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孩子去复印材料，在豪华而幽暗的房屋，那奇妙的匣子闪烁而出的道道白光，把她吸引了。不过过了一会儿，她便觉得那闪烁的白光其实并没有多少意思，于是自己就漫步走向门口。门外是太阳照耀着的古老街道，五光十色的招牌下面，人和车的河流滚滚滔滔，那里才有热闹和魔力。可孩子的脚刚刚跨出门槛，却陡地缩了回来，并碎步跑向我，脸上竟是紧张的神情。
“怎么啦？”我问她。
“路上有坏人。”她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告诉我。
我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外，要她指给我哪是坏人，她指给我了。弥漫的灰土之中，有三个拉着破烂的农民，衣衫褴褛，面庞肮脏。这就是孩子发现的坏人。他们周围的西装革履与鬈发细腰，构成了一道广阔的风景，而这三个农民则在风景之中默默行走着。
我弯下身子，看着四岁孩子的眼睛，那里除了清澈，什么都没有。红尘沿着街道悠悠飞扬，我想想，终于不忍告诉她谁是坏人。
选自1993年8月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白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