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远传的衣钵:日本传衍的敦煌佛教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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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盗贼与孝子之间

这桩掌故,能够在亚洲东部“定居”,则不能不说是汉译佛典的功劳。西晋三藏竺法护翻译的《生经》第十二篇《舅甥经》讲的舅甥共盗故事,唐义净翻译的《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中的舅甥共盗故事,都是这桩掌故的东方版。敦煌陈写本晋竺法护译《佛说生经》残卷p.2965,将这桩掌故完完整整保留了下来。

它们全都具有穿壁、断首、焚尸劫骨、女诱、子诱、和解这样六个基本情节。这个故事还被收进《法苑珠林》里。不过,它们都把它当外国故事来讲,因为在唐宋以后的中国文人很难容忍小小窃贼不断给最高权力者国王难堪的事情发生;然而翻译者也很可能早就也暗自“作了小动作”,用中国的价值观“偷梁换柱”。像《生经》里说那个盗贼到了邻国,“占谢答对,因经说谊”,结果讨得国王欢心,马上赐给禄位,封为大臣,颇似战国时代纵横士“朝为布衣,夕为卿相”的奇遇。这是中国文士的梦想,而不是印度僧侣的梦想,更非古埃及人的梦想。

志怪传奇作者们,也没有对这个有趣的故事漠然视之,我在《佛典志怪物语》(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里谈到,《潇湘记》中的《襄阳老叟》写并华夜中逾垣窃入富人王枚之女闺房,其女甚惊,并华对那女子说:“不听我的就杀掉你!”此段描写,就颇似《根本》中盗贼手执利刃、与王女戏会的场面。

在中国是否还有过直接模仿这个佛经故事的作品?我在现存的六朝唐代笔记小说中还没有找到,却发现日本平安时代的故事集《注好选》的一则故事,提供了中国曾存在着这种作品的可能性。

《注好选》亦称《注好选集》,《注好选抄》,而实际上则应该是《注好选(撰)》,即“选”为“撰”之讹。成书时间尚无定说,只是从其中有些作品出自《今昔物语集》来看,推定大致是在12世纪初年。本来是为童蒙教育,特别是作为贵族、官僚、寺家子弟的教材而编写的,编写者可能是学僧或者儒佛兼学的儒者。全书三卷,其上卷《砍父之头为孝子第八十九》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人叫荆保,因为饥馑而家中贫困,和父亲一起到邻州盗人钱财。在父亲和儿子正在行窃的时候,那家人家的人和近处的人都跑了出来,呼叫着追了上来。两个人赶快逃跑,就像耗子见了猫。儿子跑得快,而父亲跑得慢。在破墙而出的时候,儿子先钻了出来,父亲头在墙外,而脚在墙里被抓住了。这时,荆保用剑砍掉父亲的头跑掉了。因为父亲羞于为盗,所以高兴而不感到疼痛。时人称赞荆保,说他是孝子。原文是汉文,日语汉文受日语影响,断句与中国传统做法不尽相同,兹按中国古籍惯用方法标点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