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爱情在南我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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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散,何必一个借口(2)

路过喷泉的时候,有人喊住了我。那个声音熟悉而亲切,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可是,我不能不相信我的眼睛--周哲,他站在我对面的光影中,长长的围巾垂在他胸前:真的是一路风尘,却又神采奕奕的周哲!

星儿,他说,圣诞快乐!

哦,我恍然大悟:今天,是12月24日,也是我的生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谢谢,我笑说,师兄,也祝你圣诞快乐。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只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着。然后,他掏出了一个小锦盒。

夕阳中,他把锦盒放到我手中。“打开它。”他说。

我轻轻的打开锦盒,夕阳下,一条白金项链闪闪发光,项链坠则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水晶鞋。

“太贵重了,师兄,”我有点惊惶,“我不能收。”

他看着我,抓住了我的手:“星儿,我打了一年的工,才凑足钱买这条项链。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执意认为自己是灰姑娘,那么我手中的这只水晶鞋,也只有你能戴得上!”他轻轻的取出那条项链,小心的为我戴上。我只是呆呆地站着,因为幸福来得太快,我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晚上,我们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里度过了平安夜,也迎来了我的20岁。就这样,大学一年级的冬天,灰姑娘等来了她的王子。或许,故事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结局:既然是灰姑娘,怎么会等不到王子呢?

后来周哲才讲起了曾经的许多细节:包括因为我读高三,他不想让我分心才什么都不说;包括他本来不想假期回家,可是听安妤说我病了,于是才在买不着卧铺票的情况下坐了23个小时的硬座赶回来;包括为了打工攒钱而顾不上与我联系;包括……

原来,爱就是这么琐碎。而这两年中,也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等待。

其实,如果这份爱真的属于你,等待并不会将它冲淡。

就像我的南瓜马车已把我带回了家,但是我的王子,他还是找到了我的家。

《试用期最后24小时》

站在这幢颇有名气的写字楼楼下的时候,仰头看看天,我就晕了。

楼很高,数数有28层。侧面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很多名车进进出出,在上午九点钟的阳光下,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光鲜,只是几秒钟的目光停顿我就发现面前几位女士挽着的皮包都是LV今冬的新款,我愈发地晕晕眩了。

要去的金和律师事务所在18层。站在电梯前按下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就暗笑:“恶俗!”然后我就在想我要采访的顾彦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西装革履、戴着斯文的眼镜,面前的办公桌一尘不染,身后的文件夹井井有条,看见你的第一时间内他会站起,然后说:您好,我是顾彦青,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哈哈然后我在电梯里喜不自胜地笑了。我笑的时候身后一个穿白T恤的男人很莫名其妙地看我,我也看看他,他一脸撞到鬼的表情。我从电梯门的光滑表面上捕捉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白衬衣、米色及膝裙子,直而长的头发,右额刘海下被精心掩藏的痘痘很乖地没有跳出来示众……正在我对自己表示满意的时候电梯门打开,18楼的阳光一览无余。

出电梯,右转,然后我看到一块硕大的玻璃上银色的字:金和律师事务所。靠门口的地方是米黄色的接待台,接待小姐很美丽。她朱唇微启,声音很柔软:顾律师么?他在113号办公间。

就这样,那天我一路走去,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江湖中传说的鼎鼎有名的人物:律师顾彦青。我还记得那天当我推开113号办公间的门,就有儒雅的,并且真的是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从一尘不染的办公桌后站起,他说:您好,我是顾彦青,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在他的身后,文件夹井井有条。

那天坐在他面前,我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良好的教养。按照事前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今年29岁,O型血,连星座都是极符合其职业特征的天平座。未婚,生长于杏林世家。

为什么选择律师这个职业?这是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我说:是喜欢除暴安良的社会效应么?

是喜欢这个职业本身吧,我比较喜欢这个职业给我的紧迫感。他边说话边为我端来一杯纯净水。

我说谢谢,然后我说我以为你会喜欢中医世家的从容不迫。

他笑了:从容不迫?不是吧。生死往往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大凡做医生的,说冷静理智更准确一点。

那么法庭的瞬间呢?生死也就在你几句话之间,你的紧迫就不会妨碍你的冷静理智么?

你错了,生与死是在一个人自身的行为之间,律师可以为每一个生命争取生存的权利,因为法庭没有定罪之前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但是一旦法庭定罪,那都是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的代价,与任何其他人无关。

那么你是依据什么来选择受理的案子的呢?良知?还是酬劳?再或者,是上司的指派?

他微微怔住了,他仔细地打量我,然后他说:小姐,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坚定。

对顾彦青的那篇采访稿发表了,我寄给他两本刊物,没有留只言片语。

那篇稿子实际上很感性,名字叫做《我的辩护,扬起正义与邪恶的生死旗》。我从一个初出道的政法大学毕业生的经历开始写,写那个曾经23岁的男孩子如何一点点在良心与责任间痛不欲生,写他如何因为一个个经手的案子而屡次受到生命的威胁,写他爱的女子如何转身离去,写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的幸福原来都飘在风里……

右下角有我拍摄的照片一张,角度还不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顾彦青的侧影有很好的弧度。

主编说:小陆,你的文字应该去副刊的“情感”,不该在“人物”。

然而她的语气是含着欣赏的,毕竟,在这间杂志社里,我做的专题从来都有很好的反响--尽管我还只是一个大学毕业第一年、尚处于试用期的非正式员工。

果然,次日顾彦青的电话就打到杂志社来:陆小姐,你要不要来我办公室坐一坐?

我愕然:为什么?

他笑了,声音温和:你的文章,快把我这里变成婚姻介绍所了。

顾彦青的品位不差。他请我吃饭,地点在一家不太容易找到的小店里。偏僻,然而“好酒不怕巷子深”,食客很多。虽然人多,却也不吵,两人间的雅座隔音效果很好。简单地说,就是在一个有美食、又安静的环境里,你和坐在你对面的一个好看的男人一起吃饭,心情再好不过。

胃口也就很好--首先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做淑女,其次是因为我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钱来这里破费,所以尽管在面对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的时候,我依然埋头苦吃,少有言语。

而顾彦青,他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目光专注。

良久,我抬头看他,目光彼此触及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因为是好看的男人笑,所以这种笑容也就更好看。

于是我也就愣了两秒钟,两秒钟之后我骂自己花痴。然而又宽慰自己:我只是个正常的女子,所以会喜欢看好看的男人,这是值得原谅的,因为这个道理就好像你喜欢吃好吃的食物一样。

所以,我给自己机会吃这些好吃的食物。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你只是在吃食物而已。然后我胸怀坦荡、意气风发、镇定自若地随顾彦青吃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处有特色的餐馆,并在共餐的过程中从我们彼此儿时的故事开始讲。

直到有一天,在我马上就要吃一种叫做“芙蓉翠竹蟹”的美丽食物之前几秒钟,他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那一刻我看着面前葱翠而又兼具宝石色泽的螃蟹,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拒绝。

顾彦青很忙,我想我是在走近他之后才知道他所谓的“紧迫感”究竟是什么样子。取证的过程烦琐细致,厚厚的案卷浩如烟海,他埋身其中,像只勤奋的蚂蚁。那个时候我会希望我们什么都没有开始,因为做朋友的时候他的到来叫惊喜,而做恋人的时候他的不来叫缺勤。

而顾彦青时常缺勤。

我23岁的生日是一个人过的,在我租住的屋子里,我用电脑看《情书》,吃爆米花,喝百事。我买了“好利来”的蛋糕,一个人插蜡烛、点蜡烛、吹蜡烛。愿望许完了,蜡烛哭了,他没有来。

可是我也知道他已经尽了最大力量省出时间来陪我,时常地,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他摊开的手掌上就放着两张我向往已久的戏剧票子。

故而我依然恪尽职守地关心他的生活:我为他整理房间,洗衣服,换床单,除了他桌子上的卷宗我为他打点一切。春天来了,我买来素色的窗帘换上,于是满屋子都是丁香的气息。

我拎篮子在菜市场里走来走去,鸡蛋1.8元一斤,香菜1元一把,柴米油盐酱醋茶,乐在其中。

那时我想,所谓幸福,不过如此了吧。

顾彦青不喜欢我买的窗帘,这件小事情成为我们第一次吵架的缘起。

他说安安你为什么要买这么素净的窗帘呢,把家里弄得温馨一点不好么?原来的红色多柔和啊,家里就是要用暖色调的嘛。

我说顾彦青我以前没发现你的品位也这么俗啊,你总不能一年四季都用一个样子的窗帘吧,生活需要情趣你懂不懂啊?

他说如果什么都时常换新的,那么女朋友是不是也可以时常换新的?

我说顾彦青这不是在法庭上,你少给我偷换概念!要是按照你的道理那么是不是一个人总是留着旧物就是心上始终只有原来的那个人了!

他怔住,突然就无比愤怒:陆安安,你诽谤!

我冷笑:顾彦青,你心虚什么?

他不再说话,175的身高本来就不够高大,跌坐在沙发里的样子更加颓唐。

我不忍,伸手抚他的脸,有泪水,一点点湿了我的手。

我惊讶:百毒不侵的律师也会哭?

然而他拉住我的手,他把头埋在我怀里,他说安安你不懂你不懂。

他还说:安安你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第二天我去采访一位来这个城市做新装发布会的着名的服装设计师,与顾彦青吵架的事情因为忙碌而被抛在脑后。在设计师的工作间里我看到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裳,总是西方化的成分多一些,然而又有中国传统的古典元素在里面。那里的衣裳只有黑与红两种颜色,简单却不单调。在设计师的女助手为我讲解服装意蕴的时候,我还爱上了她的裙子:那条绛红的裙子在距离地面十公分的地方散出一片有刺绣与流苏的雾。看不分明花的脉络,然而精致得近乎绚目。

那是一种缠绵悱恻的暖。我想我有点理解顾彦青对于红色执着的偏爱了:因为那是一种能够给他温暖的颜色,在冰冷的法庭之外,是他所需要的保护伞。

新的专题效果良好,那一期与服装有关的杂志销售一空。主编赞赏有加,许诺说小陆你再上一期这么好的稿子,我们就给你提前转正!她义正词严:我就是抢,也要去总社抢一个编制来!

她说话的时候额前的白发闪闪发光,我不感动都不行。

所以就买了红酒和很多菜,煎炸蒸煮,把顾彦青的房子弄得乌烟瘴气,然而上桌的菜味道很不错。等到屋子里的烟散尽的时候,我想,顾彦青就该推开门说安安我回来了!然后我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觉得温暖。

然而,或许,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

不错当油烟散尽的时候顾彦青是回来了,可是他没有说安安我回来了,我也没有机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在他的身后,我看见了一个女子,一个穿着绛红色裙子的美丽的女子。那条裙子我认识:它在距离地面十公分的地方散出一片有刺绣与流苏的雾。你看不分明花的脉络,然而它精致得近乎绚目。

这个女子我也认识:她为我讲解过这套红色的裙子就是奔着缠绵悱恻的主题而来,她说就是要让人怀旧,就是要让人感受到爱情是一种温暖,还有在岁月的沉淀中那种实实在在的难以忘怀。

她真的美丽呵,她长而蜷曲的发在肩上温柔地停靠,她愕然,然而却连吃惊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她和顾彦青站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叫做“郎才女貌”!

于是,在三个人的舞台上,我的谢幕成为了一场落荒而逃。

那晚,我知道他没有追出来。

我还知道,当我站在他的公寓楼下,我看到他的房间里有橙色的灯光。

我只是不知道,有泪水流下来。

第二天上班,办公室里多了一个穿米奇外套的女孩子,与我年纪相仿,笑容灿烂。看见我,她向我伸手:你好,我叫简颜。新来的,请多指教。

我亦微笑:你好,陆安安。

是谁说过的:个人的悲伤不可以带到办公室里来,因为没有必要当场示众,换取怜悯或者幸灾乐祸。

这时候隔壁副刊编辑沈巍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他在我耳边低语:她是主编的侄女,带着总社今年给咱们编辑部的编制来的,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我愕然。

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愿望已经碎了满满一地?

踏进主编办公室的时候,她果然不再提起编制的事情。

我说主编您好对不起打扰了,我想问问今年转正的事情不知道总社那边还有没有名额?

她音调平静:哦小陆啊,我问过总社,今年的编制已经满了,我再尽力争取,你也要努力啊,只要一有编制,第一个就给你。

她的声音依然温和慈爱,我却无端端地打冷颤:因为我不知道,这样谨小慎微、劳碌卖命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

那一刻,我看着她的眼睛,我说:我想辞职。

于是就失业了,而之前的一天,在我职场试用期的最后24小时,我还失去了爱情。原来,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场试用期--既然你不够好,那么立即淘汰出局。

就这样,我在24小时内换了手机号码、搬了家,在23岁的这一年、在两段试用期都一败涂地之后,我选择了复习考研。

然后我参加初试、复试、拿录取通知、报到入学。

那时候没有想到还会看见顾彦青,他在台上做知识产权方面的讲座,我在台下,是拿着笔记本恭谨的研一学生。

那天听讲座的共有42人,是本院全体01级研究生。我坐第三排中间位置,我们之间的距离约为2。5米。

我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家好,我叫顾彦青,律师,30岁,至今未婚。

大家哄堂大笑,然后渐渐寂静无声--因为他讲得实在是精彩。

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第三排中间的那位女同学,请你留一下。

再然后,2002年5月,我们结婚。

婚礼上有法律界的名流,有新闻界的朋友。还有一个刻意朴素却仍无法掩饰美丽的伴娘--她长而蜷曲的发在肩上温柔地停靠,她看见我穿上她丈夫设计的结婚礼服后吃了一惊,然而,她连吃惊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那天,她很真诚地说:“安安,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

我感动至极。

我有没有说过她就是顾彦青曾经深爱过的未婚妻?是那位着名的服装设计师的妻子兼助手,是一个决心把一生都留给羽衣霓裳而非柴米油盐的女子?

而顾彦青说,他爱上的却是那个了解他、并且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心满意足的女子。这个女子或许会把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然而却每天都给他一桌丰盛的晚餐、一个温暖的拥抱。并且,她的爱让他的生命也一点点温暖起来。

他说在他们相爱的过程中,每一天,他都曾经认认真真。恐怕唯一的一场疏忽,就是没有在第一时间里给她一个解释,所以才会险些找不到她。

所以说,爱情从来都没有试用期。爱就爱了,不是赌注,而是每一场全力以赴。

《2582次列车自南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