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宾懿先生和他的妻子离开以后,宾德先生看向三剑客。
“你们现在,都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那么——”他谨慎地搓着双手,“你们是怎么认为的呢?”
他又忧心重重地说道,“如果这件事情不处理好,就不会有人再租住这栋简易楼了。要知道,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我真担心,宾斯和他的妻子没有生活来源以后,生活变得更糟糕。”
他欲言又止,轻轻地叹了口气。
“您肯定也跟我们一样,不相信这栋楼里有鬼。”珊杜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宾德先生。
“啊!当然。”宾德先生说,“凡是有些常识的人,都应该明白,鬼魂是一种不存在的物质。就唯心论来讲,它即使真的存在,也是在四维空间里。蚂蚁和许多动物,只能看到二维空间。我们人类,能看到三维空间。三维以外的空间,那就只有交给宗教来研究了。”
“但并不能说,四维空间就真的不存在。”杰西插嘴说道。
他最近很喜欢研究,关于鬼魂的问题。
但暂时还无法确定,世界上,真有鬼魂存在。
“你说得有道理。”宾德先生说,“可即使鬼魂真的存在,它也只是一团类似空气的物质,根本没有肉体。所以,它既不能使楼梯发出吱嘎声,也不能打开书柜。更不会写字了。”
他抖着手中的信纸,说道,“看信上的内容,好像写信的人,知道房契的秘密。而且,与我父亲有密切的关系。我想调查清楚,他的真正身份和目的。希望你们三剑客,能帮助我。”
杰西与维森,沉默了几秒钟,马上点了点头。
此时,珊杜又陷入沉思当中。
他好像并没有听见大家的谈话,突然抬起头,喊道,“如果您不介意,我要借用您一个房间。”
宾德先生马上点点头,满口答应,“我正求之不得。博格会给你们,安排一个舒适的房间。”
“但我并不想让您的两个弟弟,知道此事。”珊杜又说道。
宾德先生马上像明白了什么似地,点点头。
“当然!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夜暮很快降临,二楼喧嚷的走廊里,除了一团烟熏火燎,就只剩下一片退潮的细浪似的碎语。
好像所有的房客都知道,这栋楼房里闹了鬼。
但杰西假装随意地与几个房客,聊了几句,发现他们并不清楚此事。
也没有谁,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
看样子,那一个隐藏了真正身份的人,并不想让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主要目标,是三楼。而不是二楼。
与二楼相比,三楼的傍晚,更是安静许多。
确切地说,是带着几分恐怖的沉寂。
宾斯先生房间里的那一对白领夫妇,平时回家很晚,现在还没有回来。
三兄弟的家庭成员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光芒。无论走到哪儿,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怒了隐藏在暗中的,看不见的幽灵。
让幽灵记录下自己的罪行,趁夜深无人之机,实施报复。
夕阳的光,挟着浮尘,从一个个宽大的阳台外透射进来。暗黄色的余晖中,夹杂着火红火红,耀眼的光芒。
就像是一个个看不见的魔鬼,伺机守在窗外,随时会采取可怕的行动。
三剑客与宾德先生和博格,一起吃了晚餐。
晚餐过后,他们故意与所有人道别,让另外两个兄弟,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现在,真要委屈你们一会儿。”博格走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旧木楼梯上,边走,边回转身,悄悄说道,“我已经在二楼,给你们安排了一个还没有租出去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二楼还有浴室。你们先到附近的网吧,玩儿上一两个小时,费用我全包了。”
三剑客脸上,露出兴致神色。
他们无论谁,都酷爱现在流行的网络游戏。
尤其是珊杜,更是对QQ农场爱不释手。
可现在,他好像并没有听到博格的话,脸色格外阴郁,眼睛敏锐地扫视着,一楼几乎没有门厅的窄小过道。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直直地注视着,木楼梯后,那个废弃已久的下水井通道——
穿过长长的,已经亮起路灯的胡同,博格将三剑客领到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他给每一个人开了两个小时,并与珊杜交换了QQ号码。
之后,与大家告别,离开了网吧。
三个侦探的座位,彼此毗邻。
“今天晚上,要怎么行动?”杰西双手插在口袋里,半靠在黑色的软皮沙发上,看向已经打开电脑的珊杜。
他已经进入了QQ农场里。
“当然是,抓住其中一个搞鬼的人。”珊杜正在偷菜。
“你认为,”维森带着嘲弄地咕哝道,“嘿!你真是太自信啦——你认为,今天晚上,就有其中一人会暴露身份?”
见珊杜没有答话,他又飞快地说道,“也许,这是一场经济纠纷案呢。很有可能是房地产开发商,为了得到拆迁的许可,而搞出的花招。”
“如果真是房产开发商的话,”杰西插嘴说道,“为什么三兄弟,都不知道此事呢?我想,开发商不会傻到,只跟一个人暗中勾结,这是犯法的行为。再说,那么一个窄小的地方——我是说,对于盖高楼大厦来说,它确实太小了,不会有开发商看上。”
“这可不一定!”维森很气恼,自己突然来了灵感,却都被杰西给否定了。
他将求助的目光,瞥向珊杜。
希望他站在自己的一边。
“可开发商,不会秘密进行此事的。他们巴不得吓跑所有的房客。”杰西抢着说道,“至少,让其中的两个兄弟断了财路,迫使他们同意拆迁房子。”
“我可不这么认为!”维森叫道,“现在因为拆迁费与开发商闹僵的新闻,不胜枚举,他们是会想出装神弄鬼这一招的。”
他十分生气珊杜的冰冷态度,冲他吼道,“你认为呢?”
珊杜耸耸肩,早就投入到了偷菜的队伍当中,他精密的逻辑思维似乎在认为,两个人都在说蠢话。
维森可不想浪费时间,马上进入了劲舞团。
杰西打开QQ,立即与一个作文水平非常棒的好友,聊起了《窗边的小豆豆》。
直到好友下线,杰西忽然发现,身旁的珊杜不见了。
但他的QQ还打开着,显示着号码外挂。
这种状态,无论在菜园里,还是在QQ上,都可以显示他还在线的情况。
“你看到,珊杜去哪儿了吗?”杰西问了两遍,维森才从游戏中惊醒。
“也许上厕所了吧。”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又马上与网上的虚拟朋友聊了起来。
杰西四处看了看,没有珊杜的影子。
就以为他真的去了卫生间,或者到附近打电话了,马上也玩起了种菜游戏。
但直到一个多小时后,网费已经用光,两个侦探不得不下线的时候,才发现,珊杜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能去哪儿?”维森飞快地冲出网吧。
但一到街上,看着杂乱的车辆、密集的人群,都挤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上。
一时间,又迷茫起来。
杰西已经猜出几分,“也许那家伙,现在已经藏在那栋简易楼的某一个角落里呢。我们先到那条胡同看看,如果方便,就回去。但如果三楼还亮着灯,或是有的窗口没有拉上窗帘,我们就要在外面呆上一会儿了。”
维森接连摇头,“我不得不说,珊杜是一个侦探方面的奇才。可他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竟办叫大家气愤的事。如果,真是他发现了什么的话——这也太过份了!他居然每一次,都独揽功劳。”
杰西耸耸肩,“他可能认为,人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不一定就在简易楼里,在小吃街上也说不定呢。我们先随便转转吧。现在,才晚上九点多钟,简易楼里的人,肯定大部分还都没睡呢。”
“早知道这样,我就多聊一会儿了。”维森说,“博格真是没有分寸,那间卧室里就两张床,还不如给我在网吧开一个通宵卡。”
杰西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神色。
“你总是不为别人考虑。我们今天留下来,是为了调查暗中装神弄鬼的人,而不是来走亲戚的。想想,你在沼泽地里那一次惊人的表现,这叫你的名气,甚至比我和珊杜还要大很多呢。”
维森听得满目生辉,“我只是开个玩笑。”
两个侦探挤入人群里,慢悠悠地随着一条由人群组成的巨大毛毛虫,向前走,搜索珊杜。
直到他们吃了几样小吃,觉得没有必要再在人群里,受挟挤之苦——杰西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潮乎乎的大手,压了下来。
他回过头,“珊杜!真有你的!说说,你失踪这么久,去哪儿了?”
珊杜将杰西与维森,拉出小吃一条街,走到一栋早已打烊的大厦底下。
他虽然依旧阴沉着脸,但却难以掩示,发现某一个真相后,所流露出的兴奋神色。
“刚才,我故意将QQ外挂,想到那条胡同外,再次看一看简易楼里的情况。”珊杜说,“我刚走到那儿,就发现宾斯先生走了出来。他好像还没有醒酒,走路有些摇摇晃晃。边走边咒骂,唾沫四处乱飞。他手里抓着手机,不时看上一眼。每次一看,眼睛里都喷射火光。但又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杰西与维森起初认为,这只是因为珊杜疑心病太重,而胡乱猜疑出来的。
但他们凭着侦探的直觉,马上认定,宾斯先生的这次外出,一定与简易楼里闹鬼的事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珊杜接着说道,“我回转身,立马将自己隐藏在胡同的暗影里。一发现他走了过去,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并没有走多远,当穿过小吃一条街,在一个早已关门的银行前止住脚步,眼睛慌乱地四处探寻。”
“几乎在他到达的同时,就有一个穿着夹克衫,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跳上台阶,对着哈腰弓背的宾斯先生,怒目而视。他先说了一大堆宾斯先生再不还钱,就要对他下手的狠话。吓得宾斯先生颤颤微微,脑门上出了一层湿腻腻的冷汗。因醉酒而潮红的脸,也变得苍白极了。”
珊杜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下来,脸上的表情,又陷入半僵硬状态。
似乎正在将脑袋里得到的碎片,慢慢复原。
维森与杰西知道,现在打扰他,除了什么也打听不到,只会惹恼他,只好由他沉思默想。
珊杜猛然抬起头,眼睛里射出一道可怕的光。
紧接着,他像梦呓似地咕哝道,“我一直盯着那两个争吵者,在不经意间,忽然发现,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同样也在盯着争吵者。这个人就藏在我对面,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探出上半个身子——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就是已经死去的,博格的爷爷!”
他的话,令维森与杰西膛目结舌,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确定几次以后,有好一会儿,两个侦探什么也没说。
珊杜犀利又带着嘲弄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来扫去。
终于把维森看得不耐烦。
他嗑嗑巴巴地问道,“你确定——当时没有把一根电线杆的影子,或者是一个老乞丐当成博格的爷爷图尔先生?”
没等珊杜张口,他又飞快地说,“要知道,现在什么样的乞丐都有。有许多,你真不知道,他是奥特曼身边的小怪兽。还是从下水道里,爬出的生化人。”
维森被自己逗趣的话,逗笑了。
开始认为,珊杜也一定在糊弄自己。
但珊杜的脸严肃得可怕,他的目光直逼视着维森,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弱智和低能儿。
“我说过,那与照片上的人,非常相似。”珊杜说,“除了他的眼睛里,没有挂在墙上的那个老图尔先生精明以外,几乎相貌一模一样。”
“你说的,也只是眼神喽!”一旁的杰西插嘴说,“也许鬼魂的眼神,是要奇怪一些呢。”
珊杜并没有对杰西的意见,发表什么看法。
他接着说,“他一直盯着宾斯先生和那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当听到,他们正在密谋——”
杰西马上打断珊杜的话,叫道,“密谋?”
“是的。”珊杜说,“那个头戴鸭舌帽的人,让宾斯先生还钱,还带着威胁的口气劝说,他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将另外两个兄弟赶跑。或者是说服他们,以非常低的价钱,将房子卖掉。”
“没有房契,要怎么卖掉房子呢?”杰西好奇地问道。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好像也是一个中间人。”珊杜说,“那一套简易楼,最少也值一千万。可那个人对宾斯先生开的价,只有一百万。想想,这连在市中心买一套房子的钱都不够。另外两个兄弟怎么会同意!当时,宾斯先生满头大汗,一脸无可奈何。但他咬着牙齿,眼中泛着可怕的凶光。他说,今天晚上,要给另外两个兄弟颜色瞧瞧。”
珊杜揉搓着下巴,眼睛若有所思地穿透小吃一条街后的一栋小商场,好像看到了博格家的简易楼。
“这么说,其中一个做了手脚的人,”杰西说道,“一定就是宾斯先生了?”
珊杜点了点头。
“那个老图尔先生还在吗?”一直倾听谈话的维森问道,“也许在你抬头的时候,他早像影子一样,失踪了吧——我猜,一定是你因为太激动,眼睛看花了。”
“如果在我第二次看向他的时候,他失踪了。只是我的幻觉。”珊杜眯起眼睛,紧抿着嘴唇,“我是不会被你们当成白痴,来乱谈这件事情的。当他听到宾斯先生要卖房子的时候,两个手掌攥成了拳头,浑身都在颤抖。我看到黑色的礼帽,在路灯下微微地抖动着。他就像一只饿狼要扑向猎物似地,身体半伏下来,想冲向两个人。”
他又说道,“可他好像忍了下来,重重地吐了口气,一只手无力地扶住身边的墙,继续听着谈话。”
“他们现在离开了吗?”杰西问道。
珊杜突然跳起来,直扑下台阶,朝着小吃一条街走去。
他边走,边回头喊道,“我出来,正是找你们呢。”
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带着惯有的嘲弄,似乎在说,他并不是一个独揽功劳,头脑简单,只顾自己利益的人。
珊杜说道,“你们也应该去看一看,那位可敬的宾斯先生,现在也许还没有离开那栋简易楼呢。我想,那位老先生,也一定还在附近。”
“这么说,世界上真有鬼魂喽?”杰西还在想着,他最近研究的鬼魂论。
“收起你无聊的‘鬼魂’吧。”珊杜像一头被惹怒了的小豹子似地吼道,“赶快走!不然,他们也许就离开了。”
“我们要去看什么呢?”杰西追问道,“现在就行动吗?”
“宾斯先生好像要去办什么事情。我想,也许是采购跟今天晚上,他要行动的事情有关的东西。”珊杜说,“可他一拍口袋,发现里面没钱,立即飞奔向简易楼。他临走时说,他要向他的妻子去要钱。哪怕打她一顿,也得保全自己的性命——他受到生命威胁。”
“可你相信,他真会受到生命威胁?”维森边疾步走着,边问珊杜,“那个要债者,敢杀了他?他到底欠了多少钱?”
可他和杰西无论怎么提问,珊杜又陷入了冥想状态。
似乎刚才的话,都不是自己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