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隋焬帝大业六年(公元610年)的春天里,花容月貌的宣华夫人面临着死亡。她得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病。讳疾忌医,结果很快就香消玉损。一代佳丽,怀着难以 名状的羞恼离开了人间。
临死之前,她没有恨,倒只有一种“求爱”而不可得的幽怨。她多么想看一眼那个让她领略过男女欢情的隋焬帝一眼呢?可隋焬帝却带着众多的佳丽去新修的大运河游玩去了。她已秋扇见弃,尽管姿色未衰,但对焬帝来说,却已经失去了“新鲜感”。她只能在临死之前,自怨自艾。
是的,一个受过父子两代蹂躏的年轻女人将死,她的幽怨是令人叹息的。
她是陈后主陈叔宝的妹妹,自幼居住在深宫里,养尊处优,出落成风姿绰约的公主,可惜命运多舛。哥哥沉湎酒色,把江山恭手让给了隋文帝杨坚,她也作为俘虏,被押进了隋宫。
隋文帝灭了陈国,统一南北之后,倡俭约,减赋役,施仁政,从此内安外攘,民富国强。但他毕竟仍是个帝王,自宏丽豪华的仁寿宫建成之后,贪色之心膨胀,无奈一个皇后独孤氏生性奇妒,他幸了一个宫娥,被皇后察知,那宫娥便被杀掉。气得他跪在深山里,仰天长叹:“眼瞅着成群美女,不能图一夕之欢,要在江山又有何用?”如果不是高颖等大臣跪地苦劝,他真不想回宫当这个无趣无味的皇帝。
好容易熬到独狐皇后死了,他不必惧内,就在后宫中挑选佳丽,以资“补偿”。挑中的这个美人便是陈氏,后来的宣华夫人。
陈氏初被召幸,真是又惊又喜,又羞又涩。她自幼长在陈宫里,耳熏目染了 许多陈宫的荒淫事,令少女的春心哄动,充满了对男女床第之欢的憧憬;然而,进了隋宫之后,见到独孤皇后的一本正经,又不能不收敛非份之想。她出身高贵,可不能沾一点“轻佻”的贱名。
可现在,天生丽质难自弃,皇上亲自召幸了。于情于理,都名正言顺,只能曲意侍奉皇上。她期待着承欢的第一夜,可又有着少女通常的恐惧。这时,陈宫的荒淫就浮现在眼前,战胜了她的恐惧。她羞怯地期待着第一夜,赋予了太多的想象。
然而,带来的却是巨大的失望。
完全没有柔情蜜意,完全没有怜香惜玉,连句告慰的话儿都没有。只有粗暴地占有,那袭击令她颤抖,接着便是钻心的痛疼,她觉得自己被撕成碎片了……可是,刚刚有了一点快意,那皇上却如巨塔,轰然倒塌,像一滩稀泥粘在她的身上。她感到十分恶心:为什么此时此刻,至尊的皇帝居然像脏猪!
后来皇上又召幸了蔡氏,算是可怜她身下流血。
其实,更可怜的倒是隋文帝。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日间要治理国事,夜间要周旋二美,哪有那么多精力?老夫少妻,他虽竭尽全力勉强支撑,可哪种时刻却无法使少艾欢畅。宣华夫人好容易忘却了破身的痛感,但却被另外的痛苦折磨着。皇上十分贪婪,总想自己快意,然而,在挑起了她的****之后,总是很快气喘吁吁地结束,然后就鼾声大作。这时,她渴望着抚摸,拥抱,挤压,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发烧,可是却只能干着急,望着已入睡乡的皇帝无声地垂泪。
皇上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封她和蔡氏为贵人以资“补偿”。
一年下来,文帝累的枯瘦如柴,疾病迭出,终于卧床不起。众御医拿出看家本领,开方进药,均不见效,劝他远丽珠。可这文章平生远丽珠太久了,好不容易晚年才得丽珠相陪,哪里还肯再远?他偏要陈、蔡两个贵人侍奉汤药,日夜相陪。
文帝一觉醒来,已是夜半,只见寝室里灯烛犹明,两贵人仍坐于榻前,心中便有些不忍,想到:“我一病数月,可怜两个丽人久未得我雨露了。”于是就说:“我病情日剧,累你两人侍奉,劳苦得很,可惜我将不起,你俩均值盛年,真不知将来如何了局?”
两贵人听了,自然要说些“龙体会很快康复”的话安慰文帝,但内心中的酸楚却是一浪高过一浪。想到年轻如此竟要守寡,宣华早已泪眼盈盈,文帝越发不忍,就命传谕,晋封陈氏的宣华夫人,蔡氏为荣华夫人。从令以后,两夫人轮流在榻前承值,一人可在别殿寝息。
一天夜里,宣华夫人在别殿正似睡非睡,连日连月的劳累令她疲惫不堪,便喝了一杯淡酒,那酒是太子杨广送来的,喝了之后便有这种似睡非睡的感觉。这时,门帘一动,跳进一个人来。扑到了床上。
她觉得乳房被抓住了,顿时一股又酥又麻的感觉 令她浑身发胀,一种久违的渴望升了起来,使她沉迷在一种莫名的激动中……那人很熟练地扯去了她的亵衣,她想反抗,可这种意识很快被自己扼杀了,久旷的欲火升腾起来,她丧失了自己,去迎合那渴望的进入……那是个真正的男人,带着她走上了欢快的峰巅,她觉得通体都那么欢畅,从对方的舌尖上传来一种甜蜜,一直流到了脚心。她 希望这种时刻持续下去,持续到永久……果然,那男人真的善解人意,该抚摸哪里就抚摸哪里,该上下跃动就上下跃动,亢奋和漫长令她在呻吟中得到了巨大的快感,她的喊声被男人的喘息声死死地堵住了;可一下子跌进了欲仙欲醉的深谷,她想在那里把自己化成水……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迷醉中醒来,发现在即的玉臂还缠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是太子杨广。
她又惊又怕,可是身子又软又乏。太子走了,她还在追忆方才的举动:天呐!这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太子怎敢如此无礼,做下了禽兽不如的事情;可是她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之感:原来男女交合竟如此美妙。如果趴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上,那该有多好!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导致杨广弑父的事!
那天,病重的杨坚睡着了,陪侍的她和太子刚刚离开房间,杨广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动脚起来。老实讲,她十分惊恐,皇上就在隔壁,这里不是地方;可又十分渴望,太子有股魅力,她倒在太子坏里,主动解开了纽扣。不巧的是,这时杨坚醒了,叫了一声没应,就变成了厉声叫喊,她不得不急趋榻前,可是,能整衣衫却来不及掩饰云鬓已乱。架不住文帝的再三追问,她只好急出了眼泪,说了“太子无礼”四字。
于是,龙颜大怒,要废掉现太子,重召已被废的太子杨勇,将江山社稷相传。这才导致了杨广串通权臣杨素,派了心腹张衡来,令文帝顷刻气绝。
太子杨广登机,就是隋焬帝。
葬仪未行,就给宣华夫人送来了一个小金盒。宣华夫人吓坏了,心想:“我昨日因名分攸关,不得不得罪太子,哪知他竟这般无情,送来鸩毒,让我一死。”顿时浑身发起抖来。内侍急于回去复命,催促道:“盒中未必就是鸩毒,何妨先打开看看,再作计较。”宣华夫人便打开金盒,顿时羞得满面绯红,原来盒中是用彩线制成的同心结。她明白了杨广的意图,不禁心慌意乱。那同心结变成了一条毒蛇,令她丢在案上。她独自颓坐床沿,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杨广即将登基,圣意难违,可是名分呢?不管怎么说,我是他的庶母。宣华夫人的册封是尽人皆知的。他要蒸我,我无可奈何:可他是皇帝,总会把‘孤媚惑主’的罪名加在我的身上,我将被世人指责为****淫娃;我即使屈从了他,但母子的名分已定,他也决不会晋封我为夫人。我跟他只能是偷偷摸摸的,作为女人,今后的一生只能偷情,那是何等的不堪呀!”
所以她几乎决定了要抗拒杨广的无礼,要用理智的劝说来浇灭杨广的欲火。她想对杨广说:“妾蒙殿下错爱,非不知感,但此身已侍先皇,义难再荐。何况殿下登基在即,一经采选,岂无倾国姿容?如妾败柳残花,何是重盼?还愿陛下尊重,勿要贻笑宫闱!”
所以,她一直到晚上也没有梳洗打扮,只是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然而,东宫太子来了,暼见她黛眉半锁,翠鬟微松,穿一套淡素衣服,不妆不束,反而别具丰韵,这时就肆无忌惮了。一面走过来撕扯宣华夫人的衣服,一面说道:“夫人何必自苦?韶华不再,好景难留,今宵花好月圆,正该及时行乐嘛!”
这“及时行乐”四个字便比“太子无礼”四个字更具诱惑力了。
宣华夫人斜坐一旁,似醉如痴,低头不语。
杨广的一只手伸进了宣华的胸衣,说道:“我与夫人有过肌肤之亲,对这里记忆犹新。”
宣华夫人的理智一扫而光,她也有“记忆犹新”的夜晚,于是就任凭杨广把衣服剥得净光,她愿把娇怯怯的身子让杨广操搓,以重温那欲仙欲飘的感觉……
可是那感觉竟再也找不到了。也许因为她总是担心朝野的流短蜚长?也许因为杨广已经肆无忌惮?总之,杨广酷似其父,在自己大声喘息颓然倒下之后,就是鼾声大作,完全不顾她的感觉。她的暗暗垂泪完全不比当时侍奉杨坚少。
她试图改变这种局面:反正她更杨广的事已经尽人皆知,说不准还会被史官写进史籍,用不着遮遮掩掩了。她裸露着****迎接新皇帝,做出各种媚态来刺激新皇帝。她已经离不开新皇帝了,哪天隋焬帝不驾幸她的寝宫,她就难受得整夜不眠。天幕刚黑,她内心的躁动就不可名状,那双膨胀的乳房没有杨广的抚摸就无法安宁,她日夜沉绝在一种莫名的渴望中……
可是,新皇帝却要离她而去了。大鱼大肉尽管曾经很过瘾,可吃腻了也反胃。隋焬帝是个帝王,需要不断地有新的刺激,于是,就对她说道:“你太放荡!女人在侍奉男人时应当充满了羞涩,你却毫无廉耻!你的贪多无厌说明你的下贱。并非朕对你负恩!”那天夜里,竟然是房事进行了一半,这色心极浓的新皇帝就离开了她,完全不理睬她还在呻吟不止……
她由此而得了很严重的“怀春”病。
病情发展很快,她仍旧自我折磨。寝食不安,坐卧不宁。
她的思绪乱七八糟,想自己的一生实在太窝囊。作为一个女人,受父子两代的蹂躏,在名声上已经是狼藉不堪了,人都以她****视之。可她果真得到过一个****的快乐了吗?不!她在父辈是有名分而无实惠;在儿子那里是有实惠而无名分。从来就没有名符其实过,是的,在父辈那里求****也不可得!作为一个女人,在‘淫’这个字上怎么这么难?淫也不行,不淫还不行。作为女人,该怎么对待床第这事呢?
她这一生,因为长得过分艳丽,所以就被男人当成了尤物。对此,她只有幽怨,埋怨自己没出息。为什么当初要屈从于杨广?她在最初就缺少“强奸”的成分。也许,因为老的不够煞火,所以少的就填补了空白,她在杨广的抚摸下无法做贞妇烈女。她的理智防线经不起****的冲击。所以,当杨广说她是“****”时,她只能饮泣而无法反驳。谁说女人的世界不曾被污染?不!她认为自己确实是个放纵自己****的罪人。在她被杨广征服的时刻,她是甘心情愿地,什么名分,道德、礼教,都得让位于****,她是****的奴隶,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例外,这也就是男人可以主宰女人的真正原因。
她后悔,当时为什么未能有一点自尊,自爱;而一旦陷进了****的泥淖,却只能越陷越深,以致根本就无法自拔了。
“唉!”她长叹一口粗气,“一个美丽躯壳的女人太容易成为****的奴隶了。因为觊觎她的男人太多。”
她终于盛年暴卒,临死的时候竟未能见杨广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