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语
不要当名誉的俘虏,不要作计谋的仓库,不可做事务的承担者,不应作智慧的主宰者。
深刻地领悟一切事物的变化无穷无尽的事实,心便可悠游于无边无际、无形无迹之境界;尽力保持人天生的情性,不要表现自己所得到的,因为这到头来也不过都要归于自然历史。
大智大慧的人用心如同明镜,物来不迎,物去不送,映照面前事物而不收藏,所以能承受所有外物来映照,而不受伤害。
——庄子《应帝王》语译
1.好心办坏事
好心总是要的。
好心做出坏事,郎中开错方子,药坏了人,这是人为破坏自然。
那天浑沌大帝的遭遇就是如此。
他有两个好朋友:主管南海的(Shū)象大帝,主管北海的忽象大帝。浑沌大帝是主管中央的。
象大帝和忽象大帝经常到浑沌大帝家中作客,总是受到浑沌的热情款待。叨扰多了,象与忽象二人便对浑沌的殷勤盛情十分感激,似乎不想想什么办法报答一下浑沌,心里便过意不去。二人便商量说:
“人人都有耳眼鼻口七窍,听声、看物、呼吸及饮食,多方便!可浑沌这好的人,却没有七窍。人生这点乐趣也享受不到,真遗憾。我们不妨试试替他凿开,也是我们朋友尽一份情意。”
二人商量妥了便动手,每天给浑沌凿一窍,可凿到第七天,浑沌的七窍是有了,可浑沌却已死了。
人也常常有不可为事,诸如出身,诸如生理美丑,诸如自然的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等。所谓战胜自然,改天换地,如此悖理妄行之事,人之世事教训多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有其顺乎自然之理。因为,如果多过了头,何如少得恰如其分!
2.表面的总靠不住
热情不能没有,也不可不要。但热情常常容易被表面迹象鼓动。
表面现象靠不住,所以热情总还是抑制点为好。郑国的巫师季咸与壶子的学生列子,在壶子面前表现的就是这个弱点。
当时,季咸的法术在郑国灵验得很,虽然他来自齐国,但郑国人简直把他奉若神明。他能够预知人的生死存亡,福寿祸殃,预言事件什么时候发生,没有不灵验的。于是,郑国人一见到季咸,就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地走开了。
列子看到这种情况,对季咸佩服得不得了,就把季咸这种情况告诉他的老师壶子。他说:
“原来我以为老师的道术,是登峰造极了,现在才知道,还有更高深的道术!”
壶子说:“我传给你的道术,还只是一些表面功夫,还没有接触到道的实实在在的玄妙要领,你原来就认为自己得了道么?”
壶子就打个比方说,禽类只有一群雌性的,而没有雄性的,虽可下蛋,但绝不可孵出小雏来!凭表面现象去与世人交往周旋,就肯定会妄听轻信。因此,巫者凭他的聪明才智,就可以看出你的底细。
壶子就叫列子邀季咸到他这儿来,把季咸介绍给他,了解了解。
壶子说给列子的话,当然是在理的,列子心里未必不怀疑老师的话,也许真有公鸡下蛋的事呢?
3.不可盲目崇拜
列子怀疑归怀疑,第二天还是将季咸请了来见壶子。
三人聊了一阵,壶子与季咸彼此一番观察,各有所了解。
季咸从壶子住处出来就对列子说:
“不妙啊,你的老师有死亡的兆头了,并且病入膏肓,不可救了,算来过不了十天的工夫啦!我看到他的形貌非常怪异,他的脸色就像一堆死灰一样!”
列子听了大惊失色,眼泪也流出来了。送走季咸,一进门列子就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
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泥塑木雕般的形象,姿势也不端正,精神停止了活动。所以,大概他只看到我关闭了的生命闸门,而我真正的生命活力洋溢的河流,他却没有看到。你明天再同他一道来看看。”
列子第二天又同季咸来见壶子。临走时,季咸很高兴,也很得意,对列子说:
“真幸运呀!你的老师碰上了我,有希望了。我看到的形容气色,已与昨天完全两样,全部生机已由死寂变得活泼起来。”
这一次壶子告诉他的学生,刚才他显示的是天象变化的情景,世俗杂念、功名利禄不侵入人心,一线生机从脚后根循循上升。这是顺应自然的功能。
壶子讲明道理与原因,又要列子第二天再来。这时列子的疑虑开始消除,既不盲目怀疑自己的老师,也不盲目崇拜季咸了。
4.自然是最大的道
庄子的意见是,一个人不要当名誉的俘虏,不要当计谋的布袋子,不要总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不要总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事物变化无穷,只有不断贴近自然,人才能永保天性,也永保平安。
相反,追求名誉,就会失去自我,失去本性,做人就会华而不实。总是用心计,损害他人,同时也会损害自己。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自找苦吃。个人不可能没有一些聪明,但比起变化无穷的大千世界又算什么呢?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应当能深刻地领悟自然大道,使自己的心灵游历于一种博大、睿智、超脱的世界之中。
在季咸第三、第四次拜会壶子的时候,列子和季咸才不同程度地悟出这些道理,尤其是列子。
这两次会见如何呢?
第三次列子引季咸来拜会壶子,季咸观察壶子,感觉十分恍惚。
出门时,季咸对列子说:他心神不灵,没有斋戒,实在没办法观察他。只有让他斋戒后心神专一了,才可仔细观察他。
列子依旧把季咸的话转告壶子。壶子说,他刚才道术显示给季咸的是太虚境界,高远且没形迹与兆头可以捕捉,所以季咸才这么说。
第四次季咸到来时,季咸还没有站稳脚根,便调头就走。列子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又觉得似乎在意料之中。可壶子对列子说:“快,追回他!”
列子没有追上季咸,壶子对他说:
“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未曾显示我的根本大道,我同他虚于顺应,变化无迹。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时好像是随风颠倒,有时又像是波浪翻滚,他捉摸不定,就逃跑了。”
对于季咸当然是技穷力拙,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对列子,这桩事震动可就大了!他觉得自己只是迷惑于虚名,并没有真正学到道。于是他开始静下心来,每天只是帮老婆烧火做饭,衣食俭朴,不管闲事。在行为心理上,他完全去掉雕琢虚饰,返璞归真,成了一个超越世俗杂事杂念的真的人。这样,过了较长时间,他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