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西口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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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西口在望》解说词(9)

李有狮:“我的二人台师傅是我的那个三爷爷,本家三爷爷。他经常走口外,就是过内蒙古那面种大烟,给人家锄地,割洋烟,弄上个烟市。弄烟市是怎么弄呢,他在地里割洋烟,种洋烟,我是来的唱二人台,他给我拉个胡琴,我给唱,就那样他们没有红火不是,割洋烟的没精神,你唱上他们就精神了。那样就唱上一段段,唱上一段段,再唱上一段段,就在地里头唱。唱完了,我拿个桶桶,你往我桶里倒上一点洋烟,奶状的……”

记者:“就是你唱二人台人家不给你钱?只给洋烟?”

李有狮:“那就是我们的三爷爷,每年出外这么走口外,春去秋回。对上年景吧,不等收秋就回来了,闹完烟市就回来了,挣上个三二十块钱,过去那个洋钱,十块八块,回来就能生活了。”

解说:当初,迫于生计走西口的河曲人,并不清楚陌生的口外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福是祸,而要远离故土和亲人的悲情却是实实在在的。由于河曲当年走西口的人数众多,到口外沿途演唱二人台,也逐渐成为河曲人走西口的一种谋生方式。

二人台就这样随着一代又一代浩荡的走西口大军,和着黄河的波涛,唱响了内蒙古的草原大漠。

(第八集)黄河一唱(下)

鸡鸣三省天下白,黄河一唱二人台。二人台,一种产生在山西河曲的民间小戏,当年曾随着浩浩荡荡的走西口大军,唱遍了晋陕蒙三地,被形象地称为“一蒂三花。”不论是在挖草根的沙漠中,还是在背大炭的大青山;无论是在走西口人聚居的地方,还是在一座座蒙古包里,到处都能听到二人台的声音,二人台由此成为位于黄河三角洲这一独特地域的人民所创造出来的辉煌艺术。

二人台的产生、演变和发展,无不和走西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其中最经典的曲目就是《走西口》,它的故事虽然记述的是走西口的艰苦岁月,但蕴含在其中的诙谐幽默、插科打诨却似乎表现了走西口先民对命运的一种超然……

二人台唱段:咸丰正五年,山西遭年限……

解说:“咸丰正五年,山西遭年限”,这是二人台最具代表性的曲目《走西口》,它历经百余年在晋、陕、蒙三地久唱不衰,如今这曲《走西口》也回响在中华大地的大江南北。

字幕: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演员王永茂家

二人台唱段:正月里来正月那正,正月十五挂上那红灯……

解说:王永茂在山西省河曲县文化馆工作,随着河曲民歌和二人台入选山西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王永茂被命名为这两项艺术的传承人。然而,对于外界来讲,人们记住王永茂却是因为民歌。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演员王永茂

[同期]

王永茂:“你看,这是我在中央电视台,西部民歌大赛上,‘全国优秀民歌手’奖牌。这个我看这是啥呢,这是第十六届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山西赛区,原生态唱法银奖。这还有一个,这是晋、蒙、陕、冀四省区二人台大赛山西赛区最佳演员奖。”

记者:“现在看你这些奖都是些民歌?”

王永茂:“对!对!对!”

记者:“可是据我们了解你是个二人台演员?”

王永茂:“对,这就是二人台也唱,民歌也唱。唱民歌最近这几年唱得比较多一点。”

记者:“你是从二人台起来的?”

王永茂:“我一开始就是喜欢二人台,我走的是专业剧团。”

记者:“从二人台发展起来的,那么走到今天你自己怎么看自己今后的路?包括河曲二人台?”

王永茂:“哎呀,我觉得是河曲的二人台,现在就缺乏包装的人,更缺乏领军人物。这个说起来二人台如果也像二人转,能走到全国各地每一个角落,你随时随地能听见二人转,哎呀,我可希望河曲的二人台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文联原书记张存亮

[同期]

内蒙古大部分的著名二人台班子都是河曲人,大部分的名老艺人都在内蒙古了,因为在河曲学会这个在内蒙古卖艺。

解说:虽然无从考证二人台确切的产生年代,但即便是从同治年间“五云堂”的题壁算起,二人台在山西已经是有将近200年的历史,然而直到今天,二人台在山西却依然被戏曲界称为一种地方小戏。

采访: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刘文峰

[同期]

二人台为什么它形成到现在已经有二三百年的时间了,为什么没有形成一个大的剧种?这可能跟这一带的戏剧文化有密切的关系,因为山西呀、陕西呀,是我们国家传统文化底蕴非常深厚、戏曲文化非常发达的一个地区。从元杂剧后来到明传奇,再到后来的梆子戏,它这个大剧种此起彼伏,那么在二人台发展的这个过程当中,形成的过程当中,这个时候正是梆子戏走向高潮,走向繁盛的这么一个时期。

采访:山西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忻州市二人台研究会理事菅保憨

[同期]

河曲二人台面对现实地说,和人家内蒙古比不上。内蒙古因为它的地方剧种很少,很少的话所以它很重视,我们山西有几十个剧种,二人台根本排不上。

解说:作为戏曲大省的山西,剧种数目繁多,二人台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从这一点上来看,当年地处黄河流域的山西,同塞外的蒙古地区相比,文化娱乐形式还是丰富的。这可能也是造成今天二人台在山西的发展比不上内蒙古的原因之一。甚至有人直言不讳地说:“二人台产生在河曲,发展在内蒙古。”

采访:西口文化研究专家、高级记者张敬民

[同期]

当然现在二人台的整个的发展、兴盛,的的确确是在内蒙古。内蒙古到现在二人台的剧团也好,它整个的演出、整个影响力也好,都远远超过山西。

字幕: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

二人台唱段:

家住在太原,爹爹名叫孙朋安,所生下我这一枝花花花花花。

起名我呀么就叫,孙呀么孙玉莲……

解说:在内蒙古,二人台已经成为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最通常、最普遍的一种娱乐形式。很多内蒙古人甚至一提到走西口,就会想到二人台的曲目《走西口》。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当地百姓

[同期]

记者:“听说过《走西口》没有?”

村民:“听说过哇!”

记者:“听说过?”

村民:“妹妹也难留,哥哥一定要走,妹妹就不能让走……我家那个地方还有碟呢。”

记者:“还有什么?”

村民:“还有《走西口》的那个碟了。‘走路你要走西口,西口妹妹解个忧愁’,就这吧。”

记者:“你这跟谁学的?”

村民:“我有碟呢,我就看上那个碟。”

记者:“就是看这个戏知道这个走西口的?”

村民:“就是从戏里头知道的呀!嗯,戏里头。”

记者:“没听老辈人说过这事呀?”

村民:“哎呀,没。看人家戏上演的那样,演的那些事情,过去那些戏也好看呢。我有两盘碟呢,全看了。”

二人台片段:

东庄那干闺女陈翠云,

不知道她究竟得了一个什么病……

纪实: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演员王永茂与演员们排练

王永茂:“哎,到了原位了吧,咱们先把这个走一下。”

解说:在河曲,虽然二人台相比内蒙古并不算繁盛,但乡土气息很浓的二人台,仍然是生活在黄河岸畔的人们最爱的一种艺术。

纪实: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演员王永茂与演员们排练

王永茂:“哎,还是看那个地方,往后退的时候头和眼,手眼身法步就同时跟上了。”

记者:“王老师,对不起打扰一下,像咱们二人台里边的道具多吗?”

王永茂:“也不多,基本上过去我们就是这三大件。”

记者:“是什么呀?”

王永茂:“一个就是这个扇子,再一个就是手绢,还有就是霸王鞭。像《挂红灯》一男一女演开场的时候,二人台里面没有这个扇子就不行,几乎每个戏里面都有这个东西。”

记者:“它主要起什么作用?”

王永茂:“载歌载舞,在手里边很随便的一个道具。它的用处多,你手里边出去,不然不像咱现在搞对唱、独唱一样,只要扎起羊肚子毛巾,梳起大辫子。唱二人台的时候非用这个东西不行,这个就是咱们二人台用的固定道具,就是霸王鞭。霸王鞭就是一般是到了捏子板,也就是高潮的时候,节奏到了最快的时候,你像这种,还有这踢起去,身上这样打,这花样都是很多的。这个是手绢,一个是玩儿的,一个是扔的,一般是女同志玩儿的,它就是像这些顶呀,这一类女同志用的比较多,但是在一些特定情况下,男的也用,男的主要是用来扔。”

解说:只使用简单的三件道具,二人台艺人就可以在西口路上随时进行表演了,与这三件道具一样简单的,还有二人台最初的伴奏乐器,它同样也是三大件。

采访:山西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忻州市二人台研究会理事菅保憨

[同期]

三大件的话是笛子、扬琴、四胡。艺人们说笛子就是枚,是骨头,那么四胡呢是肉,扬琴呢是一个皮,起着这一个作用。这三大件的演奏方法上各有不同,可以说很自然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一个配器,所以虽然是三件乐器,但是奏的一种自然配器,听起来比较丰满。

解说:正是这些简单的道具和伴奏乐器,为走西口时期二人台的繁盛提供了便利,二人台在脱离了与道情“风搅雪”的合作格局后,可以单独出来演出,人们习惯称这一时期的二人台表演为“打软包”,言中之意就是只要有一个包袱,二人台班子就能上路去闯荡了。就这样在茫茫的草原上,到处都留下了提着简单包袱行走的二人台艺人的足迹。

采访:山西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忻州市二人台研究会理事菅保憨

[同期]

这样的话他们就打起软包来活动,但是人物还限制在两个人。比如说《小寡妇上坟》,寡妇、公公、大伯子、小叔子,出现了好多人物,那么这两个人怎样去表现,他就是用换帽子,那个时候叫“抹帽戏”。你比如说我这一场上唱公公,我把帽子换一个帽子,把胡子安上,哎,我一转身,我又是小叔子在叙述呀,我把帽子抹了,胡子抹了……

二人台唱段:

家住在太原,爹爹名叫孙朋安。

所生下我这一枝花花花花花。

起名我呀么就叫,孙呀么孙玉莲……

解说:在走西口的那个年代,为了讨生活,像其他的外出逃荒者一样,河曲二人台的艺人们也开始了走西口,而二人台这种娱乐表演形式也成为外出讨生活的众多谋生手段中的一种,渐渐地在内蒙古扎下了根基。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文联原书记张存亮

[同期]

没有走西口也没有二人台,因为啥呢?因为这个二人台的主要活动区域,二人台就是人少,再一个人少还热闹,而且很适于蒙古草原的地方,都是山野草地,都是小村子,小蒙古包子,一家一户分散着,所以二人台很适于这个小村小户,就是这些官府王爷,这些来给唱一段。

采访:山西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忻州市二人台研究会理事菅保憨

[同期]

河曲人随着走西口出去的话,过去那糊口度日和现在实际上也是一样,会唱两句的人,肯定生活要容易得多。

采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曲县民歌二人台戏剧舞蹈协会主席贾德义

[同期]

各种各样的人都走西口,那么唱民歌的,唱二人台的也走西口。到了内蒙古也把二人台带过去,带过内蒙古去唱,带过民歌变成爬山调了,那么带过二人台,人家那个二人台,内蒙古的二人台吸收了内蒙古的元素。内蒙古是民歌的海洋,吸收了各种民歌和地方音乐,二人台这个花就开得更加艳丽。

解说:由于地广人稀,加之蒙古地区的娱乐形式并不是很多,走出口外的二人台很快就成为了当地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形式,不论是在挖草根的沙漠中,还是在背大炭的大青山,无论是在走西口人聚居的地方,还是在蒙人的蒙古包里,到处都能听到二人台的声音。

采访:山西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燕治国

[同期]

以后一些内蒙古艺人也加入进来,共同创作了好多二人台表演节目,基本上属于在口外表演性质的。比如正在挖河渠呀,来个小戏班子,七八个人,我们给你唱,唱完后收点儿钱,如果下一站没有地方唱,我们就给你当渠工,我们就当临时工,我们给你挖渠。如果还有人要唱,我们再给唱,这样成为一个小剧种,后来随着汉人在蒙地越来越多,他们把汉民的一些习惯带到那里。比方在蒙地盖戏台,有了戏台,那么他上台很简单几件家伙一敲,后两个人上去一表演。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艺术研究所所长郭长岐

[同期]

首先是内蒙古的包容性,应该说是这样,如果说内蒙它一概的排斥,不是内蒙古的你不要进来,那你就不可能对它产生什么影响。但是内蒙古恰恰是一个在文化上非常包容的这么一个区域,蒙古民族,也是非常善于吸收外地文化、外地先进技术的这么一个民族。这个二人台它除了《走西口》还有好多好多小戏呀,好多好多曲牌呀,实际上是蒙汉两族文化的融汇,蒙族人的那种狂野呀,蒙族人的那种豪放呀,和山西的那些细腻度都能揉汇到一起,所以那个音乐特别好听。

二人台片段:太春我进了家,心中我乱如一团麻……

二人台唱段:正月里来是新年,纸糊那个灯笼挂在门前……

解说:在蒙地的草原大漠,二人台艺术就这样不断发展,逐渐繁盛流行了起来。当时这样的状况甚至引起了大清王朝的恐慌,嘉庆二十年,仁宗皇帝上谕道:“近年蒙古渐染汉人恶习,竟有建造房屋,演小戏听小曲之事,此以失其旧俗,兹又留邪教,尤属非事。”

字幕:《大清会典事例》载,嘉庆二十年,仁宗皇帝上谕道:“近年蒙古渐染汉人恶习,竟有建造房屋,演小戏听小曲之事,此以失其旧俗,兹又留邪教,尤属非事。”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文联原书记张存亮

[同期]

这个恶习就是指二人台,就是说在清嘉庆年代,有大批的汉人到内蒙古,河曲人到内蒙古,皇帝下令说禁止二人台,但是这个禁令实际上也禁不住。“近来蒙古渐染汉民恶习,竟有建造房屋”,就是说不住蒙古包了。“造房屋,演小戏”,演小戏就是指二人台。“唱小曲之势,此以失去旧俗”,就是把旧俗失传了。“又留邪教”,说这是一种邪教。“尤属非事,遂叫理藩院”,理藩院是清朝管理民族事务的这么一个机构。“要严查”,发现就要治罪,清皇帝认为这成灾了。说在内蒙古的汉民有恶习,把这个二人台当成是恶习禁止。

解说:河曲古渡广场上的二人台大赛已经持续了几天了,许多二人台爱好者都纷纷来这里登台表演。二人台虽然没有发展成为一个大剧种,但河曲人对二人台的喜好却从没有减少过。在河曲,遇到婚丧嫁娶等大事,邀请二人台表演是必不可少的。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演员王永茂

[同期]

我们不说其他县,就说河曲这儿二人台业余班子,我觉得如今,我听了个不成熟的统计,说有三十几个班社,有的一个村就有七个,你看这个了得了不得!一个小村村能拿出七个业余二人台班子来,哎呀,我觉得这是除河曲,在全国各地再找这么个村子也找不着呀!

字幕: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马栅镇

解说:内蒙古的马栅镇,虽然与河曲隔着黄河,但河两岸百姓的风俗却没有什么不同。今天这边有一户人家办喜事,请来唱二人台的是河曲的业余二人台演员张瑞峰。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二人台业余演员张瑞峰

[同期]

张瑞峰:“现在我已经33岁了,你看干了就将近17年。怎么说呢,从经济方面,咱比农民每年种地还是强点。不过最终还是爱,直到现在我都爱。一年的演出情况来看吧,哎呀,反正就是这么个忙忙碌碌,从正月到腊月二十七,每年都是到腊月二十七我才不唱戏了。”

记者:“一年下来能演多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