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菩提园,他们跟我说水晶有磁场,有感受度的人,就能感受到那个磁场,否则这么一抓,感觉跟一般石头没两样。我们学习与训练,就是要把那感受度给提炼出来,若能感受得到,言语之间会自然流露。这个文殊所讲的般若自性,不一定要透过语言文字的表达,借由艺术、音乐、雕刻,甚至插花,也都能表露出来。表达、表露,属文殊智慧的范畴,本身的感受则属普贤体性的部分,关键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本尊是普贤菩萨,难度最大啊!要去感受这部分。
经文此处所讲的那种内证功夫,“不可说”是属于内密型的内证功夫,假如要把内密型的内证功夫运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就叫外显型的内证功夫,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能够体会。因此,五祖才叫大家各做一偈,呈给他看。倘若悟得,即“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虽说“传衣钵”,但是否真的得要有那个衣和钵呢?事实上,衣和钵只是个相,真正的衣钵是指心心相印的部分。师父把衣钵传给你,意即你和师父能相印,才谓之“传衣钵”;另有一派不说“传衣钵”,而称“传心印”,“心印”的说法就比较传神了。我的心是道心,你能够相印,意即了解我的内心,那么你也得到道心,那叫心印,我印可了,认为你对了,可以了。然而此皆属内密的功夫,而内密功夫又很容易让人做假。
“是啊,师父是念佛的,我则专门参禅打坐。”他回答。
“那他念佛怎么没有跟你印呢?却印到参禅打坐上去了?”
“他都不倒单,你看他都坐在椅子上,我跟他学打坐的。”他答。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浑然不觉。
“你坐的功夫很好啊?”我问。
“是啊,我一定就十七个小时。”他继续说得天花乱坠。他哪天人定去了,有个什么佛、什么菩萨,要他在这里弄个紫光宝殿,殿长是观世音菩萨,副殿长是大日如来的干女儿清凉地菩萨,他为了写这个传,便向殿长请假,但殿长出差去了,所以跟副殿长请假……这种情况笑死人了,他也自诩为当代高僧,胡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竟是这种“印可”啊?
常常有人打电话来,自称是某大德,想以电话跟我印可。我说我不印,我不认为你达到那个功夫。就是有这种人啊!内密型的功夫是本身的内证,传不传给你,不是用嘴巴讲、用嘴巴求的,你说谁跟你印,印什么啊?你有得道,会内心喜悦、会自在、会解脱,那就好了,何必管人家跟你印不印?老子有谁跟他印?庄子有谁跟他印?没有啊!为什么你非得要有那个衣钵、心印不可?那都是错误的想法。
一个僧团,为了让佛法住世,必须有个象征,或许需要某些仪式,但仪式并非一成不变的东西,事实上为了让正法永存,那些仪式在必要的时候都可以毁掉。而我们如今弄得颠倒,正法不存,只有仪式,又将仪式奉若圣教,牢不可破。正法何在呢?这个偏差就很大了。你看看祖师大德的著作中都没有那些东西,为了这个衣钵,六祖还差点被害死了,所以到他第六代为止,以后便不传衣钵了,免得弊端丛生。像我们临济宗传到我是四十八代,若是这样,四十八除六,至少出了八次人命啦!六祖福报大,师父会保护他,所以没出事。因此,对于仪式绝不能太过强调,仪式可以有,作为一种方便,让大家感受那种宗教的情操与气氛,以坚定信心,那很好,但若奉为唯一圭臬,那就错了!真正要抓住的是“源自本心般若之性”的部分,要“各去,自看智慧”啊,都着重自心、自性的那个部分。所以学佛人不要弄错了,我们再三提醒各位这点,也希望大家在这地方多体会,多接受这种正法的训练,感染正法的气息。接着看经文。
“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赶快去罢!不要迟疑啊!后面这句是很重要的一个关键语——“思量即不中用”,思量就不对了;“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这句话讲出去,当下就得了,不用回去想了老半天,看看参考书,研究研究《金刚经》怎么说,然后改一改,前后倒装一下……思量都没有用啊!
有个很有名的例子,雍正皇帝才华横溢,是菩萨再来,真的不得了。有一天他想,应该找几个高僧大德出来切磋才有意思,听说高曼寺禅风昌盛,于是找住持过来问:“佛法大意是什么?”住持略思,讲了一个偈子。雍正不满道:“不对,怎么还低头想一下!你问我!”住持言:“请问陛下,佛法大意是什么?”雍正接着就将住持方才的意思讲了出来,他脑筋好,听住持讲过一遍就背起来了。雍正道:“要像我这样,一问完马上就答!我问你,佛法大意是什么?”住持就照着刚才讲的再讲一遍,讲完后他马上悟道,于是第二首偈马上又出来了。这时雍正皇帝很高兴地说:“对!这样才对,你开悟了!”你看看,皇帝让他开悟了。开悟,就是“言下须见”,不能再思考,思考即不中用。
雍正找来另一位住持,如法炮制后,问道:“开悟没有?”住持一惊,马上回禀还没开悟。雍正命令道:“还没开悟?马上去打禅七。”禅七由此而来:“七天之内要给我开悟!否则宝剑在这里伺候。”雍正每天去看:“宝剑在这里,不开悟,砍头喔!”晚上再去:“开悟没?赏你两个馒头吃。”打禅七的人晚上可以吃两个馒头,这是雍正皇帝留下来的规矩。打祥七时有个香板,就是宝剑的遗绪。雍正每天问,住持紧张啊,非得用功参禅不可。用功参禅可以啊,但开悟什么时候来,不知道?坐到第七天,他坐不住了,皇帝老爷等会儿就要来砍头啊,他参到那边,自然就起来跑香,一直跑、跑……撞到大殿的柱子,忽然开悟了。皇帝一来,站在他后面问道:“开悟没?”这时候,他脸对着柱子,把开悟的偈子说了出来。
一定要有一番逼迫啊!别以为每天如是早课、晚课就会开悟,还早咧!就凭这流水账、惯性定律啊,别想开悟!你有没有像他这般耐不住、怕死了,赶快起来跑?要是阎王爷告诉你七天之内来勾你命,问你:“要跟我走,还是出离三界?”那时你就会跑起来了!若到第七天还没开悟,你恐怕就飞上去撞天花板了,到时候看你开不开悟?
人一定要有一点逼迫,但逼迫以后所得的成就,不是最高成就。你放心,开悟还不是最高成就,你只是被逼迫到无路可退了,达到忘我之境,可是你还没忘法。忘我之境是入三昧门,那时是止观双运,彼时也能够得道,但还不是真正到纯粹、最高的境界;是入了三昧门了,已经看到解脱门,所谓“坐二望一”,唾手可得了,这时再超越就快了,这样的人能够了脱生死,原因在此。
【智慧金言】
我们常讲:“直心就是道场”,直心就是“思量即不中用”。会“思量”,就非“直心”啊!有一次,有几个人在一起,其间大家不断问问题,有位大德就一直答。这时,有个人很迷惑:“你这样答,到底对不对?”他答:“直心就是道场,你看你们问问题,我都没有思考。”所谓“直心”,并不是这样。辩论会上的人,回答都很快,那是直心吗?不!那叫方法论,是机巧。直心是“言下须见”,不思量,非但言下能见,而且能够“见道”。见道,不是一般“知道了”的那个知道,而是真正见“道”的存在,这才是成就的境界。
“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能够这样的话,即使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照样能开悟。“轮刀上阵”就是种种逼迫啊,即使在种种逼迫之下,也可以见道。
10.修正知正见
【原文】
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我辈谩作偈颂,枉用心力。”诸人闻语,总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
神秀思维: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伽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体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维:不如向廊下书着,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
【释讲】
前面提到,五祖要大家作偈,看看得不得法,这时大家就互相猜测:“神秀是上首弟子,而且在讲经说法,我们这些人尚且无法升座讲经说法,即使再怎么努力写,也不如他啊,所以大家也不用作偈了,将来依靠他就好了。”于是众人都不写了。这地方透露一个信息,人类有个非常大的危机,那就是依赖感。反正五祖还在,就依赖五祖,要是他走了,还有神秀在。这种依赖,早晚会出问题。要知道,皈依三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必须把“皈依”的真实义弄清楚。依靠三宝并没有错,但“依靠”可不是“依赖”,依赖三宝就会变成赖着佛吃饭。依靠三宝,则是依着三宝的指导、三宝的规矩,这些规矩是给我们作标杆,所谓有规矩方能成方圆,我们是透过那个标杆,走出自己的天地,而不是靠着那标杆,让自己局限在那个框框里。
【活学活用】
大多数现代人几乎都犯这种依赖的毛病,若是学佛,进入佛门,就会赖着三宝。记住,所有修行都是要激发生命火花,充实能量,不让能量消失,直达饱和状态,更进一步则开花结果。会修行的人会愈修愈年轻,愈有朝气,生命力会愈加蓬勃,不会修行的人则会愈来愈枯萎。为什么呢?他被佛法里的种种规矩框限住了,尤其是戒,它最具体,也最好依靠。
修法的人也一样,一个法给你,你就赖着那个法,一点也不肯深入用心啊!修行,是要靠着那个法来善用其心,借着法的指导原则来激发生命力的,结果却反而赖着那个法在修,然后一直重复因循,弄得很忙碌了,还以为是精进。那种修行,是为不得要领。绝大部分修行人或世间人都走上这条路,成了凡夫的通性。
你看,世间法依赖法律,因此就会去钻研其漏洞,愈自由愈发达的国家,钻漏洞的现象愈严重,为了弥补此一漏洞,法律条文便一直增加,结果漏洞愈补愈大,条文愈定愈多,搞得案子都不知从何判起,最后,罪刑端赖人们如何引用法条来定谳了,因此我们常看到很多荒谬的判决,这边判死刑,那边却判无罪,只因引用的法条不同。怎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们赖着法律。
战国时代,有个人要买鞋,他在家里先把鞋子的尺寸量好,再到鞋店去。老板要他合一合脚的尺寸,他说:“哎呀!我把尺寸记在纸上,忘了带出来了。”于是跑回去拿尺寸。现代人是不是也这样呢?我们应该相信人性,而非相信法律,现代人倒行逆施的结果,导致人类彼此间的鸿沟愈来愈大,这就是不信赖一个有生命的人,却信赖无生命的东西所造成的怪现象。
同样的,经文说:“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大家都说神秀铁定赢了,以后靠他就好了,何必再作偈呢?还没开始就认定自己不行,这场仗还用打吗?这些人在修学过程中能不能开悟、能否当家做主、往生净土?不可能啊!这种人与凡夫无异,心已然失去活泼性,完全依惯性而作用。就如我们常说的,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每天早上一开门,如鸟般飞出去,到了黄昏倦鸟归巢,明天再继续过同样的生活。虽名曰“人生”,其实畜生性很重。
世间人的这般习性很重,未入佛门前,杀鸡、杀猪……造业,进得佛门来,少造这些业,却仍过着同样的惯性生活,只是惯性换了念阿弥陀佛这一项而已。换言之,之前得的是恶报,之后得福报,如此差别而已,但仍不脱三界六道轮回;心仍死寂,依旧是僵化的畜生观。这是个很可悲的现象,学佛人若学到这步田地,虽说总比不学的好,但若顾及学佛目的及初衷,那还真是不如不学,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我们学佛必须将此种观念转化过来,获得一种超越,成为具有灵性、生命感而非机械性、惯性的动物。这段经文便在提醒我们这一点。
从经文当中,我们看出神秀的人品其实相当不错,可圈可点,但他于法性的领会则稍逊。在解释原由之前,先跟各位提一个重点。佛法和其他宗教或学术思想有个很大的差异,佛法特别强调正确的知见,故曰“正知正见”。要具足正知正见并非易事,我从“不正知、不正见”的状况来说明,好让各位明了何谓“正知正见”。
不正知不正见,就是不正确的知见和观念。这要分两部分来说明,一种是世间恶业观,认为造恶业、做坏事都无所谓,譬如承包工程,柱子的安全标准规格是十五公尺,结果只做五公尺就交差了事,既然如此,一开始又何必设计十五公尺呢?这真的很缺德!这种谬误观,一般人容易明白,但有些就不容易看清楚,譬如喝酒、抽烟,看起来好像没啥大错嘛。你可能认为,只要不抽太多,肺部不变绿色就好了,只要不醉得不省人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事实上,这当中会有不好的“果”,你看不到。杀人、骂人是不对的,此点人尽皆知,但某些似是而非的部分我们看不出来,世间人或可容许,但它是不好的,都属恶的、不正确的知见与观念。
另一种不正确的知见和观念却属于世间的善业,这个争议性就比较大了。行善,就世间法而言是很好的事。譬如有位学生家里出了事故,他很会读书却没钱可读,于是你捐款给他,但又怕他忘恩负义,所以请他签字据,还请邻里长当保证人,加盖警察章;或者捐款还非要人家开收据不可,甚至要求在柱子刻上您的大名,否则一百万的捐款就缩水成五万。捐款本身固然是善举,但若有执著、邀功,就是不清净的善,虽然是善,实际上却属不好的、似是而非的善。
另有一种纯粹的善,也属不太正确的观念,且以陶朱公为例说明。范蠡看到越王勾践可以同患难不能共享福,成功后恐有杀身之祸,便劝文种抛开功名利禄,赶紧引退,让勾践独享君王尊荣。文种想想,自认三代元老,又与国君共患难,功劳之大,至少也封侯拜相,怎舍得急流勇退,因此最后被勾践害死了。范蠡很聪明,看出勾践这个人不好相处,便逃离越国,改名换姓叫陶朱公。
陶朱公很会做生意,卖盐赚了很多钱,因为怕钱多出名,国王哪天下乡来访,可就麻烦了,于是把所有钱财布施给穷人。他改行卖铁,又成巨富,于是再布施出去,而且不留名。像这样把一辈子的财产连续布施了三次,古今中外大概很难再找到第二人。你看,他存善且不附带任何条件,然相对于佛法而言,仍属不正确的观念。
这可麻烦了,那佛法讲的正确观念究竟是什么呢?陶朱公已属世间第一等人、上上人,用今天的话来说,就称作“菩萨再来”,但不要因为称他菩萨,就忘了佛法是站在修行立场的,其所要追求的不仅于此,应该是菩提正念、菩提道、菩提心,要能不忘失菩提心,追求最后的觉悟,始可名为“正念”。
【智慧金言】
你具足了菩提心之正念,所作所为谓之“正行”(正确的行为),而具足了此种菩提心的观念,便是“正知正见”。
11.不要患得患失
【原文】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伽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体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维:不如向廊下书着,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