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福村迟来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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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一次村民大会(8)

我现在是把我们想做的事,都跟你们讲清楚了。现在到你们了,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跟我们说。那这样子我们就可以互相讨论,像这样的会,以后我们有条件还要开,但是我们多交流,你们的意见提出来,有好的办法,个别跟我讲也可以,几个人来讲也可以。我们一起讨论,商量,是不是?我们能不能够,在我们这个调查完的时候,让我们整个村形成一个统一的想法,我们福村的新农村建设应该怎么做,每个人都提出一条意见出来。我能做什么,我就帮你们做什么。我不站在政府的立场上,因为我们现在政府是强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历朝都是这样,全世界都是一样,哪个国家都是一样。没有政府的强权,哪来一个国家。我们老百姓往往是不得志,我们往往是弱势群体,我们是很弱小的。那我们要团结起来,在有政策有法律的条件下来提意见,那就有办法的了。他们就会支持我们做,帮我们做了。我要帮你们,也就是这样帮你们想办法,帮你们出主意。但问题要你们提出来,最后还要你们来决定,要你们来实现。因为新农村建设是你们的事啊!我觉得金山这个名字很好,就是你们的一个金饭碗。过去不开发,它也在这里,空气好啊,风景好啊!现在开发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有更多的人来了。我今天看到一个从深圳来的人,我就问他,一个妇女。我说,你是哪里来的啊?她说,我们深圳来的。我又说,你们深圳也都知道这个金山?她说,知道啊。金山在我们深圳也蛮有名气。我说你来看,你觉得好不好啊?她说很好啊,她说下次还要来。那你们看金山的名气大了以后,现在柳州、桂林的人来玩了,来玩的人越多,你这里的名气就越大。那人来得多,你才有事情做啊!龙甲的弟弟不是搞了个农家乐的餐馆,搞得蛮好的,别人还是有兴趣的嘛!还说你这个房子有一百三十几年了,千万不要拆掉啊!这个老房子,越老越值钱。我们该怎么搞,我们守着个金饭碗了,没有饭吃,那是不可以理解了。现在全中国到处都是农家乐,今年春节,我在农村里过,那些农家乐门前的汽车都是排成队的。我去吃农家乐,农家乐是什么?农家乐的东西就是土的菜,土鸡、土鸭,咸菜、芋头、萝卜,我们这些东西都是环保的,它们没有毒的。中国现在很多都是搞不清楚的,牛奶有毒,米有毒,菜也有毒,城里人不敢吃,那就到我们农村来。我们这里空气又好,我们种地施的是农家肥。我也很奇怪,你们这里不种菜!你们搞农家乐,那这菜不要到锦镇去买了?太方便了。人来多了,你们才有生意做。到底怎么做?这个还不是我说了算,我昨天还听说,耳丰也跟我说过,你们也到外面去考察了,别人怎么做,我想你们都应该知道,但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能够怎么做,这是最重要的。这个就需要大家来讨论。

中国农民有优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但是我们有很多缺点,我们农民呢不容易团结起来,往往一团散沙,往往各打各的小算盘。哪有那么多的事情呢?现在你搞一盘散沙,你是搞不起来了,所以我们要团结。团结首先思想要统一,思想不统一什么都做不成,你打你的小算盘,他打他的小九九,那么我们福村可能永远都发不起来。我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

我的讲话结束时,在座的村民们又给予掌声。掌声平息后,童少友继续主持会议。

少友:现在,我们徐教授讲完了。在坐的,讲得对也好,讲得不对的也好,大家都可以发表意见。发表意见,要由一个人先讲,等这个讲完了,再由另一个讲。不能讲得半途,另一个又来插几句,这样就讲不下去了。现在,哪个有意见就可以讲了。

吴敦:我讲两句。刚才徐教授讲了我们福村是汉族,我要纠正一下。我们福村童、龙、都是汉族,我们姓吴的是壮族来的。

杰舜:那你现在报的是什么成分?

吴敦:壮族。

杰舜:哦!是壮族。那我们这里也有少数民族。

吴敦:我们姓吴的是壮族。童、龙是汉族。

杰舜:谢谢你给我知道姓吴的是壮族。那姓马的,现在报什么成分。

玉友:汉族。

龙甲:大家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哪些不懂,现在就可以向徐教授提问。

水木:该讲的,现在都可以讲了。刚才人家徐教授讲话的时候,有的人又依依啊啊的,我觉得这样好像对人不太尊敬,这点不太好。现在他讲完了,你们哪个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发表,或者针对某件事情,都可以的。各有各的看法、意见,都可以讲,现在你们又不接着讲了。

少友:不管你讲得对,讲不对,都可以发表意见。

吴敦:我来发表两句,今晚夜咧,徐教授讲了好多,我也记不得那么多。反正他讲的要团结,“团结”这个两个字是最要紧的。我的看法不代表别人,讲这个开农家乐,为什么人家旁人搭个厂厂(指福村村口搭的一个只有屋顶和梁柱的房子),都来威胁人家?不给人家搭?这个政府呢,这点呢……我也不了解政策,法律,我也不懂。我看这个农家乐,那点搞旅游区,那点就搞农家乐,为什么搭个厂厂也要来干涉人家?我讲,对这个政府,可能也是贪了点。为什么不给人家搞农家乐?第二个,我们种到这些土地,为什么政府能够卖我们的去?是不是合理?合……抄人家的田,要你卖田,只给八千块钱一亩给人家,人家不同意卖,强行抄人家的,还要拿人家去关。这个政府呢,晓不得是什么政府,我也搞不清楚。我就先讲这点,以后想起再慢讲点。

吴敦讲完后,在座的一些青年人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了笑声。对此,要强的吴敦立即给予反击。说自己又不是打草稿,写在纸上来发言的,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言一出,几个青年人又“哈哈”笑了起来。主持会议的童少友见状,立马出来维持会场秩序。

少友:反正大家都有发言权,在这里,讲完一个罢了,再到另一个。

吴敦:那你们大家讲,这个合不合理?我种的这个土地,这个项目,政府就把我的买去了,来侵犯我们集体自己土地,44个平方得了3500块钱。这个是打了收条,是打什么发票?去领钱的人你们都晓得嘛!为什么不敢写44个平方?抱着什么宗旨来对付农民?老板给6万几一亩,为什么给七八千给别人呢?所以那一天去那点(与镇政府相关领导对话),他讲的一万五千四?一万七千五?他喊我找文件,我讲在你们乡里头。他讲是2007年7月13号下的(文件)。2007年5月1号打算就开业了,你是那年下的文件?你哪样才给我们一万五千四呢?这点,你可能就讲不去了吧!他说2007年下的文件,我亲自到乡里看了2001年下的文件,我们去的人也蛮多,找了每年的价钱给我们看,他拿出来看了,是2001年出。文件是县里头出的啵。为什么到我们锦镇就压下来?他是不是按胡锦涛主席的政策办事?以低价来欺骗农民,诈骗农民。7月13号下的文件,11月1号开业,2个多月你起得起你那些餐厅?说出来哪个信?这个脚踏实地咩?2007年7月13号,2007年5月1号就开业了。你2006年抄人家的田,有的抽穗了,个别的没抽穗,这个是什么作风?是不是恐怖分子?这个恐怖分子,我还是解释没出,最近我看电视才晓得,恐怖分子就是腐败国家的人。锦镇这些干部就是恐怖分子。我就讲这点,你们大家有什么的可以讲一点,一个一个的讲。

吴敦第二次发言结束后,会场冷场了好一会儿。既没有人发言,也没有人开小会,只是默默地等待下一个村民出来发言。会场上响过几声干咳和挪动凳子的声音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的吴敦又开始发言。

吴敦:没讲,我又补充了啵!像我那田呢,超过了5年,今年呢6年颗粒没收。真正是天灾,国家有照顾我,你们是人为造成的天灾,你一点都没照顾。你这个做法,是给农民吃饭,还是没给农民吃饭?是不是恐怖分子?一毁坏国家利益,二毁坏集体利益,三毁坏人民群众利益。打着共产党的旗号,拿非法政策欺骗农民,是不是这样做?我讲,我没怕的。今晚夜拿我去关,我就去。我这个人是没怕的。你根本就没按党的政策办事,是不是毁坏农民?为什么44个平方3500块钱?为什么不写敢土方呢?面积呢?写扶贫?是什么扶贫啊?那算是什么扶贫来改革农民啊?这基本上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是不是这样子?你们大家评一下子,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我挨抄了3亩几的田,发了芽的也还挨抄去,这是什么呢?是不是影响农民收入呢?现在摆到的,我们福村大多数人看到的,我就是讲这个政府咧,就是没有按照中共中央、国务院的政策来办事。这是诈骗农民,我的讲话就是这样,你们哪个也发表点嘛!你们不要这样,过后讲得多,现在喊你们讲,你们个个都闭着嘴不讲。

水方:你老是讲那种,有什么讲法咧,听你发牢骚是咩?

吴敦:我哪有什么发牢骚?你讲我发牢骚,那你这个宗旨就没抱对。

童明:你讲这个没得用的,徐教授来这里不是搞这个的,不是来帮你伸冤的。

水方:我讲,你这个没得用的,又没得人帮你什么忙。

水生:我刚才就讲了,你开完会议对群众有帮助的,带来利益的,哪个没得话讲。你开这个会,有什么利益,带来什么后果,我们都晓不得。

童明:你以为去乡里面……

童华:他们是了解我们的民情的,我们是可以讲下子,我们可以讲下子我们的风俗、习惯。

水生:他们主要是了解我们这里为什么贫穷,为什么这个样子。

童华:他们是了解我们的民情的,像你们老人家就懂得一点,可以讲下子。我们就晓不得了。你讲到政府,那我们哪个都不敢讲话啦,是不是?

童明:其他就莫讲了,喊教授恁子带动我们发家致富。

……

对于吴敦的发言,年轻的村民们大都不认可,认为他所说的东西,都是在发牢骚。而应该在会上说什么话,发什么言?此刻,那些年轻的村民们开始争抢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一阵乱哄哄之后,他们形成自己的共识:讲风情民俗,但到会议结束时,除了“风情民俗”这四个字,其他的,年轻的村民们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龙正:像今天晚上的主题你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如果是谈风俗的话,我们可以谈一下风俗;如果你想谈我们这里跟政府、跟老板的这些事情,像现在在这里的话,也不怎么谈得定,是吧?

杰舜:对!我跟你讲,我今天讲得很清楚,我们今天是个见面会,大家认识一下。我讲一下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因为我是老师,我要教学生,我要带学生怎么样做社会调查。我们这个地方很有特点,特点就是我跑了很多的农村,你这里的农村跟很多地方不同。那么这个不同,就值得我们调查研究。我就希望你们支持我们把这个事情做好,让我们学生把这里当做一个课堂来学习。我们来到这里,听到你们说的东西也很多,但都是开发的问题,耳朵都塞满了。

龙正:像这几天晚上,你们住在这里,你们都是听到我们农民跟你们诉苦,是吧?你要了解的什么风俗,民情根本什么收获的都没有,是吧?

杰舜:有啊,我们同学跟你们去拜山了,他们都有收获,都记录下来了。你们拜山还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别人都是拜完自己父母就,完了;你们统统都得去过,这就是你们的特点了。

龙正:我们这里是农村,农村祭祖,它就是要整个家族一起做的。像那种城市里面,他没有很多的土地,它就只有一个墓……

杰舜:也不是城市,其他农村也有。说实话,那你这里的粽子就和南边的粽子就不一样,他们都有记录的。这才刚刚开始啊。

龙正:所以你刚刚叫我们这边发言的时候,我们就会气起来。他发完言,他就希望他的冤情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忙。他说话以后,你们又不给一点点评或者一点意见。那这样子,这个会开起来也没有用。

杰舜:但是那我也不能在他说完以后,马上就讲话。我讲得比较多了,我想听你们多讲一下。

龙正:那像他说完了,然后到我们说,我们每个人说的事情又不一样。

杰舜:呵呵,你这个就有点像开国际会议了,每个人发言,发完言了要我都点评一下,

龙正:像这个会一样,大家就好像坐在这里聊天一样,你也知道我们今天大家都刚刚扫墓回来,还有很多东西都需要弄的,弄了整天都累了。

杰舜:我也知道,所以我也不想开得太久。今天就只是个见面会。第一,我介绍我自己和学生;第二,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是来调查你们的风土人情的;第三,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听你们的意见,可以给你们出主意,想办法。就这么很简单,如果你们还有问题,还可以继续讲;如果没有问题了,那我想今天晚上我们就到这里了,我们天天都在这里,我们慢慢聊,好不好?

龙正:以后聊的时间还很多,对不对?

杰舜:对!

龙正:那就这样了。

少友:我来讲两句,大家今天晚上都和徐教授他们见了面了。徐教授他们要了解什么东西就慢慢了解,慢慢调查。大家都有发言权。今天你得空了,就和你谈一下子;明天他得空了,就和他谈一下子。徐教授他们在我们这里少讲也有十几天,远一点讲也有个把月。大家有什么意见、看法,都可以和他们讲,和他们谈。

杰舜:好!今天我们大家就算认识了,希望大家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任何一个人到你们家去采访,希望大家都积极配合。好不好?

众人:好!

杰舜:好!那今夜我们就谈到这里,大家早点回去休息。谢谢大家!

两个多小时的见面会,在一阵掌声中落下了帷幕。尽管在会议刚开始有一小段跑调的小插曲,但是整个见面会开得还是很顺利。前两天云集在村民们心头的那些顾虑,和我们相关的谣传阴霾,在会议上逐渐被吹散了。

会后,一些村民对我说,在福村开村民大会,今晚上第一次听到掌声,而且还是三四次。这表明我们会议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

一个月后,我们和福村村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是非常的融洽,周边的群众也知道我们在这里做调查工作。现在质疑或查我们身份的事已经不再有,但却抬高了我这个大学教授的身份,认为我是中央或自治区政府派下来暗访的特派员。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说法,全是因为在我们4月3日进驻村子的前几天,福村村民把一份所谓的状子上递自治区有关部门。

状子递出去没几天,就有外人进村了。天下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再说了,驻村的人问这儿,问那儿的,比谁都仔细认真,而且还与村民同吃同住共劳动,还设法缓解当地颇为紧张的干群关系,更是帮助村民谋发展,求进步,早日脱贫致富,这不是中央或自治区政府派下的,还能有何种说法?

听到这种说法,我觉得我们的农民兄弟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同时也佩服他们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