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令狐冲率众弟子寻了一处地,将施戴子父母遗留的那两块玉佩埋了,置成一所衣冠冢,将那飞贼的头颅放于坟前祭奠。令狐冲对施戴子说道:“五师弟,你可得节哀,你父母虽然殁了,但却多了师父师娘,和许多师兄弟。我已传信下去,委托梁伯让石匠打一面碑,改日送上来立了。”施戴子点了点头,又对着坟冢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大师哥。”
屈指算来,王炎成为华山派弟子已将近四个月,此时华山派中加上岳灵珊已有七个弟子,方粗显江湖名派的声势,现下劳德诺是跟随掌门岳不群习武,岳灵珊则是由她母亲教导,梁发将入门剑法的招式记熟后,独自练习,施戴子和陆大有一边记忆口诀一边练习内功。是以令狐冲和王炎终于又能单独相处,每日午时、酉时,华山的柴房之中又将飘荡酒香。
此时令狐冲和王炎站在西院的空地之中,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柄剑。令狐冲对王炎说道:“阿炎,你入门才数月,师父便让我教你‘养吾剑’,看来我下山去的这些日子当中,你的剑法的确有了长足进步,来,不若我两较量一番,看看你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王炎道:“好啊,不过我们可得挂个彩头。”令狐冲道:“哦,莫非你瞧上了我什么东西不成?”王炎笑道:“我是瞧上了你从飞贼手中拿来的那个包裹,里面的那些小东西,我很感兴趣。”令狐冲道:“你要就直接说么,还挂什么彩头。”王炎道:“我就怕你一时口快,又送给小师妹了,若是我比剑赢的,小师妹向你要时,你也好推托不是。”
令狐冲道:“就你脑筋多,若是我赢了嘛,那些东西也给你,不过你得开口拜托梁伯替我弄点那凤翔的‘西凤酒’,此次我到汉中,在一间酒楼里闻到,十分香醇馥郁,想要买时,那店家却说这是凤翔名酒,数量十分少,当时已然售完,得等到一月之后,才能再次送来,但我不敢耽搁,只得不无遗憾地回来。”王炎道:“好极好极,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忍不住想尝尝这名酒的滋味,来来,这就开始比剑。”
令狐冲横剑站定,说道:“阿炎,这次可是比剑,而不是拆解剑法,所以我不会只用入门剑法,而且你要知道,他日若在江湖之中遇到了敌人,敌人必然都会全力以赴。”王炎点了点头,将手中长剑握紧,凝目看着令狐冲,就待比剑开始。
毫无征兆,令狐冲手中长剑突然刺出,直取王炎胸前,王炎往右横跨一步,同时还了一剑。令狐冲挡开来剑后,却并不反击,而是将门户守得甚严,王炎见状招式加紧,唰唰唰三剑劈出,正是入门剑法的最后一招“翠峰三叠”,就见空中幻其了三道剑光,将令狐冲上身全数笼罩。令狐冲轻描淡写地举剑一架,却只发出“当”的一声。其实所谓的三剑劈出,只有一剑是实招,只需挡住这一招,其余两招自然也就无用。
王炎见令狐冲只是招架躲闪,并不还击,也乐得一招紧似一招的递将过去,手上一面出剑,脚底也不停地移动,使了二十余招后,王炎体内气息流动更加顺畅,犹如脚不点地的绕着令狐冲飞奔,耳中只听得双剑相交的声音不断发出,但王炎手中长剑虽越使越急却也攻不破令狐冲的防御,到得三十招之后,王炎又使出了“翠峰三叠”,这已是他第二次用出这一招,这一次比上次使出更加迅捷,三下力劈中,形成了一道剑幕,令狐冲仍是挥剑一挡,却挡了个空,令狐冲轻咦了一声,斜身避过,一剑刺出,这是他第二招进攻,这一剑角度怪异,王炎只得纵跃后退,一时间两人均站住不动。
令狐冲笑道:“不错不错,你已懂得将实化虚,这入门剑法,你的确已然学会。”王炎说道:“师兄,为何你方才只是防御,却不反击。”令狐冲道:“师父不是让我教你‘养吾剑’么,方才我用来防御的剑法正是‘养吾剑’,‘养吾剑’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内功心法,每一剑招对应一句口诀,而‘养吾剑’一共十二招中,只有一招是攻招,其余全是防守。”王炎点头道:“那师兄你这就教我这套剑法如何。”令狐冲笑道:“不忙,比剑还没完呢。我先让你看看‘养吾剑’的防守功效,接下来该我进攻了。”
令狐冲长剑一抖已然攻出,王炎识得这是入门剑法中的一招,轻易闪过,令狐冲却不将剑撤回,而是剑锋一转削向王炎右肋,王炎无奈只得挥剑挡开,令狐冲不待两剑相交,剑招又是一变,自下而上直刺王炎胸前,王炎身子一转,避开剑锋,手中长剑划了一个圆弧向令狐冲劈去,令狐冲看也不看,只向前一个跨步,再次刺向王炎。片刻间,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二十余招,与方才不同的是,两剑一次也未相碰过。
令狐冲见入门剑法奈何不了王炎,招式一变,长剑绵绵不绝地出招,犹如水银泻地,风吹竹林,一时间王炎只觉得剑光大盛,大骇之下只得再次后退,脚还未稳又见那剑光急追而至。王炎身形往右一晃,接着右足用力,身形已换到左侧,剑招施出,却是比平日矮了一尺,奔着令狐冲下三路而去,令狐冲又咦了一声,长剑回撤刺向王炎双目,待王炎身体后倾之时,手腕一转刺向王炎小腹,但王炎这些日子来,一半时间在练剑法,一半时间却在练杂技,身体后倾却还能往一旁偏转,险险避开这招,但令狐冲招式何其之快,脚步跟上长剑一横,已经架在王炎颈中。
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阿炎,你可认输?”却不将剑收回,王炎道:“不忙,你看看我的剑。”令狐冲一看,见王炎长剑正指在他下身,不觉说道:“阿炎,你怎么用这下流招式,好好的一招‘仰天一指’,却被你使得低了三尺,不成模样。”王炎嘿嘿笑道:“你要抹我的脖子,我只好让你做做太监,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这种姿势,也只好使出这改良版的‘仰天一指’了。”
令狐冲收剑站定,上下打量王炎,王炎直起身子,被他看得发毛,说道:“你看什么,我又不是你那小师妹。”令狐冲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没看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你小子何时就学会使剑了?不是我下山这段时间,你吃了什么牛黄狗宝了吧?”王炎呸了一声,说道:“什么牛黄狗宝,你可别乱说,难道就许你是天才,不许你师弟我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么。”令狐冲道:“什么恍然大悟,那只有在传奇评书中才有,老实说,这段时间在师娘的调教下,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王炎道:“那还用说,不过师娘只监督我练些基本功,扎马步都扎了好几天,后来练剑,却是我自己练的,每日里剑不离手,连吃饭入厕都拿着剑,终于能使剑如使手了。”令狐冲微微一惊,说道:“你也能下这番苦功,不容易,来来,我这就教你‘养吾剑’。”
王炎这下却不急着学剑了,懒洋洋地站着,左手拎着剑穗,长剑垂着不断晃动,王炎说道:“师兄,我有个疑问,我华山派只有剑法,若是哪天与人对敌时,剑被打落了,这可怎么办?”令狐冲道:“这个我倒没有想过,只是若敌人能将你手中之剑打掉,你就算手中有剑也不是对手啊。”王炎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来不及拔剑,又或剑被盗了怎么办?”令狐冲皱眉道:“你怎地如此麻烦,若是来不及拔剑,那敌人肯定是个高手,你还是溜吧,若是被盗了嘛,那你自杀好了,连身边长剑都看不住,还提什么剑法。”
王炎这才释然,说道:“那好,师兄你这便教我‘养吾剑’,只是师父为何说你的剑法虽好,性子却不适合这‘养吾’之意呢。”令狐冲道:“昨日师父在我们临走时不是说了么,‘养吾剑’的剑意,便是‘失志毋快口,得志毋快意,人定可胜天,养吾浩然气’,你想,你大师哥向来就是如那李太白写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要我‘得至毋快意’,那可真是难。”王炎点头道:“不错不错,师兄你这般才是男儿真性情,不过我却不行,说什么也放不开性子。”令狐冲道:“各人有各人的不同,若天下人人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就说那六师弟,别看他整天毛毛躁躁,但一练起内力,却也坐得住,只是悟性差,比不上五师弟。好了,不闲扯了,我这便教你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