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沙市最高水位:45.16米,超分洪争取水位;趋势:涨
崇湖深处:熊熊大火呼唤守夜人——风雨路上:5位被困者静候死亡——北闸爆破区:疯了的记者行动——分洪区最后的剪影:市长、越野吉普与一位老农
崇湖深处:熊熊大火呼唤守夜人
8·16之夜的“拉网”行动在分洪区内的村庄全面展开的时候,分洪区最深处的崇湖依然显得很平静。搜索队没有来到这里,几十位留守者仍然在这里坚守,这里好像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当然,渔场场部的电话和场长肖国清的手机把这里和县水产局连在一起。
已经在这静静的湖滨坚守10天了。10天来,崇湖渔场留守者们的工作是:白天在猪圈里喂猪,夜里去精养池守夜。6日晚上放栏的是半大猪,一些小猪崽留在了圈里,每天还要坚持喂食。精养池里的那些已七八两重的甲鱼,每晚都去守护。夜里人们都去精养池后,四层躲水楼楼上楼下常常独剩场长一人。
今晚又到了该去守夜的时间,人们依然像往常一样三五成群地从场部朝精养池走去。场长已得知今晚准备分洪,第二次“拉网”已在周边村庄开始,并得知了北闸炸堤和开闸的时间,就劝阻守夜者们今晚就不去精养池了。但人们不依,坚持不见水不放弃这些甲鱼,都说水来了跑得赢。场长理解大家的心情,最后只好与大家约定点火为号:一得到炸堤开闸的消息,就在场部燃起一堆大火,大家见到火光就立即回撤。
起初,今晚的崇湖与已经过去的10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场长肖国清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不相信今晚真的分洪,一直等到夜里10点钟也没有确切消息。后来突然断电了,这才使他紧张起来。接着电话、手机信号也没有了,崇湖一下子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他这才相信今晚是来真的了。于是赶忙与两位与他一起值班的职工一起,在办公楼旁,点燃了一堆大火,呼唤守夜者们赶快回场部。
熊熊大火映红了崇湖深处的一片天,守夜者们见到火光就该往回赶了。楼下的火光渐渐暗淡了,远处夜幕下的几处晃动的星点开始浮现出来,那就是精养池上守夜者们的手电光。但过了很久,这些星点都只在原地忽闪,并没有朝场部方向移动。场长知道今晚要与这守护了多日的满池甲鱼作最后的诀别,当然是难舍难分。但按时间,北闸早已炸堤了呀,已快开闸了呀,再不能在野外停留了啊!
于是,在刚才燃起大火的地方,又重新燃起一堆大火,冲腾的火光再一次映红了崇湖深处的这片天。这时被火光映红的夜空中,落起细雨,雨雾又反过来把火光衬托得更加通红。
天上的细雨渐渐变成了阵阵大雨,第二堆大火在大雨中很快熄灭了,整个崇湖陡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又过了好久,始终站在四楼平台上的场长才望见夜雨深处那令人揪心的星点们,终于忽闪着渐渐朝场部这边缓缓移来。
按预定时间,北闸已开闸了。崇湖是分洪区腹地最低洼之地,北闸来水首先要涌向崇湖。想到这里,多天来一直稳如泰山的场长,注视着远处那慢慢吞吞的、好像在一步三回头的星星点点,心里急得大喊着:
你们快点回来啊,我的亲老子们!
风雨路上:5位被困者静候死亡
分洪区第二次“拉网”结束之际,一辆浑身泥水的军用吉普顶风冒雨越过石首、公安之间的南口大桥,越过藕池镇,沿着公石公路直朝分洪区内闯。在进入分洪区的一个路口,四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挥手挡住了去路。干警奉告:已有命令分洪区现在只准出不准进。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这是一辆从武汉绕道岳阳专程赴难而来的军事采访车,已经风雨兼程跑了几百公里路了,哪有到了分洪区边上调转车头的道理?车上的军人向路口的干警坚定地表示:我们军事记者也接到命令,今晚随部队一起上堤。现在分洪区内和北闸有抗洪官兵,就应该有我们军事记者。
这是新华社解放军分社的采访车,一行5人。他们分别是军分社副社长谭道博、采编部副主任贾永、记者周志方、司机小李、以及结伴而行的武警湖北总队宣传处张处长。
当军人们与公安干警交涉时,路口那边撤出来几辆板车、手扶拖拉机及一群移民。一位落在后面手拄拐杖的老爹见几位解放军硬要进分洪区去,就哀求般地走上来劝说:千万不要由着性子呀,现在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军人们见这位浑身雨水、精疲力竭的老人还在关心他们,很受感动。有心的采编部副主任贾永记下这位好老爹的名字:张德树。
但军分社今晚是铁心要闯分洪区的。令他们兴奋的是这时又有一辆军用吉普从石首方向赶到了这个路口,也是夜闯分洪区的,是解放军报驻广州军区记者站站长夏洪青带的一个采访组。多了同路人,两辆车一起向公安干警交涉,终于被放行。
分洪区内的风雨比刚才来路上的要大得多,两辆车开着车灯一前一后顶着风雨朝前猛跑。时间已过了11点,他们想在开闸分洪之前赶到北闸去。分洪区内已路断人稀,路边村庄里只有隐约的灯光不见一个人影,公路上只偶尔碰到一些单车独骑的摩托车在旁边一晃而过。
不知跑到什么路段时,公路两边村落里的灯光突然同时熄灭了,四野一片漆黑。大家知道这是分洪区断了电,这是开闸分洪的前兆,一阵紧张袭上心头。
又跑了一段路程,忽然,前面的解放军报记者站的车一个急刹,吱地一声停了下来。原来路边躺着一个人,大家跳下车一看,见是一位受了伤的中年妇女,正在夜雨下痛苦地呻吟。
救人要紧!大家赶忙把妇女抬上前面军报记者站的车先走。由于妇女横躺在后座上占去了两个座位,军报记者站的夏洪青和军区战士报记者钏菊生主动留下,准备往军分社的车里硬挤。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军分社的车电瓶突然没电了,启动不了了。大家合力把车往前猛推,但车仍然打不着火。如是数次,车推出了好几百米,就是发动不起来。
一条岔道口忽然拐上来一辆搜索群众的中巴车,大家赶忙拦下车让广州军区的夏、钏二人挤了上去。大家还把最年长的军分社副社长谭道博往车上推,但老谭死活不上车:这种时候怎能丢下同志们?
中巴车匆匆远去了,留下了5位受困者,留下了一片黑暗。这时大家猛然发现:5人中竟没有一人带救生衣。好在记者周志方在途经岳阳时买了3支手电筒,这时成了大家手里的希望之光。
一辆摩托突突突地疾驶而来,大家赶忙将摩托拦下求助,真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摩托电瓶功率太小,怎么也带动不了吉普电瓶,年轻的摩托车手又急又抱歉,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求助者们劝小伙子快走:多走一个少死一个。大家塞给他一瓶矿泉水,有心的贾永又记下了这位仗义的路遇者的名字:杨焕奇。
摩托的尾灯又渐渐在前头的夜色中消失了,四周一下子静得出奇。远处田野上传来阵阵虫叫,听起来好像是声声哀鸣。路边的树叶在夜风夜雨中发出沙沙之声,此时听来也十分刺耳。
预定开闸分洪的时间到了。记者周志方提议:给编辑部打个电话吧,否则我们咋死的他们都不知道。但副社长谭道博摆了摆手:算了,这当口打电话,还不把北京城都震动了。
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在这共同赴死之际,5位军人站在这条黑沉沉的死亡路上,庄严地成立了一个临时党支部。5位中共党员决心在临时党支部的领导下,迎接即将来到的死亡考验。
大家开始作应变准备。编辑部副主任贾永和武警张处长打着手电在周围搜寻可以躲水的大树,他们知道洲湾洪水中就是大树救了官兵的命。周志方则开始收拾照相和摄像器材,他说他水性好,水来了他保护器材。
这时大家又相互报告,各自的手机无电也无信号了。这就是说,5位受困者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死亡,看来越来越近了,大家开始静候着这个时刻。
“车……灯!”
司机小李突然叫了一声。由于激动,小伙子声音都有点颤抖。
终于得救了。一队由警车引导的军车转眼来到面前。这是公安县检察院副院长朱德新带领的某部汽车三营的搜索队,抢运的是最后一批群众。
在警车电瓶的带动下,军分社的车终于启动了。
当他们的车接近公安县城一个路口时,迎面而来4台大小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他们面前,原来这都是闻讯前来救援他们的车辆,像是分洪区对他们这群勇闯8·16之夜的军事记者,举行的一个战地欢迎仪式。
北闸爆破区:疯了的“记者行动”当然,今夜最危险的还是北闸爆破区。在爆破区内清场完毕后,偏偏还有人提着脑袋在这里进行着近乎疯了的“记者行动”。
这时,一位就近转移的农妇偷偷摸回闸头附近的家去看了看,发现家里的三楼顶上躲着三个陌生人。农妇起先吓了一跳,以为是小偷,一问才知是刚从武汉赶来的记者。
他们是湖北日报摄影部副主任杨发雄等一行,是躲在这里拍摄防淤堤启爆照片的。他们觉得这栋小楼离爆破点远了点,问能不能还往前靠。热心的大嫂马上带领记者悄悄绕过武警岗哨往江边摸,当越过大约是防淤堤的引堤时,有人被脚下什么东西绊倒了,用手一摸原来是粗粗的导爆线,他们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引堤。
再往前摸,发现了一排亮着灯光的帐篷,走过去一看,所有的帐篷都空无一人,只有一件件晾着的汗衫短裤在夜风中晃荡。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几只煤炉上的铁锅里热气蒸腾,原来锅里煮着满锅满锅的面条……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沙市500民兵紧急疏散时留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