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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瑶族传统文化与生态农业——以恭城县西岭乡斋公坪为例(3)

如今在斋公坪屯,上年纪的村民还依稀记得父辈们关于来源的传说,据说他们的祖先从千家峒迁出来后,先后到了广东的珠玑巷、恭城县的竹叶村、苦竹村,后来在苦竹村这个瑶族支系分成两路,一路到了现在恭城镇的门楼村,另一路经过瑶家州(现在的曹村)、岛坪、小源冲、大源,最后到达高界村。直至距今约两百年的时候,因为人口增长,高界村不能适应人们的生产生活需要,于是从高界自然村又分出斋公坪和新村两个自然村。斋公坪村名的由来传说是从前有一个以织布为生的外地人来到瑶山,为山上的瑶民织布,后来由于患病,死于现在村子的所在地。因为这个织布的人只吃斋,人们为了纪念这个织布的人,把这个地方命名为斋公坪。

三、斋公坪自然村的人口、婚姻、生活、教育及民俗

(一)人口生育

斋公坪从高界分出来时只有3户不同分支的盘姓瑶民,如今发展成为一个有15户人家,75个居民的村落。据说斋公坪从高界分出来已有两百多年,在漫长的岁月中斋公坪仅从原来的3户农户增加到15户,这表明斋公坪的人口增长非常缓慢。1988年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每户只能有两个孩子,直至七八年前村子里基本达到人口增减平衡,1995年人口年龄结构到达生育高峰期,至近两年村里的出生率才放缓,平均只有1~2个小孩出生,男孩居多。自从高界迁出来,全村的人无论是否是同一支系,名字都按照“富贵荣华千万里”的辈分顺序起名,包括现在三十多岁妇女的名字也跟男子名字排辈分,只是到了近期女孩的名字才不按这个辈分顺序起名子。笔者的东家今年40岁左右,名字就叫盘千贵,两个儿子正在念初三和初二,分别叫盘万文和盘万武。整个新合村只在高界、斋公坪和新村有盘姓瑶民。

(二)婚姻与家庭

斋公坪至今还保留有“入赘婚”。从可得知的历史来看,20世纪40年代以前,斋公坪盛行“入赘婚”,这种形式的婚姻占当时全部婚姻的90%,50年代后逐渐减少,至今全村只有一户人家招郎入赘。东家的祖父当时就是在三四十年代上门的,东家的父亲继承的是母亲的盘姓,50年代东家父亲结婚是在家娶妻的,到东家结婚时全村只有一户人家招了上门女婿。如今的“入赘婚”主要是从保存劳动力的角度考虑。如果两个孩子中女孩大,男孩小,家长就想为女儿招郎上门,到男孩结婚时是入赘他家或在家娶媳妇,全凭他个人意愿。如果男孩是大的一般都是留在家中娶媳妇,女孩可自由选择。男方家为了保证今后的生活水平,也许是一种分家产的方式,一般会为入赘的男子准备彩礼带去女方家。笔者调查期间就有一个叫盘万华的新村瑶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入赘到高界,他向父亲要一辆摩托车作为彩礼。对于入赘婚生的子女,当地没有严格规定一定要随母姓,孩子的姓氏可由父母双方商量决定。斋公坪有一户人家招了赵姓男子入赘,后来男方家里突发变故亲人纷纷逝世,为了延续男方家的香火,婚后所生子女都随了父亲姓赵,成为斋公坪中惟一姓赵的人家。斋公坪留在家中娶媳妇的男子,有不少娶的都是与斋公坪山路相连的阳朔瑶族山区的女子。笔者的东家就是这种组合的家庭之一,而且非常巧,东家的妻子赵春媛的姑姑也嫁来斋公坪,而且就住在东家的附近。

因为入赘婚的存在,在斋公坪家庭中普遍男女的地位都比较平等,因此家庭关系都较和睦,很少有夫妻之间打架的。一般男子除了做农活和外出,在家也要承担家务劳动。而妻子在家中除了照顾家人日常生活起居家务外,还要喂养家畜、种植自己吃的蔬菜瓜果,如果还有空闲就要帮助丈夫干农活。瑶族是一个非常勤劳的民族,斋公坪六七十岁的老人即便有子女赡养,都坚持轻的体力劳动,上了年纪的妇女一般比较喜欢为家人绣瑶族服饰。

(三)教育

斋公坪的小孩在上学前只会讲瑶话,只有上学后才在学校学会讲官话(指桂林话)和普通话。学龄儿童在读学前班和小学一、二、三年级时,可以在新村的小学教学点上课,距离家不算远,因为斋公坪地势较新村高,孩子上学走的是下坡路,大约20分钟可到校,但回家时要走30多分钟。孩子到了小学四、五、六年级,只能到新合村村委所在地八岩村的完全小学就读,离斋公坪有6~7里地,上学要走1个小时,回家要走1个半小时。因为路程太远,孩子中午不能回家,午饭、午休成了父母天天挂心的问题。初中和高中最近的要到乡政府所在地西岭街才有,全县只有莲花镇、栗木镇、恭城镇和西岭乡四所高中。除了其他因素,交通不便是影响斋公坪孩子读书的客观原因,解放数十年来,这里从未有过大学生,多数村民最多只完成初中教育。

(四)圩日

整个西岭乡的圩日都定在阳历逢1、4、7的日子。但由于斋公坪位于恭城县与平乐县交界的山区,目前只通机耕路,山路崎岖难行,村民们到乡政府所在地所花的时间比去平乐县沙子镇还要长,而且恭城县的物价比平乐县的高,交警管制也比平乐县严格,村民的摩托车不能开进恭城县城,因此,斋公坪大部分村民宁愿在阳历逢3、6、9的日子去参加平乐县沙子镇的集市。

(五)传统节日

除了国家法定的节日外,斋公坪还有瑶族的传统节日,但斋公坪村民并不把在盘王庙举行仪式的活动称为盘王节,时间也不固定在农历十月十六日,村民将这种活动称为“庙会”。这种聚会是自发形成的,主要有高界、斋公坪和新村的瑶民自由参加,分别在每年农历的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十月十举行。一般参加庙会的多是在家务农和未上学的小孩,年龄局限于三十五岁以上和七岁以下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节日已经从村里全民性的活动转变为部分人参加的活动,举行活动的目的也由最初为纪念盘王的盘王节,改为一种为农业生产祈福的农耕仪式。每年的四次仪式都有不同的意义,三月三的仪式是为了祈求春耕时期没有虫害,当地瑶民有个习惯,那天不下地干农活,据说如果下地干活,种的作物也很难成活或没好收成;六月六的仪式是为了祈求守护当地的神灵(如:盘王)保佑今年能获得丰收;九月九的仪式是为了向神灵还愿,并且求雨、祈求不要发生森林火灾;十月十的仪式是为了祈求神灵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并且抽签确定下一年负责向村民收集费用,准备用品的人选。这四次仪式中以六月六的最为隆重,一般六月初五就开始准备。

举行仪式的盘王庙位于斋公坪村和新村的交界,这座庙什么时候建成已无法考查,据老人们说,以前这庙非常宏伟,分为上下两层,但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烧毁,1987年由村民自己集资在原址上重建,因为村民不富裕,政府也不提倡,现在的庙很简陋、残破,在庙前的石碑上还依稀可见自清代以来历届重修“盘古庙”捐资者的姓名与出资额。仪式由住在高界的新合村惟一的师公主持,当他用瑶话念诵经文或进行其他法事的时候,村民们都蹲坐在庙里或聚集在庙的周围观看,被选中负责当年活动的村民一家,就在附近,用从参加仪式的村民中收集来的钱所购买的食物,以及自家的农产品,为所有参加仪式的人做午餐。在法事接近尾声时,村民们都纷纷上香、许愿,所有仪式结束,开始聚餐。聚餐时,村民们喜欢相聚互聊家长里短、新鲜见闻或水果的价钱,有时,村干部也趁机商量或宣布事情。午餐结束,活动就完成。

(六)生活习惯

住在瑶山上不能不喝油茶,也不能没有米酒。俗话说“无山不有瑶”,这表明瑶族长久以来都居住在深山里,因为山里空气潮湿、瘴气重,终年不见阳光,容易引发各种疾病,油茶可以暖胃去湿,为了强身健体,油茶成了不可缺少的日常食品。人们一般一天要打早中晚三次油茶,就连吃饭也离不开油茶,由于他们从小喝油茶,据说有些人不喝油茶就会没精神,不能下地干活。在瑶山里每户人家都会酿酒,以前有用木薯、山芋、高粱、红薯、大米酿酒,如今粮食丰富了,人们通常用大米酿酒。酒是维系村民间、主人与客人间感情的纽带,为了表示主人的热情,只要有客来,无论男女老少,均要喝三碗米酒。平均每户瑶民每月要喝五六十斤米酒,如果遇上婚庆、丧葬等重大事情,消耗的酒量更多。

(第三部)分基础设施及经济状况

一、斋公坪自然村的基础设施

(一)村民住宅

斋公坪村民的房子都是在20世纪70至80年代建的,黄土冲的土砖建的墙,青砖砌的承重柱子和土法烧制的瓦,整体看,全村的房子还保留着浓厚的瑶族特有的传统风格。至今全村只有一户建起了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而且屋内没有任何装修,还是黄泥地面。

(二)交通

通路之前,斋公坪村民们只能肩挑背扛地外出交换产品,即便轻装上阵走25里山路到乡政府,最快也要2个多小时,极不方便。1998年斋公坪修通了机耕路,实现了政府“村村通”的目标。机耕路尽管是简易的村间小路,黄泥路面坑洼不平,大小石块凌乱撒满路上,路宽不足两米,只能通过一辆三轮手扶拖拉机,雨天道路泥泞不堪、极易打滑,由于坡度大,摩托车、手拖车几乎无法行驶,但也给村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方便,现在坐摩托车1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乡政府。

(三)生活设施

1998年斋公坪开始搞人畜饮水工程,在山泉水源处建蓄水池,每家每户从蓄水池拉塑料管子通到家里,实现了引水入户。2004年此区大面积遇到严重旱灾,笔者做调查时,村民们从山泉引出来的水只能勉强维持地势高的农户使用,在村口地势低的农户家几乎没有水流到,村民的用水比较紧张。

2000年斋公坪架起高压电线,并入广西电网,因为路途遥远,电网损耗大,斋公坪电费比平原高。在此以前,村民们只能利用山里自然的水利条件、简陋的发电设备自己发电。在夏季水流量大的时候,村民把小型发电器放在河流边,把管子放入水流落差大的地方,通过水的势能带动发电机发电,然后通过简易电线将电送到家中,满足基本的照明需要。冬季枯水期,村民们只能点煤油灯。因为不是每户都有条件自己发电,发电设备离住所较远,那时偷盗发电设备的纠纷时常发生。

至今,斋公坪还没有安装固定电话和有线电视。移动电话是村民与外界联系的惟一工具,因为地处偏远,网络信号较弱。虽然有部分村民家中有了电视机,但因为没有连接有线网络,村民只能自己搭建电视信号接收器,接收几个频道。

斋公坪地处偏僻的高山区,没有专业的医疗机构,为了驱除病痛,保证人口的世代繁衍,在几百年来的生产、生活中,斋公坪村民积累了较丰富的使用当地草药的经验,除了严重的突发疾病,感冒、腹泻、头疼脑热等常见小病小痛,村民们都可以用草药治愈。

二、斋公坪自然村的经济发展历程

(一)20世纪60年代及以前

20世纪60年代以前,斋公坪人均年收入不到50元,村民经常挨饿,一天只有两顿杂粮、稀饭。这一阶段斋公坪的村民是以刀耕火种方式进行生产耕作的,对森林资源的依赖性很高,因种植的作物品种不好,又不会使用肥料,连农家肥也很少用,农作物的产量很低,不能满足村民的基本生存要求。因此,进深山采集茶油籽和桐油籽,炼取茶油和桐油,然后与平原地区的居民换取土地或其他生活、生产用品,是当时村民们重要的生活来源。除了茶油籽和桐油籽,松脂、板栗、香菇、笋干等山货,也是村民们生活物资来源的依靠。东家在下宋村有一块祖上留下来的田地,离家非常远,走路最快要1个半小时,就是当年东家的祖辈用茶油、桐油和牛,与下宋的村民交换的。

(二)20世纪70至80年代

70至80年代初期,稍有好转,但生产力水平没有得到有效提高,村民们没米下锅的情形仍不时发生。到80年代初以后,国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因为市场经济的刺激,以及建筑行业对木材供不应求,村民们更多地靠砍伐杉树和上山采集山货来增加收入,一般杂木每立方米30元,杉木每立方米至少能卖到100元。虽然这一时期村民的收入有大幅度提高,但大量砍伐森林,引发了各种自然灾害,从1983年起,连续三年旱灾,粮食大量减产。政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1986年,开始向村民们提供每亩杉树60元的扶持,刺激村民们大量种植杉树林。杉树喜阴,平原地区阳光较山区更充足,因此,杉树在平原地区生长比在山区慢。斋公坪的海拔较高,气候适合杉树的生长,但即便如此,斋公坪的杉树也要种15年,树木的直径才达到20~30厘米。

笔者东家和家里的兄弟于1991年在高界地界的深山里开垦了72亩地,并种了杉树。如今再过两三年,就可以成材。当年在林业局购买树苗0.05元/株,头三年要经常上山除草,需要大量人工劳动,扣除成本,按每立方米价格在400~500元之间计算,一立方米的木材需砍伐13棵直径为20厘米,长为两米的杉树,这72亩杉树至少可赚20万元。

(三)20世纪90年代

进入90年代后,斋公坪的瑶民们结束了以往“靠山吃山”的生活。1985—1986年县里派人来发放果苗,村里每户都种了十几棵柿子树,当时村民们对种植果树没有多大信心。1991年,新合村建起了8个果场,斋公坪村民们在政府的引导下开始接受水果种植,并且学会使用化肥、农家肥种植作物。1998年机耕路修好以后,斋公坪村民开始大面积种植果树,到现在村民种植果树的品种已由柿子发展到柚子、碰柑、橙子等。因为水果的价钱较高,现在村民们的收入比解放初期提高了十多倍,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四)进入21世纪

2002年在政府的扶持下,斋公坪开始大规模修建沼气池。沼气池的修建与使用,促进了斋公坪经济发展,村民们主动寻求发展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增收渠道也逐渐拓宽。例如:摘粽叶、削竹片等等。每斤粽叶可卖1.5元,平均一户人一年可摘700~800斤,仅这一项可有千余元收入;一条宽约2~3厘米,长约1米的竹片,可卖0.02~0.03元,熟练的村民平均一天可挣25元。除了这些,部分村民也开始选择外出打工。2004年,斋公坪有7个年轻人长期外出打工,只有过年时才回来,已成家的村民一般在农闲时外出打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