子里要两处“净房”做什么。但谁能肯定呢?
至此,可以说,明皇宫里的“东、西夹墙”、“西茅”、清宫里的“便所”、“净房”就是皇宫里的厕所,只不过厕所里的便器具和民间有些区别罢了。也许,与民间相比,严格说来皇宫里缺少的是一个粪坑或蓄粪池之类的东西而已。
5.颐和园里有厕所
清末文人李伯元在《南亭笔记》中写了这样一件逸事,或许可以作为清官厕所的佐证(虽然事情发生在颐和园)。
张之万在军机处时,有一回太后过生日,赏赐诸位王爷及大臣看戏。张之万也被邀参加了。宴会之后,张之万突然匆匆忙忙奔出门外,在一棵槐树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正好被一个艺人看到了,艺人看到他那种样子吓了一跳,惊问:“大人怎么啦?”张之万说:“我找毛厕。”于是艺人赶忙带着他来到“在圆镜中”(“在圆镜中”乃是万寿山庙额也)的背后。方便之后,张之万对艺人说:“要不是你,今天我就要拉在裤子里了!”张之万是军机处大员(道光状元,在入军机处之前曾任内阁学士兵部尚书等职),长期在京为官,对宫里的情况应该比较熟悉,至少有没有厕所这样的事应该知道。如果没有,他在树下瞎转悠什么,直接找个隐蔽处解一下燃眉之急不就结了,难道还怕日后有人认出哪是他留下的“罪证”不成。
照此事的逻辑再推论下去,紫禁城里也应该有这样的“公共厕所”才对,不然,大臣们有事进宫,比如议事,比如宴会等等,万一要内急起来怎么办?用皇家的或者用太监的都不符合规则,总不可能让他们出宫去解决吧!但是,这毕竟只能是按照常识进行的推测,需要文字的或考古发现的证据。
6.沈阳故宫的御厕遗址
从以往的历史资料和考古发现来看,沈阳故宫里也没有蹲坑便池这样民间习惯意义上的厕所,而只有马桶。2003年7月,考占工作者在沈阳的昭陵有一重大发现——至少对卫生洁具史而言是如此。7月10日,昭陵内的净房遗址被清理出来。考古人员认为这是清朝皇帝谒陵时的“御厕”,其完整性在全国尚属罕见。
考古工作者推断,这座净房是封闭的亭式建筑,三面为墙,而面向照壁的一面则是木制的大门。四角的圆石是柱础,因此当时亭子的四面各有圆柱。在这座亭式建筑的中间地面上,有一条长2米、宽1米左右的大石面,石面上有一个长约1米、宽不足50厘米呈花生状的石坑,即厕坑。从石坑向底下看,是一条石槽,看起来很深也很齐整。考古工作者认为,清代皇帝如厕时不会是蹲着,当时可能还有中间挖空的龙椅摆在坑上,皇帝可以坐在上面轻松地解决问题。
此外,在净房的地面上还残存着两三片古石砖。其中一块砖的铺砌方式很特别,不是陵寝内常见的方正铺法,而是呈菱形铺砌。考古人员说,这很可能是为讨好皇帝而做的“花活”。
正如我们在前面介绍的,在明清两朝的皇宫里都没有发现带厕坑的厕所,因此,沈阳昭陵所发现的这座净房文物价值极高,这一考古发现也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官房:是木制,还是银制 1.官房的形制 官房主要有长方形和椭圆形两种,有木头、锡和瓷的材质之分。木制“官房”大都镶嵌锡皮衬里,形如抽屉,外围木框,木框上开椭圆形口,口上覆有盖,便屉可以拉出或合拢。这类便器的等级较高,多为帝王后妃们所享用。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个木质锡衬便器,长61.5厘米、宽31厘米、高31厘米;下有3.5厘米高的腿足,上平面开一长35厘米、宽18.5厘米的椭圆形洞口;靠前端堵头开方口,装一只宽21.5厘米、高15厘米、长58.5厘米的抽屉。抽屉内层镶嵌着锡皮衬里。其木质不重,有戗茬和顺茬相间的木纹,可能是香楠木,外刷柿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