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是有生命的,随着河流健康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人们通过对以工程为主的治水思路进行反思,提出了“为河流让出空间”、“为湖泊让出空间”、“为洪水让出空间”、“建立河流绿色走廊”等理念,这些理念正被越来越多的国家和流域所接受,并进一步由理念转变为实际的行动。“为河流让出空间”这一理念,让人们开始明白河流除了养育我们人类,还养育着大自然中的其他生灵。水不仅属于我们人类,也属于江河。长江,除了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也是地球村里人类其他朋友、邻居的家园。
为邓小平做手术
李炎唐口述肖思科整理
我有幸结识小平同志,并为他进行手术治疗,是在一九七六年末的一个暖冬。
那天,我从三○一病房下班回家较晚。那时我家就住在医院生活区,我家五口人,一共住二十四个平方米。记得那天是刚吃完饭,我听到三层走道的电话铃声响,很快就听有人叫:“李主任电话!”那时,三○一医院尽管经过动乱的岁月,但医生都保持着我军的良好传统,电话就是命令!果然,电话的另一头让我速到南楼!让我快到指定的地点,无疑是有急事。我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肯定是有重要任务。这种经验来自一位三○一医院科室领导的习惯判断。因为这个医院是解放军的总医院,南楼是领导同志住的病区,同时还担负着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医疗保健任务。我急忙赶往新南楼。
新南楼刚建成不久,门岗森严,直到今日在许多过往人员的眼中,仍保持着几分神秘感。一跨进大门,我就看见了医院的蒲荣钦副院长。他当时负责南楼的保健任务。还有刘轩亭院长、白崇友政委。我气喘吁吁地走过去。果然他们告知有重要任务。我仔细打量他们三个人,他们都很严肃。南楼的四周都布置了警戒,我心里明白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但我们有纪律的约束,不该问的不问。
很快,一道车灯闪现,“客人”到了,待命的护士已经把准备好的轮椅推过来。车门打开,我看见曾经在报纸、电视和新闻纪录片中经常见的,而最近却没有了消息的人物——邓小平从车里出来。同来的还有他的夫人、女儿,他的保健医生和护士。
电梯徐徐上升,我们和小平同志站得很近。他不大说话。电梯里很安静,静谧的气氛让我对这个“打不倒的小个子”特别注目……
我记得一九七五年夏天,毛主席身边的一名护士经常来找我看病。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搞保健医务的,经常给领导会诊,说话也不避讳。她无意中说过一句话:“主席对邓小平非常信任!”到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底,邓小平又被打倒了,我问那位护士:“你不是说主席对邓小平挺信任吗?怎么现在好像又出问题了?”毛主席到底信不信任?!她说她也纳闷,反正现在她也搞不清楚了。
真没有想到,现在小平同志竟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知道,首长到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从他脸上的那丝凝重我已经感受到他不大舒服,既然院领导让我来,我便立刻进行问诊。
“首长,怎么样?”我问,“哪里不舒服?”
小平同志挪了挪身子,四川口音很浓,尾音有点拖,显得还轻松。
小平同志的回答很简单,倒是家属和工作人员很操心,补充了首长何时感受不舒服,怎么不舒服和以往病史。但他们都只说了症状,没提要求,一切听医生处理。
小平同志和大家说完,我又问了几个问题,进行了检查,感到情况不妙。根据各种症状分析,我心里有了基本判断。我向院领导汇报了我的判断。院领导都是内行,都点头赞同。然后,我提出进行会诊。
经请求后,立刻到值班室打电话,请示我的老师许殿乙,他是泌尿外科正主任,我是副主任。他身体不好,已近七十岁,而且身患癌症,心脏也很不好,所以一般事情由我操办,但关键时刻还得请他出场。同时,也请我的搭档,主治医生周柏铭及内科曾诚富主任一起会诊,通过摸、查、问,也基本上同意我的判断和治疗方案。
我们让护士做了准备,我对小平同志说:“先给你插根导管,有点痛。”“没事!”他很干脆地回答。
在这个不寻常的岁月,我们对小平同志的治疗就这样开始了……
那一夜我在医院没有回家,一直守候在病房。给小平同志进行了紧急治疗后,他安稳地休息了。我仔细地分析了小平同志的病势,一切判断都只是可能。说“可能”是当晚考虑到老人家的痛苦,我没有进行指诊。如果进行指诊,我基本上就可以得出较准确的结论了。
我是一九五○年选入哈尔滨医科大学医学系本科学习,毕业前分入协和医院实习。一九五六年九月,我们一批人集体转到新组建的解放军总医院。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我有幸成为中央保健委员会的一名专家。七十年代中后期,在十位元帅中,我参与治疗的就有七位;十位大将中,参与治疗的有八位。同时,还参与了许多党和国家领导人和外国政要及友好人士的抢救、手术和会诊……因为神圣的责任心,使我钻研业务不敢懈怠,并在诊断病情方面积累了用手指检查病变,基本上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的经验。后来,海内外一些媒体上有“神指”说法皆因于此。当天晚上,主要是为了减少小平同志疼痛,我没有进行详细检查,只是做了应急处理。
第二天一早,吴阶平院长到了,许殿乙主任也带病来了,有关同志都到场了,我们开始给小平同志会诊……
三○一医院南楼是新建成的楼,一九七六年唐山地震以后,没有开放,后来开放了下面三层。据军委和院领导的指示,为了保密,也为了安全,安排小平同志住在五层,整个一层都作为小平同志的病房。
安排在五层还有一个考虑,就是以后也许要手术的话,出了中间走廊就能进入手术室,安全保密工作也好做。
“干脆做手术,免得以后再麻烦。”还没等我们说什么,小平同志先发话了。这说明他对自己的病很了解,态度明朗。见他有心理准备,吴院长和我们都说等检查完了再说。在他的默许下,我们开始了进一步检查的准备工作。我们给他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泌尿系统是我和许主任检查,内科由曾诚富主任、赵毅刚主治医师进行检查。同时做了心电图,心脏正常;抽血化验也情况正常。另外,还化验了尿,也没大问题。
经过诊断,进一步证实了我的判断。吴院长与小平同志很熟悉,检查前,他告诉小平同志会不太舒服。
“没事!”还是那句浓重的川音。
小平同志的忍耐性非常好,他很配合检查。我们接触患部,发现了问题,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经过检查和会诊,大家都倾向做手术,一次性清除。
确诊和确定方案之后,我们先把情况通报给家属。家属很开通:把情况告诉他本人,没问题!
我向小平同志通报情况。为了减轻他的精神负担,我在汇报时进行了准备,先通报了病情,然后介绍这种老年人常见病的现状,多数人都是通过做手术治疗……
小平同志听了点点头说:“我早就说要做手术,没问题,做!免得以后麻烦。”
我又代表医生询问了卓琳同志等亲属的意见,他们都同意。我们就确定准备手术。
手术准备工作分两方面进行,一是将情况报告上级,请求中央批准,这是规矩;二是确定手术方案。同时,麻醉、手术器械和参加人员进行全面配备。
关于在哪里做手术,我们还是动了一番脑筋。到外科楼手术室,路途长,不保密,也不安全。院领导和我们大家都决定在新建的南楼手术室做。新楼手术室还没有用过,需要消毒;灯光、器械需要配齐。什么都准备了双份,怕万一有情况可能要用。人员都确定了:麻醉科两个主任都参加,病房护士准备了双班特护,一共是八名护士。手术室除台上台下有两名护士,还配备了护士长,各项工作分工负责。
准备工作非常周密。各种设备都进行了试用,手术器械和其他设备反复消毒,力求万无一失。
小平同志的病情对外绝对保密,但报告刚打上去,中央和军委的首长就知道,很快就有人来看望,非常关心。一位军委首长对我说:“李炎唐同志,你手术要过细呀,出了问题九亿人民饶不了你。”“一定照您指示办!”我对首长说,“一定仔细,主要是做手术按科学办事,给首长多缝一针,少缝一针都会出问题。”“对!这就很对!”那位首长满意地离去了。
手术准备的日子,小平同志一直在病房休息、看书,进食正常。一层楼的病房只用了五间,首长一间,住六号房;卓琳同志(当时大家都叫她卓秘书,所以我也叫她卓秘书)住一间,我记得是八号房;我和内科的主治医生赵毅刚(当时他也是小平同志的保健医生)住五号房,护士们好像住在十二号病房。我睡一张行军床。晚上,我难以入睡,心里想着白天那位军委领导讲的话。我的责任重大。
我们在等待上级批准给首长手术和进行手术准备的日子里,我对小平同志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一直不知道,在“反击右倾翻案风”刮起之后,小平同志这一段日子是如何度过的。
原来,“天安门广场事件”的这段日子里,小平同志先是被软禁在家,继而,他和夫人被通知“不带秘书、不带警卫、不带车”,从宽街的住所神秘地被接走。他走之后,孩子们都不知道父母身在何处。后来才知道是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怕邓家被冲击,让警卫局在东交民巷给邓小平夫妇安排了一处秘密住所。在东交民巷十七号,邓小平夫妇被带有保护性质地软禁起来。
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后,小平同志是住在家中地震棚里得知毛主席去世和“四人帮”被打倒的消息。他在地震棚里对“四人帮”被打倒,再一次如同“林彪事件”之后一样,给中央写信展露自己的心迹。在信的最后,他用了一个他从来没有用过的词:“让我们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为医生,我更能感知小平同志的心情和病情。所以,我心里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一定要认真、细致地治疗,让小平同志早日康复,尽快站出来担起历史的重任!
我们按手术要求准备好了。中央的批示也转下来了。后来才知道,对于小平同志的手术,是当时中共中央主席华国锋和汪东兴亲自批准的,批准时间是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十六日。
随着给小平同志手术的正式确定,我们为保证万无一失又检查了一次准备工作。
这中间,我们按照手术要求,对小平同志的家属和一般普通患者一样履行手续,请家属签字。家属很理解,痛快地签了字。
为了保证这次手术万无一失,我们还做了抗菌素、麻醉药过敏实验,当时氨基类的药物是最好的抗菌素,打了两天……
要给小平同志做手术了,院里只有几位领导和参与手术的人知道,南楼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些人问我:“你收了个什么神秘人物?”我们科室的人也是在两年之后,从别的医院得知这一消息。
我对家属也没有讲实情,我的妻子只知道我有重要任务,两个月不在家,不知道我为谁治疗。这是纪律的需要,我们都自觉遵守这一条。据我所知,后来这件事情传出来也不是三○一医院,而是从个别领导口中传出来的。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工作,精心准备……
小平同志和家人也积极参与了准备。
手术准备到最后,涉及到一个环节,那就是要对患者理发、洗澡。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不便于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卓琳同志推荐女婿贺平,就是毛毛的老公来理发。我了解贺平,他是我们总后卫生部老领导贺彪的儿子,很能干!洗澡的事也是贺平帮忙。
手术前的晚上,基本上万事俱备。我进行手术前最后一次例行查房。
卓琳问我:“你看手术后可能会有什么问题啊?”
小平同志接过话茬说:“你不懂,不要问。”
他转过来跟我讲:“我,相信你们医院,相信你会尽最大努力来治病。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万一出了问题,由我跟我的全家负责。”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所以说小平同志非常理智,非常懂得心理学。因为他明白,他这样高级身份的领导,谁都不敢马虎,他让你精神上、思想上放松。这就跟打乒乓球一样,你要是紧张了,就不能正常发挥好技术。有小平同志的安慰,让我思想放松,按正常状态发挥技术,这使我上了很深刻的一堂课。伟人就是不一样!
我回去问护士:“睡觉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因为病人在手术前一定要休息好。护士告知:药准备好了,而且已经灌了肠,都准备好了。看到所有人都尽心尽责,我就决定回家睡一觉。因为在病房睡觉总是睡不太稳。这是我在小平同志来了两个星期之后,回家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天气特别地好,“我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请首长一起进手术室。手术室护士请小平同志躺在手术室接病人的车上,卓秘书、邓楠、毛毛和我一起陪着进入手术室。小平同志自己从车上挪到手术台上,曾诚富主任和宋运琴测试了血压,结果一切正常后,让麻醉师开始注射麻药。
手术室外还有一支队伍。院里组织了有力的后勤工作,包括电源、供氧等,保证绝不突然停电和缺氧。他们不知为谁做手术,只管保证完成好任务。
上台前,我刷手消毒时,深吸一口气,然后保持平静心态,嘱咐自己一定要按正常操作,千万不要顾此失彼,更不要画蛇添足。
一切准备妥当,麻醉师先给小平同志进行了硬膜外麻醉。因为他自己坚持不要全麻,我们就采用了硬膜外麻醉,就是手术那一段麻醉,一旦需要,可再给药。麻醉之后,药已见效,但小平同志脑子很清醒,见吴院长、许主任和我在身边,他再一次给我们减轻压力:
“我没事,你们放心做吧!”
手术由我主刀,周柏铭、陆惟善配合,大家有条不紊。
手术很顺利,一个多小时,出血很少,没有输血。因为判断准确,一切都是按预案进行,切除最后一刀时,我说了一句话:好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我们把取出来的东西交吴院长给小平同志看,有一个小苹果那么大。小平同志看了笑着说:“哦!这么大!”
小平同志不愿全麻,也不愿意睡觉,手术进行到一半,麻醉科靳主任担心他会紧张,问他要不要用点药睡觉。他说:“不要紧!我不用药,没事。”等到缝针快关腹时,小平同志突然问了一句话:“现在缝哪儿呢?”我立刻反应式地作了回答。他又说:“哦!还有三层。”奇怪!他怎么知道还有几层?这是医学专业问题啊?!后来,我问小平同志怎么会知道这个专业问题?小平同志说:“周总理做手术的时候,我在旁边看。”
几乎就在他问我答之间,我们就顺利做完了手术。
手术后,回到病房,他只能或坐或躺着,很不好受。但小平同志一针止痛针,一片止痛片都没用。翻身活动自如,又是一奇迹。我想让小平同志早日康复,开始让他吃半流食,喝牛奶,小平同志进食很好,恢复非常快。
手术后两天,就听说小平同志想吃肉,还要肥一点的。卓秘书怕他血脂、血压高,不好表态。我们说反正就这么几天,“开斋”两周吧!小平同志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结果,他见了红烧肉就说香,吃得也高兴……
手术前,我们交待过小平同志不能抽烟。小平同志说不抽就不抽,从手术前几天到出院,一支也没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