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圣诞节后,学校里举行了期末考试,为了迎战考试,一连两周,春晓都没有去舞蹈室,她给老师打了电话请了假,顺便问了陶渊源的手机号码。
“我想等考完试让他帮我补习落下的课程。”春晓振振有词地解释,但明显老师并不需要她的解释,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萌动,或许是给自己找理由,春晓非得解释一下不可。当春晓要到陶渊源手机号后,她格外开心地向老师道了谢。
“对啊,春晓,明年开春的时候要团里需要外出巡演的演员,你别耽误了舞蹈课错过了。”老师似乎很无心地嘱咐说。
春晓的心轻轻一颤,她按捺住心中几乎要蹦起来的激动,问道,“那个不是得通过考试选拔吗?”
“本来应该是,但是我现在身体越来越差,要一个个考核学生恐怕有些难度,所以我交给陶渊源来处理,如果他那边没问题的话,我会交代他的。不过你也不要骄傲,还是要努力呀。”老师鼓励她说。
“谢谢老师。”春晓欢呼着说完这句话。
挂了电话许久,她还是不能平静。她恨不得立刻去找郝思嘉,分享一下她的快乐,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郝思嘉以前巡演过,而且因为这个基本毁掉了自己的前程,成了一缕死灰,而春晓则是新生的力量,这么跟她说,会不会勾起她的伤心事?算了,还是不跟她提了。春晓失落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此令人振奋的消息竟然没人可以诉说,春晓有些郁闷。
她躺在床上,头一次对明天的到来产生期待,她要迫不及待地到舞蹈室去,听着陶渊源如何宣布自己将要去巡演,那么,平日里与她不和的那些人,心里该有多么不爽。春晓不禁乐起来,她太想看到自己胜利后,舞蹈室里的景象了。一向骄傲的叶青会不会因此后悔,打消她的优越感呢?陶渊源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吧?郝思嘉呢?春晓担忧起来,郝思嘉会作何感想?
看来还要慢慢与她解释。春晓想着,逐渐进入了梦乡。
刚入睡没多久,一阵“嗡嗡嗡”的震感把她惊醒,她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找到不停振动的手机,闪亮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要不要接听?”春晓自言自语,她有些担心是尤一打来的,因为他工作常出差的缘故,经常变换着座机号码来电话询问郝思嘉的状况,她犹犹豫豫地看着因无人接听挂断,然后又打来的电话。
春晓反复思量,还是摁了接听键。
“喂?”她怕外屋的爸妈听到,故意放轻了声音,可那边一片寂静。
“喂?尤一?”春晓略微放大了音量,终于那边有动静了,像有人在抽泣,又像是呕吐,还有优雅的音乐,总之一片嘈杂。
“喂,您好,请问是春晓小姐吗?”有人接过了电话,彬彬有礼地问道。
“哎……”春晓结结巴巴地回答,这不可能是尤一的声音,他从来不会这么有礼貌的与她交谈,那人见春晓吞吞吐吐的,又重新问了一遍,声音依旧悦耳,看来是有着良好的素养。
“我是春晓。”她终于捋顺了情绪,回答道。
“我们这里是柚木酒吧,您的朋友尤一先生喝醉了,请问您能把他带回家吗?”那个人问。
“什么?”春晓大吃一惊,连连发问,“怎么可能?就他自己吗?我不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不给他的家人打电话?”春晓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件事情实在令她无法接受,如果可能的话,她宁愿尤一立刻醉死在街头。
“是这样的,春晓小姐,他喝了不少酒,醉倒了,因为是我们的老客户,所以侍应生给了他不少酒,可没想到他失态了,还一直在闹,我们无法联系到他的家人,但是他一直在喊小姐您的名字,还有您的手机号码,反复嚷嚷着要给你打电话,所以我们抱着尝试的心态给您打了一个电话。”那人依旧十分有涵养地解释,并且十分有条理。
“可是我……”春晓十分不想去接尤一,她想回绝,“你们不会翻翻他的包或者口袋,找找有没有手机,往他家打电话呀!”
那边立刻换了一种语气,“小姐您说笑了,我们是把尊重客人隐私放在第一位的,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我们不可能搜他的身。如果您不愿意把他带回家,请告知我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好吗,我们就要打烊了,不可能把他扔到大街上。其实……”那人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两口子吵架也是常事,只要有一方肯认错,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呀,春晓小姐,尤一先生可是一直在喊您的名字呢。还有,您过来的时候带着现金,我们一并结账。您知道柚木酒吧吗?”
“知道的。”春晓除了回答,怎么都找不到反驳的话,“不过,我们不是两口子……”
“我们只是举一个例子。”那人笑了,他身后也泛起一阵轻轻的哄笑,春晓恨不得扒一个地缝钻进去。
“那请您尽快赶来,我们这里等着关门了哦。”
电话干脆利索地断掉了。
这是什么事嘛!春晓懊恼地开始穿衣服,这时她想要不要给郝思嘉打一个电话,仔细一想,不行,如果让郝思嘉知道自己与尤一保持着联系,并且是尤一安排监视她的,郝思嘉会怎么想自己?按照郝思嘉的性格,恐怕立刻与自己绝交了。她还是挺喜欢郝思嘉的,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夏杰?她的脑子犹如被灯光点亮了,可很快又熄灭了,她不知道夏杰的联系方式。
好吧,算我以前欠他的,打了他这么多次,还回去就是了。春晓无奈地戴上围巾手套,把所有的积蓄都带上,蹑手蹑脚地出发了。
她对柚子酒吧的方位有一点点印象,好像就在酒吧一条街的最后面,她从前听人议论过,学校有几个女学生经常去那里搞援交,在柚子酒吧结识有钱人的几率也很大。她凭着记忆找到了酒吧街,虽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这里仍然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熙熙攘攘,丝毫不受时间与天气的影响。春晓叹了口气,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在这里消耗青春,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梦工场啊,能够满足任何欲望。不断有在门口拉客的小哥儿上来,问春晓愿不愿意进去喝一杯暖暖身子,随意消费,春晓连连回绝。
很快到了柚子酒吧门前,一个小哥儿笑脸相迎,“姐妹儿,要喝点什么吗?”
“你们不是要打烊了吗?”春晓假装来消费的客人,跑到门口,探头张望着人头攒动的酒吧里面,随口问道。
“哪儿能!我们一般都是下午四点开始营业,到第二天早晨十点,现在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怎么会打样呢!”小哥儿笑眯眯地回答。
“哦!”春晓恍然大悟,既然第二天早晨十点打烊,那把尤一丢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碍,她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场陷阱。不管怎样,还是先溜。春晓打着哈哈敷衍着小哥儿,扭头就跑,刚跑出两步远,门厅里冲出来一个人,对着门前的小哥儿喊道,“她可能是来接那个客人回去的,带她进来。”
小哥儿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春晓,春晓被扭住的一瞬间,心想这回完了。只得跟着两个人往酒吧里面走。
他们不会把我卖了吧。春晓绝望地嘀咕。
酒吧里温暖而馨香,灯光略暗,到处都是假柚子树,就连点的蜡烛也都圈在新鲜的袖子皮里,春晓无暇欣赏屋内的装潢,就被带到一个包间里,沙发床上趴着一个人,春晓确定那是尤一,他那张白得不像正常人的脸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你好,你是春晓小姐吧?”沙发床对面站起一个人,春晓认出他的声音了,刚刚就是他打的电话。
“我是。”春晓怯怯地回答,她已经被包间里的富丽堂皇震慑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显然她口袋里的钱连一杯水恐怕都不够。
“我是柚子酒吧的大客户经理。”那人自我介绍道,春晓心里想笑,她只在银行柜台听说过有大客户经理,没想到酒吧里也有。
“今天您的朋友尤一先生一共消费一万两千四百块,这是他的账单,您过目一下。”那人恭敬有礼地递过去一个文件夹,并且滔滔不绝地开始报账,“他点了两瓶XO,五瓶轩尼诗另加五瓶澳洲中级酒庄的干红葡萄酒,点心是我们附送的,免费,包厢费就不要了,因为尤一先生是我们的老客户了,所以我们最后赠送您一瓶澳洲中级酒庄的干白葡萄酒小样……”
“好了,别说了。”春晓很无望地打断,她的钱只够零头。
于是,春晓走近半睡半醒的尤一,开始蹲下翻他的口袋,什么也没有!春晓不禁出了一身汗,万一这家伙真的什么都没带跑出来,这么一笔钱她去哪筹啊。
她打量了尤一一番,他只穿着一件衬衣,一条牛仔裤,这么冷的天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衣服。
“他的外套呢?”春晓问。
“哦,被我们的工作人员挂起来了。”经理从门背后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灰色毛领皮衣递给春晓。春晓接过衣服,皮衣比她想象中沉,里面有一层手感柔滑的毛。她开始挨个掏口袋,终于,她几乎哭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一部手机还有钥匙。
她翻翻钱包,里面现金不够,于是她咬了咬牙,掏出一张信用卡,“刷卡吧。”
经理立刻喊人过来拿来刷卡机。
密码会是多少呢,春晓更苦恼了,侍应生举着刷卡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春晓看看他,又看看钱包,把尤一钱包里的身份证拿了出来,会不会是他的生日?于是她输入生日年月后六位,提示密码错误。春晓紧张极了,好像做贼一样,又输入他身份证后六位,还是提示密码错误。经理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不合适吧?”
春晓翻了他一个白眼,大声喊道:“我说合适就合适,我们是两口子!”
经理立刻笑了,点点头说:“那是,那是。”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春晓绝望地看着侍应生又刷了一次,反正也猜不出了,春晓闭着眼睛摁了“确定”,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刷卡机开始噗噗噗吐账单了。
春晓几乎欢喜得哭出来。原来尤一的卡没有密码。
“请您签个字。”春晓像得了圣旨般乐呵呵地签了尤一的名字,把账单小心地放回他的钱包里,防止他醒来兴师问罪。
“好了,谢谢您的到来,解决了我们一大难题。”经理涵养真好,依旧微笑着对春晓致谢,不理会春晓到底翻了他几个白眼,并拿出一瓶小样酒送到春晓手里。
“也谢谢你们,我先走了。”她说完就要走,仍然被经理拦住了,这一次,经理不笑了。
“您不会把尤一先生就丢在这里了吧?”经理的语气瞬间冷峻起来,“我们还要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