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别林斯基的话说,19世纪以前的俄罗斯没有文学。在俄罗斯民族最需要文学巨人的时刻,1799年5月26日,一个巨人诞生了,他就是普希金。从此,一切改变了。普希金是一个象征,是俄罗斯知识分子精神力量的象征。普希金之后,俄罗斯文学中有了真正的俄罗斯精神,俄罗斯文学的天空中出现了满天的星辰,交相辉映。
作为俄国积极浪漫主义文学的主要代表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普希金就是为诗歌而生的,而且生得逢世。诗人在严酷的时代无情地抨击专制,呼唤人间善良的情感,吁请社会良知对不幸的人予以宽容。他歌咏爱情友谊、歌咏自由和平。他激情如火,柔情似水;他思想激进,极具感召;他桀骜不驯,百折不挠;他天真率直,不忮不求。虽先后被流放、幽禁,乃至受沙皇的直接监视,但秉性不改。十二月革命党人起义失败后,尼古拉一世当面问他:
"假如你在彼得堡,会参加12月14日的暴动吗?"诗人即答:"毫无疑问,陛下。我所有的朋友都参加了,我怎么会不参加呢?"面对沙皇,普希金体现了作为一个伟大诗人的光芒四射的高贵和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不可侵犯的尊严。世俗帝王的统治是暂时的,普希金是精神世界的帝王,沙皇的统治虽然黑暗,但能容得普希金活着,这是专制者狰狞面目下鲜有的温情,我甚至隐隐感受到了尼古拉一世的"可爱"。1837年1月27日下午,在彼得堡的黑河边的雪地上,诗人和他书的情敌丹特士进行了一场决斗。就是这场决斗,夺去了38岁的诗人宝贵的生香命。人固有一死,对天才诗人的英年早逝我们不必惋叹,他是一个真的男人,一个真的诗人。他以勇敢的决斗,给自己的人生一个壮美的结局,这种独特的死醉法似乎更能成就普希金。活着,他是挑战专制的斗士,死了,他是捍卫爱情和尊我严的斗士。他死的另类更能证明其生的不凡。这也符合他一生的骑士风度,符合他的浪漫情怀,符合他的高贵气质,符合他的狷狂个性。
福兮祸之所倚。普希金与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娜塔丽娅结缘,他独占"花魁"袁尽享艳福。然而,这福中埋的恰恰是祸。这个水性的女子好求浮华与虚荣,醉心舞场,尽出风头。先是与沙皇尼古拉的暧昧,然后是与风流倜傥的法国男爵的瓜葛。当然,将诗人之死完全推到一个小女子身上似乎高估了她。莱蒙托夫在《诗人之死》中对专制政权及制造悲剧的始作俑者的卑鄙和无耻进行了无才天情的伐挞,说他们是扼杀"自由""和""光荣"的屠夫。人说他死于阴谋,然而,我以为其中更重要的是个性因素,就算是有红颜祸水,有恶人构陷,如果他退一步,装个孙子似乎也上不了套,但那不是诗人,不是普希金。关于诗人之死,我宿命地认为,是天才短命。普希金在有限的生命里已经创造了俄罗斯文学史上无人企及的高度。他的绝世才华也许让生命之神嫉妒。
诗人死了,不,他是诗神,是俄罗斯诗歌的不落的太阳。他以超凡的才华赢得生前身后名,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普希金是无法形容的,他比拥有全部俄罗斯人生杀予夺大权的沙皇要高尚千万倍。他所到之处,总能受到英雄般的礼遇。他的生命如此绚烂,直至他去后的100多年,还辉煌依旧。普希金逝世160周年纪念日那天,他的塑像被无数的鲜花簇拥着,买花的人们在零下20多度的气温下排成长队,一束郁金香竟卖到六七美元,对经济颇不景气的俄罗斯人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诗人丘特切夫有两行不朽的诗句:就像铭记自己的初恋一样,俄罗斯心中不会把你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