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回立储
米酒很容易醉,不过云天居的服务是一流的,它不会让客人醉倒在池子边,它有专门的客房提供给客人。有人醉了就会哭。
病已躺在客房中,却一直在流泪,戴长乐送走其他人后就一直在他身边陪着。戴长乐的富贵来自病已,他明白自己是和病已拴在一起了,何况这次出来,徐顺说过陛下的安全就交给自己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知道病已喜欢哭,只是喜欢背着人哭,而且这哭相不是很好,这是他的秘密,说出来要被人讥笑的,也有失面子。但是只有这样他才会好受点。不过戴长乐也有点喝多了,加上客房里温软的被褥,他睡了过去,房间里只剩下了鼾声,这鼾声还特别响。
病已于是出了客房,客房外面就是云天居的中心花园,很晚了,但是花园中灯光处还透着酒色两气,远处树丛之中还见得到三三两两的人影,他呆呆地坐在了一棵树下,这是一棵已经开始落叶的树,树叶在风的作用下飘落在他身上,他在这里默默地流泪,因为他的心中实在痛,自己要做的事是那么没有道理。虽然霍光死了,但是现在他还是不能放开手脚,怎么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就像这次自己已经答应单于,愿意与匈奴结好,但是如果霍家人反对,自己又怎么办,小虚来京城给平陵侯范明友知道就一定会带来麻烦,他一直把匈奴人当作自己的仇人,何况是匈奴王呢,这历年与匈奴人开战,自然结下了不少梁子。正想着,突然有人撞上了他。
其实金虚就住在这里,何况他的酒量很好,其实他不明白是张彭祖叫他不要轻易露面告诉别人他的单于身份,叫他耐心等消息,免得仇家记挂。想不通的他回到自己房间后就拉着阏氏出来散步,哪知道迎面又碰到了病已。微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半遮住了他的脸,眼睛中含着泪,在月光灯光反射下却在夜色中显得晶莹发光。金虚知道病已没有回去,也就住在这里,本来以为他睡了,却在花园中吓了自己一跳。
阏氏没有见过病已,只看见一名白衣人坐在树下,这已进入中原就是感觉人多,走几步路就能撞上个人,但是她明白这要道歉的,于是弯下了腰轻轻做了个揖,按理说女子行礼方法应和男子不同,而阏氏却做错了,病已连忙用袖子擦干净了脸,还了礼,竟然是女子的礼节。小虚在京城呆了很多年过,他看见他们俩都行错了礼,于是大笑起来:“婆娘,病已你们玩什么,这行错礼了。”阏氏这才反应过来,重新行礼。
病已轻声着问道:“您夫人对不?长得很漂亮啊,瞧你喝酒时把她说得那么不堪。”
金虚说道:“我叫她阿兰,她不会说汉话,我让她做哑巴。不过她能听懂些汉话。”
“我叫病已,阿兰。”病已说道。
阿兰又是一个长揖,金虚说道:“笨婆娘,教不会。你怎么坐在这里?”
“长乐鼾声如雷,不得入眠。”病已放低声音说道。
“那不简单,把你男人叫醒赶出去就是了,妹妹,为什么要在这里哭?”阿兰用不标准的汉语轻声问道。
金虚忽然笑起来:“我一直说你阳刚气不足,竟然阿兰以为你是女人。”
病已回以一笑:“就算大汉天子是女人,你们匈奴人在战场上也嬴不了。众将士不可能再让你们的铁蹄跨进中原,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妻管严。”
“何以见得?”金虚问道。
“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夫人告诉我的,只要不满意就可以把你赶出去。”病已回答道。只是他不明白阿兰为什么盯着他看。
“彭祖跟我说,你也怕老婆,这怕老婆不是软弱的表现,而是爱她的表现。”金虚要为自己挽回点面子。
爱?病已不可能爱霍成君,为了点她家的私事,她逼着自己处罚赵广汉,这种女人似乎不明是非。其实对于她是害怕还真不是爱,表面上的恩爱与内心的厌恶竟然可以在自己身上同时呈现,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假,这就是上等人的虚伪吗?小时候平君娘总说自己喜欢胡说,与现在比起来,那时竟然算不上什么,现在自己经常用谎话来面对身边的人。
阿兰听了夫君的话似乎很开心,紧紧搂住了金虚。病已站了起来说道:“我不打扰两位了,我这就回去把长乐叫醒回家。”
看着病已离开的背影,阿兰轻声说道:“中原男子怎么看上去如此柔弱?”
金虚说道:“你的双眼蒙蔽了你,我们那群人就数病已武功最好,他是真人不露相。”
其实匈奴与大汉和解不是难事,谁愿意打仗呢?何况霍禹已经没有了父辈的那股杀气,纵然是范明友几人不乐意与匈奴和解也左右不了朝廷的决定,现在毕竟还有许多老臣反对出兵打匈奴,所以和平共处的盟约很快就由两国使者签订了。
金虚也带着他的女人回了草原,毕竟他也明白在大汉一天就危险一天,草原上还有个厉害的女人在等着他,希望他回不了草原才是。长安虽好但不是自己的家园。
张彭祖等人来为他送行。潇潇水寒,千里冰封,这一别不知何时相见。病已敬给金虚一杯酒,却如同是白水。
“君子相交淡如水。”病已说道,“两国只有正常来往了,你我才能再相见,那时候也许我会来草原找你。”
这种离别的话,听多了就有些伤感,而病已却是面带微笑。
蒙骗人的事朝廷上从来不少见,这朝廷又有多少是真话呢。胶东王刘音和他的丞相王成竟然对胶东国八万流民的事报上来的折子不一样,刘音一直说胶东国国泰民安,而王成却说胶东王治国无方,有流民八万,全靠自己治理才不至于危害到朝廷,这就证明了胶东国君臣并未同心,而霍禹答应给王成候位,入京供职,这王成没有圣旨竟然前来长安了,对于这样的人,这表面上不能说破,但是不能让他得逞,要不然会为朝廷官员虚报功劳开了坏头,但是自己直接驳斥霍禹似乎时机还未到,这里里外外还都是他的人。这种自己无法做到的事都让王奉光去做,让鬼神之说掩盖一切,病已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真的变了,那么多年了,这回见到小虚还不能与他敞开心扉,对待以前的朋友总是多了那么多隔膜,找不回原来的感觉,这就是孤家寡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徐顺在边上侍候着,他似乎看出了什么,说道:“陛下不应该纠结这些,您进入未央宫那一刻,您其实已经不是您了,您是天子,是代天办事的人,只要对大汉有利的事,你都不该迟疑,不能为小善而行大恶。”
“朕知道,不过朕累了,朕不想做这个天子。”病已说道。
“陛下,您还没完成自己的使命,不可以这么做,诸王中没有人能代替您,再说您的儿子还没有长大,也许将来他能独挡一面了,陛下才能轻松些。”
“我对这个位子没有兴趣,但是不得不做,但愿我儿长大后,我能离开未央宫。”病已说道。
“老奴也想离开这里,等陛下能独挡一面了,请陛下放我归家。”徐顺说道,“我不想在丹青上留名。”
叹息归叹息,要做的事是不能不做的,这骑在虎背上的滋味怎么会好,如何对付霍家这个大老虎可是要好好想想。首先要去其羽翼,但是必须是不能让霍家觉察的,还要名正言顺的。立太子也很重要。
年纪大的官员往往考虑子孙的事比较多,丞相韦贤已经年事已高,昔日与霍光也比较好,他其实是霍光所立。虽然现在丞相权利没那么大,但是他如果主动引退,会让一些年老的官员早日离开政治斗争的中心,他们这些人经过了几朝,都知道权利争斗的残酷。
让杨恽去说动他们,因为杨恽看上去与自己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果然韦贤得到了天子的“心意”,开始生病多起来了。
立太子的议程也上来了,其实皇帝没有什么儿子,立刘奭没有任何悬念,倒是这个太子现在该不该立这在朝廷里议论开了。
朝臣分了两派,这回皇帝当然是要立太子,而霍家人却不愿立。成君也生气了。
病已于是打算自己去说服皇后和显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