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褚晋枫一改昔日贵公子的狂狷习气,渐渐放弃了所有的俗事,每天都跑来与墨历相陪相伴。共同研究探讨着什么“一子出家,七祖成佛”、“盖世功德,浩瀚福田”。仿佛直到现在,才真正找到了他的人生归宿。那风仪严整的样子,俨然可与那位有名的“三车和尚”三车和尚:唐玄奘在去西天取经的途中,曾在一座深山里遇到一位“须发纷披,衣衫绽裂,似人非人,像魔非魔”的老修行,他的头顶上都被鸟儿们结了一个大窝,玄奘法师用佛号令其出定后,建议他到京城找到一家房子最高,屋顶的瓦是红色的人家去投生,等他于西天取经回来,也好助他弘法。老修行点头答应了。十七年后,玄奘法师圆满取经回到东土后,在李世民给他开的庆功宴上连声向其道喜。李世民不明其意,便问喜从何来?法师说,恭喜皇上喜得贵子,于是便把自己在取经途中路遇老修行之事说了一遍。并说,算来他今年应该已经十七岁了。李世民万分诧异地说,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儿子。后来,几经查寻,原来那老修行当年误投在了尉迟公将军之家,于是玄奘师便再去他家拜访。在尉迟公的家中果然看见了一位相貌堂堂,器宇非凡的公子,他的名字叫做窥基。又见他颈有玉枕,十指皆盘折如印,于是当下便无限欢喜地让他随自己出家。窥基当时听后非常恼怒,大声说:“真是笑话!我不愿意!”经过一连几次的劝说失败后,玄奘师始终没有放弃继续劝他出家的决心。后来,玄奘师讨得皇帝要窥基出家的诏书,终于将其“逼”入佛门。窥基无奈之下出京,气哼哼地说:“要我出家也行,不过我有三个条件,若答应了我即刻出家,否则我宁可伏剑而死,也决不出家为僧。第一,我要吃酒吃肉,不断荤腥;第二我要美女陪伴,不断情欲;第三我要金银珠宝,不断富贵。”玄奘师微笑着点头同意了:“我佛慈悲为怀,大开方便之门,贫僧一切依从你就是了。”于是,窥基果然应诺出家。一路随行的有三辆车子,一车装满美酒,一车装满美女,一车装满财宝,路上的众百姓看见了,都称他为“三车和尚”。但毕竟因是禅师转世,故而根气不同。当他刚一来到从此要受戒的寺庙门外,一听到里面传来的声声佛钟,顿时幡然惊醒,了悟了前世今生,于是毅然退回了三车的俗物,从此一心修行,严持戒律,勤奋著述,终于成为一代宗师。相媲美了。
在他们陶然忘机,一心潜修的同时,一对鲜洁如玉的女孩儿和一位痴心少妇正在为他们茫然失措,悄悄伤怀落泪。
好在,在身边的一些有经验的人的开导、劝说之下,几人才总算稍稍放松下来,宁愿对大家的开导深信不疑:富贵与求道无缘!越是物质条件优越之人,就越不可能轻易与佛门结缘。褚公子不过一时觉得新鲜有趣,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就淡了。像他那样一个聪明绝顶的贵公子,怎么可能甘心去过那种与青灯黄卷相伴的日子呢?而墨历的过分投入,则是一时被他的这场病给吓住了,等过些日子,肯定也会回心转意,一切如初了。
这天,穆丹开车送父母回天津,顺便赶过去看望秦艽。正好赶上她和婆婆的一场滔天恶仗。
秦艽的婆婆铁青着脸,恶声恶气的数落儿子没囊没气,大骂他根本就不像是她的儿子,简直就是酒囊色鬼!
秦艽气愤地反唇相讥,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给人家做母亲的,天天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家破人散!
婆婆红着眼,气得一连声的直哼哼,咬牙切齿的大骂:“不要脸的扫把星你还少来挑拨,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母子!我会害他?!他做了盛名之下的活王八,我再不管,他一辈子也别想翻起身来了!”
秦艽粗着筋,回以一连串的冷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哼道:“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脱了衣服还连着体呢!你想拆就能拆得开呀!”
发展到后来,情势越来越可怕而不可收拾。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越聚越众。到了最后,竟然有好事者把电视台的记者都给怂恿来了。
因而,当晚的一档名为《婆媳过招》的娱乐新闻里,竟赫然醒目地播出了这场真实的“婆媳过招”的大半过程。甚至,就连秦艽气愤之极时,骂出的那句耸人听闻的话,都一字不落的播了出来。对此,那栏目的主持人不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难为情,反而还津津有味的在一旁品头论足一大番。
“真是过分!这些人也真是没有半点的公德心,这样有碍观瞻的事情也敢拿出来播!难道,就找不到真正有价值的新闻了吗?难怪风气会日益衰败,丑陋怪异和非理性遍地横行蔓延起来,就连这本该‘规范道德,宣扬礼仪’的主流媒体,都是这样的毫无半点道德和责任心,全然不顾及影响!” 穆丹气愤不已的关了电视,心中波澜起伏。
不一时,秦艽的爸爸一脸老泪的过来找她的父亲喝酒、诉苦来了。才刚两三杯下肚,秦父就呜呜大哭得一塌糊涂。大骂老伴从年轻时就不守妇道,肆行妄为,专门利用别人的真情厚意来完成自己卑鄙无耻的图谋,谁对她越好,她就越会去祸害谁。两个孩子都是受她影响,被她一手调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缺德呀,其实秦艽小的时候,是很文静的。而秦菉,打小时候,就有个高人一眼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才特意给取了个“菉”字,说是希望能以毒攻毒……老人家后来简直就哭成了一滩烂泥。
这便使得穆丹将一腔无名的愤怒,一股脑地全部撒在了兴冲冲地赶来接她回家的萨向东的身上了。从他一进门,便是一连串密不透风的冷嘲热讽。萨向东无辜地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总是对他鸡蛋里面挑骨头。穆丹红着眼说:“你当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如果没有你在中间搭桥铺路,那些人就有机会认识了?如果他们不认识,又怎么会发生像现在这样的悲惨局面呢!秦艽一家四分五裂,苦上加乱;姜杜年纪轻轻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墨历跟着深受其害,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全变;小妹蘖罗天天魂不守舍,泪眼不干;更有褚晋枫、秦芙和一大帮的人跟着间接受害……难道,这一切,不都是由你而起,是你从中给结的恶缘的结果吗?”
萨向东一听这些不着边际的归咎,气得险些跳了起来。然而却回不上一个字来。干噎了半日,方对着岳父岳母委屈无限的大喊一声:“爸爸妈妈,你们看她!看看她现在这副不讲理的样子!”
然而,却没有得到太多同情的回应。
他一时郁闷难抑,却又毫无对策。恰好这时,一仰脸,看见窗外一轮皓然明月挂在当空。不由得心中一阵激荡酸楚。少时,竟给大家说出一个谜面来:在岳父岳母面前说老婆。
“皓。”紧接着,他又自己公布了谜底,“知道为什么吗?白告!”说罢,一脸沮丧地出门而去。
殷肃这些日子可真是一败涂地,回天无力了。彻底丧失了素日的颐指气使和自命不凡。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从早到晚都蜷缩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愿见人。也许是累够了,懒得再使心设计枉去折腾了。也许是忽然之间了悟了那句“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的警世名言,知道了报应的毫厘不爽,明白了所有凭势巧得的地位虚名,即使会使自己表面上一时得利,暗中也要损福折寿的……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自己少年时代的生活显影。想想自己当年为了能有一刻不痛苦,不在痛苦的泥淖中挣扎踯躅,向生活做出了多少惊心骇目的大胆赌注!然而,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天命难逃——先后两个妻子死掉,弄得他有家不敢回,有子不能认,隐姓埋名,一逃就是多少年!而现在的这个老婆,与其说是老婆,还不如说她是他的母老虎,催命的阎罗!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现在,就连唯一可以继承香火的血脉也断绝了!女儿艾艾呢,虽则外表看上去过得锦绣辉煌,可实际情况,却惨不忍睹。那天,她那个纨绔丈夫,居然当着他这个“伯父”的面,就大发淫威,将她那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三拳两把就扯成了烂鸡窝,最后还一巴掌打松了她的一颗牙齿。更为可恨的是,那个薄情寡义、贪得无厌的鱼老总,居然还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诈走了他无数的资财!咳!一想到这些,他就颓丧得再也没有半点气力了。这样一天到晚龟缩的状态,倒使他觉得惬意,满意。甚至,他竟然在想:人,有的时候,实在应该学学乌龟的处世态度的。这样想着,他又禁不住欢娱起来了。觉得自己多少年以前就是一只得道的神鳖呢。欢娱无限中,他又突然记起,前些天听人说,那鱼老总的一双儿女突然得了怪病,一到天黑就害怕,晚上睡觉,所有房间里的灯都必须亮着,否则就会毛骨悚然,彻夜癫狂惊惶。遇上打雷下雨天气,就更是吓掉了魂,不是用盆盖着头躲在墙角,就是围着棉被在床上发抖,时时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之中。那老鱼为此四处奔波求医,奈何,根本无药可救……
“这才真正是活报应!你鱼某人为获取金钱,从来都是心黑手辣,不择手段。你笔下所写出的,全都是些诲淫诲盗、祸害人心的坏东西,害人如害己,遗害到你的子女身上,也是你罪有应得。刑罚灾祸自来就是跟定了恶人的,这样的报应和你的昭彰劣迹比起来,还算是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