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瑞双手一拍,赞道:“俺看上你,便是因为你除了迷恋女人之外,还肯动脑筋。不错,这也有可能是个陷阱,不过我却宁愿相信杨留的看法,因为有钱人,绝大多数都怕死得很。”
郑双喜道:“那三间房子到底放甚么东西?”
“正中那一间是间佛堂,左首那间是斋堂,因为阎王敌的两个老婆都是吃早斋的。”
郑双喜道:“吃早斋也得另辟一间房子?”
“所以杨留才觉得奇怪,至于右首那一间则是阎王敌放医书的地方,但他另有一间书房,甚少到那里去,”仇天瑞道:“也因此才引起杨留生疑。”
郑双喜再问:“这三间房子都禁止别人走近?”
“是的,那天杨留见阎王敌走进右首那间书斋,便走了过去,不想暗中有人匿着,便大声吆喝,他吃了一惊,转身便跑,阎家的保镖便开了枪,幸而不是射中要害,所以才可以逃出来。”
孟大雄颔首道:“这样看来,杨留的看法很值得相信。”
“不过,咱们如何进去?”郑双喜忙问了一句。
仇天瑞问道:“你俩到底肯不肯和俺合伙?”
郑双喜问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老大你还未说,那批黄金砖到底有多少?”
“每块五斤,最少有一百块,就怕咱们搬不动那许多。”
郑双喜与孟大雄互望一眼,齐声道:“这险倒值得一冒,咱们都愿意入伙。”
仇天瑞哈哈大笑:“俺早就算出你们不会拒绝财神爷了。”
郑双喜道:“老大,目标是有了,但到底如何进行,你还未说。”
“阎王敌的故事,你们听过没有?”
孟大雄道:“小弟身子一向健壮得很,对大夫全不感兴趣。”
仇天瑞边说边在窖内踱步:“阎王敌平日收费十分昂贵,因此在城内的医誉不太好,为了争取百姓的好感,他今年便有四天免费替人看病,当然不赠药。”
郑双喜道:“那四天去看病的人一定很多。”
“不错,阎王敌将四天免费替人看病的日子分开,两天在夏季,两天在冬季。夏季是每年的四月十五和十六两天,咱们便在这两天混进去。”
仇天瑞说至此,走到地形图前,道:“杨留告诉俺阎家内室的地形,而外面俺已走过几次,去年冬也假装去看病,在那里瞧过。”
他指一指地形图的一角:“这里便是阎王敌诊症的医局,医局的位置处于阎王敌家的左面,面向富贵巷,旁边有扇侧门,但平常都关着,里面也有人守着。”
孟大雄道:“他奶奶的,他家倒真是铜墙铁壁。”
“医局分成三个部份,前面是候诊室,后半部一边是诊病室,一边是附设的药柜,药柜与诊症室中间,有一扇门,这扇门便是通向阎家的。”
孟大雄道:“咱们便由这里进去?”
郑双喜道:“里面一定有人守着。”
“不错,一定有人守着,”仇天瑞道:“问题就是咱们如何引开守门的人,而偷偷窜进去。”
郑双喜抓抓头皮,道:“这个可要到那里看情形才想办法。”
孟大雄道:“不行,咱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有一切,都要在事先计划好,方可进行。”
“俺赞成老三的意见。”
“老大,俺有个不明白的地方,”孟大雄道:“这计划跟咱们有没有老婆根本无关……”
仇天瑞道:“谁说无关?咱们扮作看病的人混进去,万一找不到机会,那也只能真的让阎王敌看病,假如咱们不带老婆去,很可能会给他瞧出破绽来,那么以后也别再想混进去了。”
郑双喜道:“俺还是不明白。”
“带老婆去有两个好处,第一,减少别人的思疑;第二,万一真要让阎王敌治病,便称成亲多年没有孩子,来求他医治的。”仇天瑞道:“由于此乃事实,所以不怕被他瞧出来,假如不带老婆去,而改带窑姐,你说能瞒得别人的眼睛吗?”
孟大雄赞道:“大哥你果然仔细。”
“初步的计划便是如此,咱们第一步要进行的,便是你们两个先进城,到阎家附近探探,把附近的地形记熟,然后咱们再进行第二步计划。”
郑双喜道:“那老大你呢?”
“俺要调查阎家的保镖,先摸清他们的底。”
孟大雄道:“这一点十分重要。”
仇天瑞道:“以后咱们在人前要装作不认识,也不要在外面碰头,有事便到这里来,这也是俺跟你们结拜的一个原因,免得婆娘们奇怪。还有一点,这件事不许你们透露给你们的老婆知道,一直到四月中才劝她们跟你们入城请阎王敌诊治。”
郑双喜道:“这一点咱们懂得,但咱们下次碰头在甚么时候?”
仇天瑞问道:“今日是甚么日子?”
“三月初九。”
“你们三月十六再来这里,不过要记住,先在村外集合,一齐回来,告诉婆娘说是由城内来的。”仇天瑞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没有,那就上去睡觉,明天各自行动。”
仇天瑞口中的城内,便是济宁城。
孟大雄离开仇家,也不回家,便向济宁进发了,郑双喜则先折回家。
孟大雄到了济宁城,先到阎王敌那座大院,在外面走了一回,到了医局外,只见牌匾上,阎王敌三个金字闪闪生光,候诊室内,坐着八九个等候诊症的病人。
阎王敌名阎扬宗,由于医术高明,救了好些被其他大夫“判死刑”的病人之后,阎王敌这三个字便响遍方圆百里,之后,人人均称其阎王敌之名。
阎王敌上午出诊,顾客不是重症者,便是富贵中人,下午才在诊病室内诊症。
孟大雄在医局外看了那块诊症时间表的木牌后,心中立即翻上一个念头:“老大为甚么不在他出诊时绑架他,然后威胁他家人,交出黄金砖?”
这念头一闪,孟大雄便找了家饭馆坐下,叫了饭菜,狼吞虎咽起来。他赶了一天路,肚子饿得咕咕响,因此低头猛吃,无视旁边的情况。
忽然有人在他肩膊上用力一拍,孟大雄被吓了一跳,几乎喷饭。抬头一望,原来是个熟人,他不由骂道:“******妈的!吓了老子一跳。”
这人叫黄锦裘,是他的猪朋狗友,城内有了名的花花公子,家里是开米店的,他有花钱的本事,因此经常“接济”像孟大雄这样的“穷光蛋”。
“俺见你这吃相,还以为你刚从大牢里放出来。”黄锦裘笑嘻嘻地道。
孟大雄放下饭碗,道:“你怎会来这种地方?”
黄锦裘道:“俺是在外面见到你的,这种东西怎能吃?走,俺请你再去喝一顿酒。”
“又不早说,俺都吃得差不多啦!”
“那咱们等下才吃,先去溜溜。”
黄锦裘替孟大雄会了账,孟大雄跟着黄锦裘出去。
“老黄,有甚么好去处?”
“你这小子总离不开女人,还有甚么好地方去?”
“得了吧!咱别老大笑老二的,”孟大雄道:“先跟你说清楚,俺近来腰包干干的。”
“女人的钱你自己付,其他的俺包起来。”
“太贵的女人俺也付不起,”孟大雄陪笑:“最好你先借几个大洋给俺壮壮胆子。”
黄锦裘骂道:“上次你借俺三个大洋,到现在还未还,旧债未清,又想添新债了?”
“下次一齐还给你,你再借三个大洋吧,合共六个。”
黄锦裘道:“算你祖宗风水好,一来你家大少爷今日到福全赌坊玩了几手,赢了十个大洋,二来你一向信用不错,就借给你三个大洋吧!”说着掏了三个大洋给孟大雄。
孟大雄立即将大洋放进口袋,笑道:“这才是好朋友。”
说着又来至城内最大的一座妓寨,虽说是最大的,但也只有十多个姑娘,不过这十多个姑娘,都是经过精选的,虽非国色天香,但也颇堪入目。
黄锦裘是这里的长期主顾,鸨母及龟奴都殷勤招呼。黄锦裘大刺刺地道:“月季和芍药有空吗?叫她俩相陪。”
鸨母堆下笑脸,道:“老身这就去叫她们出来,两位公子爷请跟老身进来。”
她引他俩到一栋厢房,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座小厅,便道:“公子请。”
黄锦裘与孟大雄走进小厅,女侍立即送上香茗瓜子,鸨母将门掩上,悄悄地离开。
过了一阵,两个穿着裤衣,下着裙子的姑娘,浓妆艳抹走了进来,那月季是黄锦裘的老相好,因此如小鸟依人般地坐在他旁边,芍药娇声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黄锦裘笑道:“他是俺的好朋友,姓孟,向在城外居住,今日少爷带他来见识见识。”
孟大雄笑骂道:“去你的!你别把俺说成是来嗅女人脂粉味的青头小子。”
芍药忙道:“青头小子那才疼人。”
四人笑成一堆,黄锦裘忽然叹了一声:“月季!俺月余不见你,为甚么瘦了这许多,敢情是遇到甚么无情客,把你的腰都折断了,还是晚上不许你睡觉?”
芍药插腔道:“哪里,她是为黄公子你茶饭不思嘛!”
月季啐了她一口,道:“你才犯了木边之目,田下之心的病儿。”
孟大雄一怔,问道:“甚么病这般奇怪的?”
芍药道:“你莫听她胡说,木边之目,田下之心,是相思两个字。”
月季道:“说真的,奴是犯了肠胃症,泻了好几天,这两天才下得床,你好狠心,又不来探奴。”
黄锦裘道:“怎不找大夫来诊治一下?少爷看你是有心减肥,只是你该知道,少爷向来喜欢红烧圆蹄多过吃京都纸包骨。”
四人又笑闹了一阵,月季才道:“谁说没找大夫,把城内最出名,最贵的阎王敌也请来了两趟,这笔钱花得好冤。”
黄锦裘笑道:“下次你犯河鱼之疾,派人捎个信儿给我,待少爷来服伺你。”
月季道:“奴才不相信,你别哄得人家连饭也吃不下。”
芍药笑着道:“黄公子是要替你洗马桶。”
月季又啐了起来,伸手在黄锦裘身子擂了几下:“是不是这样?”
孟大雄忽然问道:“那阎王敌的医术真的这般高明?”
月季道:“真的有药到病除之效,你不信问问芍药姐。”
“芍药姑娘也领教过他的医术?”
芍药啐了他一口,道:“你头一次找人家,就咒起我来,看我依不依你?”
“可是月季姐说的。”
月季道:“芍药妹子有个表哥在阎王敌家做长工,阎王敌的医术怎样她自然清楚。”
“你莫乱嚼舌根,我表哥的事与我何干?”
“怎没关系?早几天还来找你呢!”
孟大雄哈哈大笑,道:“不知芍药收他多少银子?”
月季道:“她苦命得很,她表哥已有嫂子。”
芍药脸色一沉,说道:“你莫再去说他了。”
孟大雄心念一转,再问道:“听说这阎王敌家内有钱得很,他出诊时,不怕有人绑架他吗?”
“怎不怕?他才怕死哩!”芍药道:“每次出来诊症,都带着四个保镖,又有小厮提药箱的,浩浩荡荡,好不吓人。”
黄锦裘问道:“老孟你不是想绑架他吗?”
孟大雄吓了一跳,忙道:“你不是想俺去坐大牢吧?这种话也开玩笑,说不定有一****让人绑架了,局子里可要怀疑到我头上来。”心中则忖道:“他出外时,只带着四个保镖,凭咱们三兄弟要解决他们,倒也不难,只不知老大为甚么要舍易取难?”
黄锦裘道:“俺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你紧张甚么!看你这副熊相,谅也没有这个胆子。”
孟大雄笑道:“可不是,这种钱哪是咱这个登徒子赚的。”
四人说笑饮吃,闹了半夜,孟大雄跟芍药说好了价钱,便与芍药进房,那芍药刚被卖来窑子不久,才十七八岁,虽说只是中姿,但胜在年轻,眉宇间仍存有一份少女的羞涩。
上了床,孟大雄连烟也不点,先跟她说话:“芍药,问你一件伤心事,请你原谅,你为甚么会到这地方来?”
芍药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奴已说过几十次了,若不是家穷,又怎会被父母卖来这地方。”
“哦,是你爹娘卖的,他们呢?”
“他们把我卖掉,巴望得到一笔养老钱,哪知道他们没福消受,去年已相继病殁了。”
“你表哥怎不照顾你?”
“他自顾不暇,怎还顾得了我?别提他了,他是个没心人。”
她不提,孟大雄偏要提:“怎是个没心人?他跟你有婚约?”
“这个倒没有……表哥大我十岁,我懂人事时他已经成了亲,只是那年他来我家探病,不该对我说了那些话……让我眼巴巴地等着他。”
孟大雄笑道:“那他一定是告诉你,说他妻子如何如何不好,准备将她休了娶你过门。”
芍药双眼湿了,道:“就是如此……对不起,我……”
“不要紧,这怎能怪你。”
“但你是来寻欢的,我不该……”
孟大雄低头在她颊上香了一口,道:“你越这样,俺越疼你。”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表哥在阎家做长工,他又要养妻活儿的,怎么还有钱来找你?”
“他最近升了做管事。”
孟大雄心头一跳,脱口道:“那他在阎家之内,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芍药笑了起来,道:“原来你对阎王敌一无所知,阎家里面有四个管事,还有一个总管事,总管事是阎王敌的内弟,我表哥祇是管长工。”
孟大雄笑道:“这是个肥缺,长工的工钱一定有一部分流到他的口袋里。”
芍药道:“我表哥虽然没良心,但倒是十分精明,那张嘴又甜,要不然才进去四五年,怎混得上管事的位置?”
“雇请长工,是不是由他负责的?”
“是的,你有朋友要去当长工?听说到阎王敌家去的,都要有人担保才行。”
孟大雄略一沉吟,道:“俺有个表弟没事做……嗯,改天有空请你表哥出来谈谈。”
芍药道:“这个倒不难,阎家常有人来这里,叫他们传话,晚上表哥有空便可以溜出来。”
孟大雄大喜,又香了她一口,道:“改天俺带表弟来,做成了,俺一定谢你。”
芍药见他温柔,乘机撒娇:“谢奴甚么的,下次你进城,不要找别人就行。”
孟大雄笑嘻嘻地道:“俺见到你,就像蜜蜂见到花儿一般,哪还记得其他女人。”
“就怕你见不到奴,就想别人了。”
孟大雄解开她的抹胸,道:“你放心,俺现在就在你的身边。”说着就轻轻将她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