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萨前往日喀则的途中,有一个景点叫卡诺拉冰川。虽然我们进不了冰川腹地,但当接近冰川地带时,就能感觉到它的美妙了:高高的山顶上,覆盖着雪白的冰层,在行进中的汽车上远望,仿佛高原上奔驰着的硕大蜡象;而稍低处,冰舌则以其晶莹剔透的诱惑向公路探来,像是伸出热情的双手迎接来往的游人……把我们这一行来自闽北的游客的眼球都吸附到了那羊脂般的玉体上,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导游小姐介绍说,卡诺拉冰川生成于西藏四大雪山之一的乃钦康桑雪山(主峰海拔高达7191米)的南坡,北面5600米左右的地带也是冰川,是年楚河东部的源头之一。仅卡诺拉冰川面积就达9.4平方公里,属宁金抗沙峰冰川向南漂移后形成的悬冰川。她还说,传说古时江孜区域土地贫瘠干旱,莲花生大师把他的宝瓶寄放在乃钦康桑大雪山上,从此,雪水融化后就潺潺地流向江孜,汇聚成了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沿河两岸的人们初尝了乳汁般的甘露圣水,就把这条河叫“年楚”,年楚在藏语中意思是“尝味水”,所以峡谷里流过的这条河就称年楚河了……
没等她介绍完,我与几位肺活量大的同伴已急着跳下车拍摄去了。当我站到了海拔5022米的乱石坡上,抬头望去,只见洁白的冰川如一幅巨型画卷挂在山壁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冰蚀台地的陡崖处,由于冰雪消融形成水花飞溅的溪流瀑布,在阴阳光线的交替中就如彩虹在翩然起舞。而在冰川峰谷下部低洼的开阔地带,由于冰层消融和冰川退缩形成了数条扇冰缘垄和蜿蜒的蛇形丘幔,在这些缘垄和丘幔上长满了高山草甸,远处眺望犹如苍龙飞舞、蟒蛇跃窜。仔细看去,巨大的冰川从山顶覆盖而下,在与黑色的裸岩接壤的缓坡上形成了巨大的冰帽,在冰帽的下部又分别形成了两个悬冰川形式的冰舌,十分壮观。冰川前缘由于基岩山丘起伏,促使冰舌前缘缓慢移动的冰层顶部发生了张裂,冰雪沿冰层张裂消融,又形成了壮丽多姿的冰塔林。在冰塔林上因雪尘相间而显露出各种云卷状的奇异褶曲,恰似能工巧匠精心细雕的花纹图案。再往高处瞭望,山体顶部尖锥突兀,白云缭绕,粒雪纷披,大气飞扬,让我这长年被江南秀水抚摸得柔软十分的心理,顿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悚,仿佛那悬崖绝壁上的冰川就要在寒风的威逼和推移下盖顶而来,突然觉得身子被抛弃到了人踪绝迹的天界尽头。此时,才真正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弱小,大自然是这般的峻伟。记得曾有朋友对我说过高山也可征服,我默认了。但从此以后我会对他说,真正的高山是不可征服的,尤其是这高原上承载了千年万年冰雪覆盖的莽莽大山。面对它,我们能做的只有折服和敬畏!
带着敬畏上了车,导游小姐打趣地说,别看冰川荒凉冷落,这里可曾是电影《红河谷》《云水谣》的主要外景地之一哩!经她这么一说,电影中那壮阔雄浑的场景便一幕幕地闪现在眼前,心神也渐渐地随之安定了下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透过车窗,一路上我又细细的远眺着这被游客称为“最美的天堂在心里”的卡诺拉冰川。说实话,它确实是荒凉冷落的:裸露的岩石,贫瘠的山体,单一的色调,凛冽的气流,呼啸的寒风,稀薄的空气,看不到飞禽走兽,听不到鸟语莺歌……然而,它又是激情奔放的:百年、千年、亿万年,任风云叱咤,地动山摇,就这样坚持着位置,保持着姿势,站就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冰雪雕塑。这雕塑不仅给大自然增添了无限风光,也给了游人以赏心悦目的气势和美感,还为万物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生存资源。仅就这点,它就是我们人类的一脉生命的源泉。
据有关资料统计,目前有1.5万个冰川点缀在青藏高原,总面积近5万平方公里,主要分布在昆仑山、喜马拉雅山等山脉。有专家研究,在过去100多年中,青藏高原冰川面积已经缩小了约30%。他们预测,如果到21世纪末气温升高2.1~4摄氏度,中国冰川面积将比现在缩小45%左右。冰川减少将对河流补给产生重要影响,因为亚洲的大江大河大都发源于青藏高原,一般占年径流量的20%以上。单就西藏高原来说,过去大家都认为冰川处于海平面7200米以上,空气稀薄且寒冷,山上终年冰雪覆盖,似乎不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然而,情况恰恰相反。据美国科学家对喜马拉雅山脉中部地带的纳木尼冰川的研究,发现此冰川出现了一些异常的融化。究其原因可能是纳木尼冰川属高海拔冰川,尽管处于寒冷的环境下,但对气候变化更加敏感。当更多的热量被截留在大气中时,大气就持有更多的水蒸气。而当水蒸气上升到高空凝固时,就会释放热量到上层大气中,于是处于上层大气中的高山就受到了温暖的冲击。他们还说,“在最高海拔的山脉上,我们看到这里的气温平均每10年就上升0.3摄氏度。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预测到2100年全球气温将上升3摄氏度。但在这些高山顶上,这些冰川的温度将会上升2倍,达6摄氏度。”这一发现暗示着数十亿靠纳木尼冰川和其他冰川之水为生的人民将面临缺水的威胁。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地区,到底还剩下多少水,这些水又能使用多久,尽管可以认为冰川就像一个个硕大的“水塔”,它们可以从雨季中收集雨水,然后在旱季时释放水汽。然而,这种效应的大小不是由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得由“水塔”里的水有多少来决定的。所以,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水资源相对短缺的泱泱大国,保护好冰川,保护好生命的“水塔”,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想到这些,刚才在卡诺拉冰川脚下的悚惧感早已一扫无余,到达日喀则时,竟对它魂牵梦萦起来,心里不由得祈求:但愿天下所有的冰川,都如今天的卡诺拉冰川一样,永远丰盈厚实、天长地久,晶莹无瑕、圣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