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菊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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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儿童启蒙(4)

对男孩子虽不像对女孩子那么严格,但人们也要通过实例和模仿来教他们养成习惯,而且“学了”习惯之后就不能违反。男孩过了青春期以后,就要去主动摸索生活中的未知领域。长辈不会教他怎么去恋爱,家里也禁止公开的亲密举动,没有亲戚关系的男孩女孩从九岁或十岁起就不能同席了。日本人希望男女双方家长在男孩对性感兴趣之前,为他订下婚约,因此,大家希望男孩女孩接触的时候能表现得害羞一点。农村人喜欢用这个话题逗男孩,想看他们害羞的样子,但男孩还是想着法学习恋爱。然而,从古至今,即使是在偏僻的农村,也有很多姑娘未婚先孕。日本人的这种婚前性行为是不属于人生大事的,所以比较自由,父母商量孩子婚事时也不太在乎这些事。但是今天,就像须惠村一个日本人对恩布里博士讲的那样,社会还是要教育女孩保持贞洁,就连女佣人也不例外。男孩上了中学以后也严禁交往异性,日本的教育和舆论都在竭力防止男女在婚前有亲密行为。日本的电影把那些爱对年轻女人调情的青年看做是“坏”青年,而“好”青年则指对可爱的少女不理不睬,甚至在美国人看来是冷酷、粗野的青年。日本人认为对女人调情的人都是花花公子,不是追逐艺伎、娼妇就是勾搭咖啡女郎。学习怎么示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艺伎馆,他不用愁自己笨手笨脚,也不指望与艺伎上床,因为“艺伎会教你,男人只需看着就行了”。但是,能到艺伎馆去的日本青年并不多,大多数人是到咖啡馆去看男人怎样亲近女人的。但是,这种直接的观察跟他们在其他领域接受的训练是不一样的,男孩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太笨了。他们生活中不用长者亲手指导的事情很少,性是其中一件,有地位的家庭会在年轻夫妇结婚时送给他们一本《枕草子》和绘有各种亲密姿势的画。就像一个日本人说的:“这种事情看书就可以学会,就好比父亲并不教你怎么布置花园,你上了年纪就会知道如何布置。”虽然大部分日本青年是通过别的办法学习性知识的,但他们认为性和园艺一样,看看书到时候就会了。这倒是件有趣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是靠成年人教他们性知识的,这种与其他训练的差异使青年人深信,性与人生大事无关,他们不需要通过长辈亲自教或严格的训练来掌握。尽管刚开始他们常感到迷惑不安,但他们认为这件事可以自行掌握,自己获得满足。性和其他领域的规则不同,男人结婚后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外面寻欢作乐,这样做不会对不起妻子,也不会威胁到家庭关系。

妻子就没有这样的特权了,她必须对丈夫忠贞不二,就算对别人动了心,也只能偷偷地进行,日本女人有了私情很少能不被发现。人们常常把那些神经过敏或心绪不宁的女人说成有“精神病”,其实“妇女最大的困扰不是繁琐的日常生活,而是性生活,很多精神不正常的妇女以及大多数的精神病患者,都是因为生活不协调”。须惠村的农民说,“妇女只能靠丈夫来满足****,大多数妇女的病都是从子宫开始的,后来才会传到头部。丈夫如果只沉迷于其他女人,妻子就会不自觉地靠****来满足自己。不管是农村,还是大户人家,妇女们一般都秘藏有用于房事的传统器具。农村妇女如果生过孩子,她们就可以随便谈论性。当母亲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说关于性的玩笑的,但当了母亲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玩笑就成了男女聚会时的家常便饭了,她们还会配合艳情小曲,扭腰摆臀,不顾一切地大跳色情舞蹈助兴。“这种做法肯定会引起哄堂大笑”。须惠村的士兵如果退伍回乡了,村里人都会去迎接。妇女们会女扮男装,互开下流玩笑,还假装要强奸年轻姑娘。

因此,日本妇女在性问题上还是很自由的,出身越低微,就越自由。她们一生要遵守许多禁忌,但她们不会忌讳男女情事。在满足男人****时,她们有时****有时又克制。女人到了成熟年龄,她们就不顾什么禁忌了,出身低微的女人可能比男人还****。日本人要求女人行为端正也是因时因地而异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像西方人认为女人要么是“贞女”,要么就是“****”。

男人们的行为也是视不同场合而定的,有时肆意放纵,有时克制谨慎。男人们最喜欢跟朋友一起喝酒,最好是有艺伎作陪。日本人喜欢喝酒喝到醉,他们不限制饮酒,两三杯下肚,就会一反平常严肃的样子,喜欢相互靠在身上,显出很亲密的样子。除了那些少数“难相处的人”,醉酒者一般也不会动粗或打架。日本男人除了在喝酒这种“自由领域”,是决不能干让别人讨厌的事的。如果说一个人讨厌,那就仅次于日本人常骂人的“浑蛋”。

我们可以从日本的育儿方式中理解西方人所说的日本人的矛盾性格,这种育儿方式造就了日本人的人生观中的两面性,但每一面都不能被忽视。他们儿童时期过的是有特权和娇纵的生活,所以后来接受各种训练时,他们总会想起那种天真无邪的童年生活。因为他们曾过着天堂一样的日子,所以不用畅想未来或描绘天堂。他们对童年的描绘是建立在“人性本善,众神慈悲”以及“作为日本人无上光荣”这样的观念之上的,这让他们很容易产生一种极端思想,即“人人都有‘佛性’,死后都能成神”。这种思想让他们变得固执,变得相当自信,他们不顾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的工作,他们敢于坚持己见,甚至敢于反对政府,他们会以死力谏,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但有时候,这种自信会让他们变得狂妄自大。

六七岁以后,强大的压力要求他们必须“谨言慎行”,必须“知耻”,如果犯了错,家人就会集体反对他。这种压力虽然不像普鲁士人的纪律那么严苛,但却无处不在。在他们的幼年还有两件事要求他们必须这样做:一是父母坚持要让他养成撒尿的习惯,还纠正他的各种姿势;另一个是父母常会嘲笑说要遗弃他。这些童年的经历使孩子们认识到必须准备好接受最严格的约束,免得被“世人”耻笑、遗弃,所以他要克制自己那些童年时的冲动。那些冲动并不是不好,只是因为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了,他要开始认认真真地生活了。虽然他不再有童年的特权,但他现在可以享受成年生活了,童年的那些经历不会真正消失,甚至提供了他为人处世的经验。在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和成年后的“自由领域”上,他都可以重温儿时的经历。

日本儿童成年的过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取得伙伴的承认,这对他们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这一点不是什么绝对的道德标准,却深深地扎根于儿童心中。孩子童年前期,他刚会向母亲撒娇时,母亲就把抱过去,让他自己睡。他会自己比较他跟兄弟姐妹们谁得到的点心多,来看自己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当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冷落时,还会问妈妈:“你是不是最疼我?”稍微大点以后,他就慢慢要放弃单纯的个人满足,希望从别人的赞许和接纳里得到补偿,否则作为惩罚当然是要受到“世人”的讥笑。大多数文化中的儿童教育都会这样给孩子们施加压力,日本的这种压力就更沉重了。被“世人”抛弃,就跟小孩心目中母亲威胁要丢弃他一样,所以跟挨打相比,他更害怕的是被伙伴排斥。日本人对嘲笑和排斥一般都很敏感,哪怕只是想想也觉得怕。实际上,日本人之间很少会有秘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外人几乎全都知道,如果人们不满意就会排挤他。而且日本的房子白天敞开着,中间的薄板又不隔音,有的人家修不起围墙和院子,私生活就全被别人看见了。

日本的儿童教育从他们成年就开始出现了断层,因此造成了他们性格的两面性,了解他们常使用的某些象征会有助于了解他们的双重性格。日本人幼年的时候都是“不知廉耻”的,他们成年后就不免常常对着镜子问自己儿时的天真还有多少。他们说,镜子能够照出“永恒的纯洁”、反映灵魂的深处,不会培养虚荣心,也不会贬低自己,人会在镜子里看见那个“不知耻的自己”。在镜子中,他们打开眼睛这扇灵魂之“窗”,这能让他像镜子里的那个“不知耻的自我”真实地生活,他们还能在镜子中看到理想的父母形象。为此,有很多人才会镜不离身,甚至有人会在佛龛上供一面特别的镜子来反省自己的灵魂。“自己祭自己”“自己拜自己”这回事说起来有点不寻常,但也不费事,因而几乎家家都会在神龛放镜子作为神器。战时的日本电台曾特地播过一首歌,表扬了几位自掏腰包买镜子放在教室的女学生。人们不觉得她们虚荣,而认为她们是发自心灵做出了贡献。照镜子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精神是不是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