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乔治和他们便带着男仆去游览金字塔。
世界上建有金字塔的地方不仅是埃及,比如苏丹、埃塞俄比亚、塞浦路斯等地也有金字塔。
但埃及的金字塔,无疑是最古老和最宏大的,埃及的金字塔共有七十多座,分处数地,然而以开罗西南六公里处的吉萨金字塔群最为壮观,既然如此,他们选择的地点,自然是这一处。
他们是乘乔治父亲的马车去金字塔的,马车未停,他们隔远便见到一群,隐隐约约的方锥形轮廓,矗立在一片黄金似的沙地中。
露丝兴奋地指着叫道:“看,多么壮观,难怪金字塔被列为世界上十大奇迹之一!”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仆人道:“少爷,请下车!”
乔治问道:“为什么不到那边金字塔跟前去!”
“少爷,前面沙厚,马车走不动,要乘骆驼!”
乔治三人刚跳下马车,便见一些当地人拉着骆驼走过来,那些人皮肤都晒得黑墨墨的,大概长年在烈日下讨生活,所以年纪轻轻的,脸上皮肤都刻着纵横交错的皱纹,看来令人不舒服。
乔治仆人跟他们议好了价钱,挑了三匹比较健壮的骆驼;那些人对骆驼吆喝着,只见三匹骆驼的一对前腿屈在地上,伏低身子。
乔治高高兴兴地坐在骆驼背上,伸手抚摸前后的驼峰,叫道:“好怪,你们快坐上去吧!”
露丝道:“钟,我有点惊!”
钟楚雄安慰了她几句,也跨上驼背上去了,露丝壮着胆子上去,那骆驼善解人意,慢慢挺直,那埃及人轻轻喊了几声,骆驼便转身向金字塔走去。
原来由于参观金字塔的人多,车子又不能到达,所以便有人以出租骆驼代步为生。
一位骆驼脚夫跨上另一匹骆驼,尾随着钟楚雄三人之后,沿途呼喝指挥骆驼。现在在中国已是冬天,但此地天气炎热,犹如夏日,加上太阳又猛烈,照在沙漠上,倒射上来,钟楚雄只觉一片金黄,双眼被刺得睁不开来,过了好一阵才能逐渐适应。
骆驼走来十分稳当,虽然庞大,坐在背上,如站屋顶,但坐久了也就令人放心。由于骆驼走得慢,有充裕的时间,让他们浏览四周的沙漠风情。
一大片的沙漠,光秃秃的,只有几棵类似仙人掌的沙漠植物,坚强地与烈日和干旱作斗争。
沙漠上,有一串串的浅圆洞,那是骆驼蹄子造成的,偶尔的一阵热风吹过,圆洞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波浪似的沙纹,构成千奇百怪的图案,令到钟楚雄三人感到十分新奇。
骆驼终于在金字塔前停住,又慢慢屈膝蹲低,让他们下地。那埃及人叽叽咕咕地对他们说了一串话,他们三个都听不懂,幸而那人也只是例行公事,又载客回去了。
露丝说道:“三座塔,咱们由那里看起?”
乔治道:“先看最大的!”三人来到那座最高的金字塔前,只见前面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分别以阿拉伯文和英文写着些介绍文字。
露丝叫道:“原来这座塔埋葬的是库孚王!他是埃及的第四王朝的奠基人——国王斯湼弗罗的儿子!”她仰头而观,只觉塔顶高耸入云,令人不可仰视。
金字塔每边都有两三个埃及众人把守,乔治道:“听说里面有甬道、石阶、墓室,可惜咱们进不去!”
他们又去参观第二座金字塔,那是罗孚的儿子卡夫拉的陵墓,旁边还有一座大型的斯芬克斯石雕像,样子十分古怪,尤其是近看,更难看清楚。
当钟楚雄转到大斯芬克斯石像的背后时,发现后面也有游客。那是两位埃及女人,一位埃及姑娘,她们不但身子都裹在纱布里,连脸上也挂着一方白纱,只露出深遂的眼睛,更添几分神秘;另外还有一位少女,穿着西式衣裙,皮肤白晳,但她的一双眼睛及高耸的鼻子,貌似阿拉伯人,她叽叽咕咕地说着阿拉伯语,却没拢上纱巾。
那少女跟钟楚雄所见过中外女人,全不一样,当他双眼接触到她的眼神时,不知如何,一颗心却怦怦乱跳,眼睛再也移挪不开!
那少女发现一位中国男士眼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飞上两朵红云,说了一半的话,也登时咽下肚去了。
那三位埃及女人也转头望向钟楚雄,随即低声交谈起来。
钟楚雄猛觉背后有人叫他,一回头看,却是露丝,只见她杏眼圆睁,一脸不悦,钟楚雄十分尴尬,沉声问道:“你叫我?”
露丝满含醋意地道:“你别忘记你在中国有位未婚妻子!”
钟楚雄干咳一声,道:“你说到那里去?”
露丝不高兴道:“那你为何老是瞪着她?”
“你胡说什么?”钟楚雄嘴上这样说,却又忍不住转身偷眼望去,只见那四个女人相扶走了,只能看到四具迷人的背影,可是他的目光,只落在最左边的那具腰上。
这刹那,钟楚雄心头猛地一跳,觉得那女子的脸庞有点熟悉,暗忖道:“我在那里见过她?”回心一想,自己又的确未曾见过这样子的女人,却想不出为什么有这个感觉?
露丝道:“人家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去?”
钟楚雄忙说道:“你别胡说,我是觉得那女子有点面善,但是我又偏偏不曾见过……”
“我知道,她的样子跟你未婚妻相似么!”
“胡说!”
“那你解释,为什么你不理睬我,对一个只有一脸之缘的女子,却这样神魂颠倒?”
乔治刚好也转过来,问道:“谁为谁神魂颠倒?”
“你别听她说,咱们去参观第三座塔吧!”
第三座金字塔是库孚王的孙子孟孝拉的陵墓,体积比库孚的陵墓小。
那四个女人也在那里参观,不过由于金字塔占地大,所以相距颇远。
这附近聚集了好些骆驼等候出租。
露丝道:“咱们出去吧!”
乔治道:“还未看便回去?”
“我以为钟不想回去,料不到你也如此!”
乔治叫道:“嘿,钟,你跟她出现了问题?”
钟楚雄道:“有问题的是她,而不是我!”
露丝道:“我不喜欢,他那样看那个女人!”
乔治笑道:“钟,你要小心,你密友的醋意很大!”
钟楚雄正想答话,忽然听到一个高吭的歌声,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骆驼脚夫坐在驼背上,挥臂高歌。
钟楚雄只听到几个音符心头便怦怦乱跳,又是那阕“魔曲”!料不到在这个地方又让他遇上一个“魔曲患者”!
依次计算,阴来福、瞎子乞丐、彼得、卓威华,还有这个埃及人,他已是第五个!
露丝飞快地向钟楚雄奔过来,口中嚷道:“钟,你听一听!”她想起那夜在山洞里,听过卓威华用那尖锐发颤的声音,哼这首曲子的情景,虽然在大白天,仍感到寒毛直竖,几乎把半边身都靠在钟楚雄身上。
这时候,那四个女人也听到了,都驻足转身而观。
那“病患者”的同伴,大声跟他说话,只可惜钟楚雄不知道他们在叫些什么。
猛见那人自驼背上跳了下来,边唱边跑着,一直跑至金字塔前,把前身全伏上塔身去,手足乱挥,越唱越大声,到后来连声音也沙了!
钟楚雄觉得他所懂的魔曲,比彼得他们四个,任何一个都要多,而且抑扬顿挫,快慢有致,更为动听。
想到动听两个字,钟楚雄忽然有滑稽的感觉,这曲子害人不浅,而且他又是唱得那么沙,那么突然,无论如何都跟动听扯不上关系!
这时候,钟楚雄已完全忘记那个女子,他已将全副精神,都放在这阙曲子上,忽然他在心中跟他唱起来。
只哼了几句便兴奋起来,好像血管中的血液,流速倏地加速!
这曲子真有神奇的力量,他一跟上便制止不住自己,不断地哼着,而且哼出声来。
那脚夫好像找到知音人般,倏地一阵风似奔过来,搂住钟楚雄又唱又跳。
露丝只吓得全身乱颜,半晌才叫道:“乔治,快制止钟,不能让他继续唱下去,这是魔曲,这是杀人的魔曲!”
她越叫越大声,几乎是尖叫着。
乔治惶然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魔曲?”
露丝如何解释得清楚?
她一跤跌坐地上,掩面哭泣:“他中了魔了,主啊,快救救他!”
乔治这才意识到其严重性,便走前试着拉钟楚雄。
“钟,别唱!露丝不要你唱!”
钟楚雄神态已经变得疯狂,他忽然一拳击出,正中乔治的小腹,乔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黄沙如水花般四溅!
钟楚雄那一拳之沉重,令他躺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露丝忽然自地上跳起来,向那四位女人奔去,口中叫道:“救命!姑娘,你快去救救他!”那个没拢面纱的女子,惊奇地问:“你跟我说话吗?”
露丝完全没为她懂英语而诧异,自顾地说下去:“不错,只有你才能救他!”露丝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她的手便向钟楚雄奔去。
那女子叫道:“我不是医生!你快些放手!”
背后那三个埃及女人,也跑了过来。
那些骆驼脚夫们,似乎见过他同伴发病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慌,只跪在地上,向西方祷告。
露丝拉着那女子来至钟楚雄身前数尺,叫道:“钟,你快看她,你心爱的人来了!看她,快看她!不要唱!”
钟楚雄双眼直勾勾的,虽然面对露丝和那女子,但露丝却能肯定他根本看不到她们!
她大力捏着那女子的手掌,叫道:“你快呼他的名字,钟!叫!”
那女子一头雾水,但见她如斯情急,依言用羞涩的声调轻声叫道:“钟……
“大声一点,我求求你,你再不救他,他等下就会死掉!”
那女子下意识地提高声调:“钟,请你别唱!”
话音刚落,那脚夫的双臂与钟楚雄的同时离开对方的躯体,两人也同时仰天跌倒,躺在地上也喘着气。
只见他俩的衣衫都全湿了。
那些脚夫们忽然叫着跑过来。
“他们说不能躺在地上,要不会中暑的!”
露丝乔治立即上前扶起钟楚雄:“钟,你觉得怎么样?”
钟楚雄喘了着气,望着那脚夫,那脚夫用无神的目光望着钟楚雄,但他很快便被同伴抬上骆驼,钟楚雄说道:“叫他别去!”
露丝道:“他们不懂英语呀!”!
钟楚雄道:“咱们跟着他!”可惜那些骆驼已全被骑走,那四个女人也杂在骆驼群中去远了。
乔治道:“没有骆驼了,咱们只能等那些骆驼脚夫回来!”
钟楚雄叹了一口气,露丝却乐得如此,省得心爱的人去追别的女人,于是安慰他:“你不要说话,小心身体!”
钟楚雄慢慢站稳身子。
乔治关心地问道:“钟,你没事了吧?那是一种什么病?怎地这般奇怪!刚才连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钟楚雄忙安慰他:“你们放心,我没事的,这不是病!”
“对啦,刚才露丝说你着魔!”
“回去再说吧!”
由于钟楚雄发生了那件事,使得乔治和露丝游兴大减,原本计划到东岸城市区游览的,也临时取消,马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乔治家去。
乔治的父亲不在家里,乔治下令仆人煮咖啡、烧饭,亲自倒一杯威士忌给钟楚雄。
“这个可以使你心情平静下来!”
“谢谢!”钟楚雄一仰头,将酒喝干,乔治要再替他斟,却为他拒绝。
“你们让我睡一下,等下再叫醒我!”
露丝道:“我送你上楼吧!”
“不,我就这样睡!”
钟楚雄靠着沙发,闭上双眼,这那里是要睡觉,虽然身子在极度兴奋之后,十分疲乏,但这时候他脑子却是停不下来,睡觉只是一个借口,他要借此静静地想一想。
那个骆驼脚夫是第五个,而自己是第六个病患者!
病源在那里?
钟楚雄想了一下,觉得他们五个,好像跟神鬼沾上边缘。
阴来福是位盗墓者,经常到古墓盗宝,他中魔是“顺理成章”。
瞎子乞丐夏至,长期住在龙华寺里,与神为伍。
彼得来华之后,住在教堂里。
卓威华是在煤矿坑里“染”上的,因深入地底,接近地狱?
骆驼脚夫长期在金字塔讨生活,而金字塔实际是埃及的陵墓,他的情况跟阴来福有点相像。
但钟楚雄自己呢?他是几时沾染上的?是在什么地方?这些日子露丝一直跟他在一起,为什么她没有事?
莫非,这病跟那三座金字塔有关?
钟楚雄一想到金字塔,脑海立即浮上一张美丽罕见的脸庞来,一身翠绿的西式裙子,在金黄色沙地衬托下,更觉鲜艳。
他心中暗道:“这个跟她无关吧?”
这件事,对他来说,本来只是间接关系,但至今日与他已是直接关系,想起刚才的情景,他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换而言之,他要立即解决这件事,否则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他的心脏也会出现问题!
由彼得患病之后来找他开始,他还觉得这是个难解的谜,甚至难以想象,可是料不到自己也糊糊涂涂地患上了!
情况与前人一样,都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染上的。
假如这种病会传染,那是多么多么可怕的病!
想到传染两个字,钟楚雄又重新思索起来:为什么自己接触过彼得、阴来福、夏至、卓威华都没有事,而接触到那个骆驼脚夫,才受他“感染”,也兴奋起来?
自己这个病,是不是跟他有关?
想到此,钟楚雄恨不得跳上来,去找他时论一下,可是自己不懂阿拉伯语,他不懂英语,如何沟通?
再冷静一下思索,又觉得跟那人无关,否则为何其他骆驼脚夫没事?乔治和露丝也没事?
关键在什么地方?是自己由彼得那里开始,将“病因”积累下来,到此才受骆驼脚夫的影响,而诱发的?
这些猜想、推测,同样是个疑团,当然没法解决问题。
“钟,你根本没睡着!”
钟楚雄烦躁地道:“你别打扰我!”
露丝不悦地道:“我知道,你在想那个女子!”
钟楚雄淡淡地道:“是又怎样?我跟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的事我不会管你,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露丝花容失色,但随即坐了下来,道:“钟,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如果见想娶你的中国籍未婚妻,我无话可说;但假如……”
钟楚雄截口道:“我娶任何人,你也无话可说!坦白说,你对我再好,我也只把你当作朋友,绝不会当作爱人!露丝,你应该明白,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对我好,我会永远当你是好朋友:但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露丝“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掩脸疾奔上楼。
乔治道:“钟,你怎会这般没风度?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个好姑娘!”
钟楚雄抓起桌上的烟,衔了一根在嘴,划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道:“乔治,你认为我该怎样说?假如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说明,反会害了她!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就算我要娶她,也不会幸福,你明白不?”
乔治惘然地点点头:“真可惜!”
“请你代我上楼安慰她。”
“我?你不介意?”
钟楚雄挥挥手:“我怎会介意?她又不是我的爱人!也许机会是属于你的!”
乔治慢慢地笑了一下,叫道:“谢谢!”他三步并作两步飞上二楼,钟楚雄重新坐下吸烟。
吃午饭的时候,露丝没下楼,乔治说她已经睡着了:“钟,下午咱们有什么节目?”
钟楚雄道:“我想找两个人,一个是毕修身,一个是……”
乔治自作聪明地问:“是那个美丽的少女?”
“不,今早跟我一齐发病的那个骆驼脚夫!”
乔治道:“他下午不会工作吧?”
“那就明大才去找他吧!不过要带你家的仆人去,要不,言语不能沟通!”
“好吧,希望明天,露丝的心情会转佳!”
由于在船上,钟楚雄一直是坐在椅上睡觉,至昨晚才有机会躺在床上,今早已“患病”,所以颇感疲乏,他吃完午饭便上床睡觉。
晚上乔治的父亲回来,他道:“钟,你要找的人,我还未能替你找到,可能他在埃及和美国另有名字;不过我可以通过朋友,再替你打探!”
“谢谢世伯!”
露丝下楼,她虽然仍闷闷不乐,但总算肯吃饭,乔治看来对她有兴趣,不断在旁献殷勤;钟楚雄看在眼内,也希望他能成功!
第二天,露丝说要去领事馆办点事,所以乔治和钟楚雄带着仆人去吉萨。
这一条路昨天已经走过,今日的心情昨天却大不一样,因此钟楚雄沿途都没作声,乔治则与仆人聊天。
马车仍在昨天停车的地方停下,那仆人下车去问脚夫,过了好一阵回来报吿:“少爷,那脚夫今日没来工作,明天也不会来!”
“问他去那里,什么事不来上班!”
仆人去后又来报吿:“那脚夫叫阿德里,他去寺里求阿拉真神,替他解除苦难,听说他常去伊本,马祖海尔清真寺。”
钟楚雄忙问:“那么清真寺你知道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