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西口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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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西口在望》解说词(6)

高政清:“这是民国初年时候就是那两棵杨树中间还设了一个关卡,就是咱们走西口的人过往都要登记,都要上税。这个遗址,他们老百姓住的时候,有这个车道,但大部分他们毁坏掉了。哎呀,看不到了,没有了,没有了,都推了。”

记者:“原来是个什么情况?原来站到这个上面能看到吗?”

高政清:“看到,原来能看到。”

记者:“你最后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

高政清:“最后一次看到?我最后一次看到是2002年了。”

记者:“2002年?”

高政清:“2002年这儿还有……”

记者:“2002年是什么情况?”

高政清:“2002年就是这个地方,有这十来个平方米的一堆砖和石头,就在这儿堆的了……”

记者:“就在这儿?”

高政清:“就在这儿堆的了,它的原来这个窑洞就是窑身向这个东北方向,窑口向这个东南方向,他走西口人从来这里他就是登记上税,做买卖的人,外面回来的也在这里登记上税,从咱们口里到口外的人也在这里登记上税。”

记者:“那就是你看到那一堆石头呀,砖瓦呀,可能就是那几间窑洞的那些瓦砾废墟,是吧?”

高政清:“噢,对,就是这个地方。”

解说:自明朝开始,到清朝大规模的走西口风潮兴起,水泉堡的人们一直在这片土地上经营着边贸生意。虽然有了几百年贸易传统的水泉堡,后来因为军阀混战和日军侵华战争的原因,逐渐败落下来。但堡子中,这样的二层砖混结构的建筑并不在少数,据说只有资金雄厚的商号,才能有这样的铺面。这一间间当年的商号和用来存放货物的仓库,虽然业已残缺不全,但还是能渗透出这里往日商贸业的繁荣。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文化站站长高政清

[同期]

高政清:“这是清朝时候修的戏台,每年正月里、二月里、三月、四月,月月有戏。除了这个戏台以外,咱们全水泉堡里头有10个戏台,有10座庙,一个庙上就有一座戏台,月月能看戏,后来就是20世纪70年代这个戏台还用了。现在上面修成个新戏台,下头不用了,这个戏台还有一些来历,这是因为康熙皇帝他的奶兄弟,在咱们这里当这个把总时候,后来康熙皇帝怕他奶兄弟在这里寂寞得不行,专门给他修了个戏台。”

记者:“康熙修的?”

高政清:“康熙修的,因为这不是上面原来还有康熙皇帝的亲笔御牌,木头牌子,现在可惜毁坏了,看不到了。”

记者:“那当时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高政清:“写的康熙皇帝的亲笔御牌,写的‘水泉堡戏台’几个字。包括南方的客商,从外蒙回来的客商,本地人、外乡人都在这里看戏。因为现在10座戏台仅存一座了,如果要再不修复,那就最后的一点古迹也就毁坏了。”

记者:“而且它也代表了水泉堡曾经的繁荣……”

高政清:“噢,对。”

解说:一个小小的堡子,据说曾经有10座戏台。眼前的戏台是现在仅存的一座了。虽然这座戏台曾有过康熙的亲笔题匾,但水泉堡人最引以为豪的却并不是它,而是一座名叫四明楼的戏台,遗憾的是,它也已经完全损毁了。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文化站站长高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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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名的就是属四明楼,“十”字街口那个建筑的顶子和那个凉亭的顶子一样,下面有四个柱子,这四个柱子下面有个1米高的四方台阶,垛起这个建筑物开着四扇门,东南西北一面一扇门一扇窗子。它就是按规定,你比如说咱们正月里闹红火的时候,开开南门了就是所指的方向,就是南面的商会、买卖人呀、南方商人在这水泉住的、还有本地的富户,咱们街上的居民都自愿出去投资唱戏。如果是从农历二月份开始吧,开了北门了就是北面的商户,北面的居民,北面的富户,集资起来唱戏,依此类推三月、四月轮换的,一个月开一次。

歌曲:我要走西口,老婆她犯了愁……

解说:无论是哪座戏台,遥想当年,都曾见证了走西口先民在这里休整歇脚,听到家乡锣鼓唱腔时那种“初闻涕泪满衣裳”的情形,他们有的带着口外的收获回家,急于见到家人,近乡情更切;有的刚从口里出来,马上就离开熟悉的故人热土,恨不得睁大眼睛将家乡的全部景物收入心中,离乡愁更怅。小小的水泉堡,像丰硕了的秋天,载不动这许多情和意。

刘平生是土生土长的水泉堡人,他在当地经营着一家很大的粮食贸易行,由于今年的粮食市场收购价不太稳定,往年的卖粮大客户迟迟没同刘平生联系,所以他决定到客户家去看看。

字幕:内蒙古自治区清水河县对玖坪村

解说:开车经207国道,只需10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内蒙古清水河县的对玖坪村,这里是刘平生集中收粮的一个据点。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

[同期]

去年的粮价高,今年跌下来了,农民就接受不了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清水河县对玖坪村村民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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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亮:“接受不了,现在到村里问询都不敢问询,问得少。”

刘平生:“你家打得迟,整个农户们种的打下来都给咱往回收。”

薛亮:“那是。”

刘平生:“其他人来收你不要卖给他们。”

薛亮:“货下来我把大车装好,拿三轮车一下都给你甩下去。”

刘平生:“对,大量的给我往回搞吧,今年葵花也不多。”

解说:水泉堡人几百年间,大多守家在地以经商为业,在走西口的年代,这里也很少有人外出谋生,然而,如今就是这个堡子里买卖做得最大的刘平生,却曾经有过一段走西口的经历。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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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中毕了业以后就去内蒙,我那会儿在学校成份定的是中农,我爷爷在“文化大革命”时候被批斗过,在学校念书连个团也入不了。再一个还有上学人家照顾贫下中农,我们的这些中农有时候就没人照顾,说是念出书来当干部,也尽是运动,有时候人一生不一定哪件事情做得很正确,你不如学上个手艺,去内蒙学上个手艺跟上我个亲友学木匠。

解说:个人的命运永远摆脱不掉时代的影响。上世纪70年代初,刘平生被迫走口外求生,四处漂泊的际遇,让他遍尝生活的艰辛,也时时激荡起他不甘心现状的冲动。1978年,中国开始了改革开放的大潮,刘平生的命运也出现了转机。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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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脑里就一直想做买卖,做买卖我就开始和我父亲商量,我父亲就不同意,好好的木匠活你不干,你是瞎搞啥了?不让我干。我最后我和杨泰,我的一个同学,我们到朔州转运站拉上白面开始回来卖,从原平拉上萝卜贩上回来卖,卖的卖的,后来发展的就换粮食,换的换的,人家就有人要粮呢!来了把我们的粮接走,接走以后我就发展了,开始自己也想搞粮食收购。

解说:也许真是水泉堡祖辈人留下的那种经商传统在影响着刘平生,他说,从20世纪80年代初收下第一袋粮食起,自己就再没想过做买卖之外的其他谋生方式。直到今天,他还保留着当初走口外的木工工具,他说那工具是为了再遇到困难时,能支撑自己咬牙挺过去的精神动力。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

[同期]

记者:“这是啥呀,这是什么呀?”

刘平生:“这是我过去的木工工具,这是推子、刨子这些……”

记者:“它是跟你学木工时的伙伴?”

刘平生:“噢,我学木工的时候就买的这工具。”

解说:晋西北的9月底,天已经凉了,秋色开始在这片堡子的树梢间涂抹,但还不到收购粮食的日期,那种丰收后热闹的卖粮景象我们也只能通过老刘的讲述来体会了。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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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平生:“在2005年至2007年这段时间,卖粮的就能把这条路整个堵得满满的……”

记者:“就这条路啊?”

刘平生:“噢,卖粮的和车辆特别多……”

记者:“是吧,都是往你家送粮的呀?”

刘平生:“噢,倒是也有往其他粮店送的,反正挺繁华,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解说:如今,在水泉堡,像老刘这样规模的粮食贸易行共有3家,他们每年的流水额少说也有五六百万元,作为闻名全国的小杂粮生产基地,水泉堡的粮食贸易已经成为偏关县农业经济中不可小觑的重要组成部分。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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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平生:“咱们从这边上去就是我那个粮站。”

记者:“从哪?从这块上去?”

刘平生:“噢!”

记者:“从这个地方拐上去?”

刘平生:“从这个地方拐上去,就是我去年买的那个粮站,这就是我去年买的粮站,就是想往大发展一下。”

记者:“平常谁给你打理这边的这些业务啊?”

刘平生:“就是我父亲。”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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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人最多的时候这个院里是个什么情况?”

刘父:“人、车可多了,三轮车拉的粮,卖粮的,卖山药的……”

记者:“你现在看你儿子这个买卖做得这么大,你还反对他不?”

刘父:“不了,现在政策支持让他做了。”

记者:“你还给你儿子照看这么一大摊子事了?”

刘父:“噢!”

记者:“后面这都是粮库?”

刘父:“都是粮库。”

记者:“现在这里面还都有粮食啊?”

刘父:“都有了,这是胡麻。”

记者:“这是专放胡麻的啊?”

刘父:“噢!”

记者:“荞麦,这里头都放的是荞麦啊?”

刘父:“噢!”

记者:“是这样,这粮食要不要拿来翻晒一下?”

刘父:“晒呢。”

记者:“也得晒,这是出的时候,要是有客户来这拉的话,就在这过磅?”

刘父:“噢,过磅。”

记者:“过了磅在这直接装上车就行了?”

刘父:“对,装上车就行。”

记者:“这每个粮库里面都存放这么多东西?”

刘父:“这两天数这个多,那些储得不多了。”

记者:“这个是最多的,这个是几月收上来的?”

刘父:“这是今年开春。”

记者:“这是不是今年都得出了这些货,都得卖出去吧?”

刘父:“噢,那大部分都卖完了。”

字幕:内蒙古自治区清水河县

解说:同父亲对现在生活的满足欣慰相比,刘平生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的生意可持续发展,今年粮食价格的不稳定,已经影响到了他预定的收粮计划,他觉得自己考虑很久的粮食深加工项目可以开始实施了。

纪实:山西省偏关县水泉堡乡村民刘平生同内蒙古同行交流

[同期]

这是专门从那面加工的是吧?对!政府投资了没有?没有。没有贷款投资啊?贷款是有了。发展银行给你投资的?是了,发展银行贷的款。噢,那也是属于政府扶持贷下的吧?噢!

解说:今天是刘平生第三次来朋友的工厂考察的了,他说如果你们明年再来的话,我在水泉的工厂就能建起了。

从几百年前在烽火狼烟下开始贸易到现在,水泉堡的商贸传统一直传承不绝;从上世纪8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创业到现在,刘平生的事业发展也蒸蒸日上,一辈辈水泉堡人就这样在黄河重镇偏头关用勤劳智慧实现着他们朴素而坚韧的生活理想,也为绵延数百年的西口路续写着崭新的奋斗历史。

秋色越来越浓了,水泉堡到处弥漫着粮果成熟的气息。

刘平生告诉我们,他很庆幸这片土地、这个时代赋予他的一切,在这片走西口人曾经跋涉过的土地上、通往内蒙古的207国道,最近刚刚翻修,显得更加宽阔平坦,刘平生说,以后去内蒙古会更快、更方便了。

(第六集)浅吟低唱

山之西,河之曲,特别的晋陕蒙接壤地理,特别的走西口人文历史,特别的悲欢离合,造就了特别的文化遗存——河曲民歌。没有丝弦的伴奏,任由内心的抒发,一个个敢爱敢恨的河曲人,一首首感天动地的山曲,在浅吟低唱中,抒发着耐人寻味的意境……

字幕:山西省河曲县

歌曲:

哎……对坝坝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毛茸茸的那黑眼眼呀,长得真可心。

哎……对坝坝这个圪梁梁上是二小妹妹,我站在这个圪梁梁上,单等三哥哥你。

字幕:山西省河曲县文化馆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剧团原团长韩运德

[同期]

记者:“韩老师吧,你好!我是黄河电视台的,是县上的人推荐我们来找您,说您是收集河曲民歌收集得比较全的,所以我们想今天过来拜访一下您。”

韩运德:“好!好!好!”

记者:“这全是您写的河曲民歌?”

韩运德:“噢,每一个上面都标明有多少首民歌……”

记者:“噢,那每一个本上(写)‘七十’,就表示这个本上有70首民歌?”

韩运德:“对!对!对!”

记者:“一百一”就表示有110首?

韩运德:“是这意思。对,对,对。”

记者:“我还以为是编号呢,像这个您收集整理了多少年了?”

韩运德:“啊呀,有个40多年,快50年了。”

记者:“收集了多少首歌呀?”

韩运德:“我收集整理,个人再创作一点,近1800首。”

记者:“1800首啊?”

韩运德:“嗯!”

记者:“这些歌您肚子里全有啊?全都知道怎么唱,词是什么?全明白呀?”

韩运德:“明白倒是明白,但是人老了记不住,哪能记住这1000多首,不可能记住。”

记者:“要看看的话,得翻出来看一下?”

韩运德:“是了,是了,得看了,这就是所有的民歌。”

记者:“这么多呀?这么多年,您创作的河曲民歌里头有您最喜欢的没有啊?”

韩运德:“也有几首。”

解说:这位老人叫韩运德,在这间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里,一叠叠码放整齐的手抄本,一首首誊写工整的民歌,还有萦绕在老人心里或口里的一曲曲旋律,就是老人的全部世界。这温婉的旋律从这间小屋荡漾开来,与萦绕在这广阔山水间的民歌相互汇合,激荡成这方水土独特的灵魂。在这里,像韩运德这样热爱民歌、会吟唱民歌的人很多,这个地方就是素以“民歌之乡”著称的地方——山西省河曲县。

1953年,中央音乐学院的师生专程来这个黄河水滋养的地方采风。在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遍访河曲的大小村落,收集整理了上千首被称作山曲的民歌,随即编辑出版了《河曲民间歌曲》一书,至今它仍是中央音乐学院的主要教材之一。

采访:西口文化研究专家、高级记者张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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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研究中国的民歌要到河曲去,要看看河曲民歌是什么样子。上个世纪50年代,曾经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和师生专门到河曲去采风,他们也专门出版了有关河曲民歌的专著,当时的影响非常大,有一个大家,曾经听了河曲民歌,就是我们的一个大文学家听了河曲民歌,他听完之后非常感慨,他说,河曲民歌可以和贝多芬的交响乐媲美,他说,我听了河曲民歌之后,写不出这样的语言、这样的词句,他还说我自愧不如。

解说:张敬民,一个很早就从社会学视角敏感关注走西口历史的新闻人,早在20多年前就提出了“西口文化”的概念。1985年,时任山西人民广播电台记者的他和同事马小林,徒步穿越晋、陕、蒙,调查走西口这一特殊的历史文化现象。而河曲的民歌,至今仍令他难以忘怀。

采访:西口文化研究专家、高级记者张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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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民歌,你永远找不到它的第一个作者,永远找不到它确切的作者,而它的作者是什么?是所有的我们说的劳动人民。它集北方的、南方的、民族的,各种音乐元素于一身。因为河曲不光是和晋蒙交界,它同时在过去是边塞,边塞就有很多的囤军,驻军要在这个地方驻扎,驻扎当时就有天南海北的人都汇集在这儿,天南海北的人就会把他们家乡的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包括他们本身的娱乐方式和他们的曲牌,带到这个地方。它最后通过汇总、杂糅到一起的,所以它又是一个交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