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心中感动,摸了摸成彦的头,说道:“你对我真好。”成彦道:“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你将我救了出来,才是真的好呢。”二人说话时,店伙抬了一个铜盆进来,里面装了半盆热水。王炎将脸帕挤干水后,却不揩脸,而是对成彦说道:“来,哥哥帮你洗脸。”成彦捂住脸叫道:“不要不要,我自己会洗。”双手却被王炎捉住移开,脸上一热,已是被脸帕盖住,王炎说道:“你这般仰着头不动,倒似我在擦桌子一样。”给成彦洗了脸之后,王炎说道:“我脸上油多,我洗过的水你还能洗么,你的脸红红白白的,倒像是一只苹果。”这才将脸帕扔进水里揉搓。
王炎洗了脸,那店伙又送来漱口杯子,一小团绿绿的药膏放在一张纸上。王炎奇道:“这是什么?”成彦道:“这是用来揩牙齿的,哥哥你不会从来没有揩过牙齿吧。”王炎笑了笑,说道:“没有,我一般都只漱口的,你不会嫌我脏吧。”眼睛看着成彦,要瞧瞧她是怎么‘揩齿’的,成彦道:“我怎么会嫌哥哥脏呢。”说着用食指取了一点药膏,先漱了漱口,再将食指伸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这样。”王炎心道:“她家原来是大富之家,是讲究这些的,这间客栈倒还高级。”一转念,将那铜镜拿到成彦面前说道:“小彦这么大了还在吃手指。”成彦噗嗤一笑,将些许水沫喷在王炎脸上。
两人洗漱完毕后 ,唤店伙将房间收拾了,王炎和成彦一起下楼,王炎这才知道这睡了一晚的房间是在三楼,那楼梯和扶手都失去了油漆,被人摸得黄澄澄的,这间客栈应是有了不少年头。
二人选了一处位置坐下,此时一楼饭厅已有不少食客,嘁嘁嚓嚓的尽是说话的声音,那店伙候在二人旁边,见他们坐下后说道:“二位要来点什么。”王炎还未开口,成彦就说道:“先把那蜂蜜水端来,再来两个清淡的菜好了。”店伙点头自去,成彦见王炎看着她,微微笑道:“哥哥昨日喝了不少的酒,肚子里肯定不舒服,就吃点清淡的好不。”王炎笑道:“好好,怎么不好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成彦,成彦被他看得低下头去。
店伙将蜂蜜水及两件素菜端上来之后,说道:“二位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王炎点了点头,那店伙自去招待其他客人,成彦替王炎将碗放在他面前,说道:“快喝了吧。”王炎端起碗却不喝,说道:“小彦,你真会照顾人。”成彦道:“我哪里会照顾人了,还不是那和尚吩咐我做的。”王炎讶道:“是不戒大师?想不到他如此心细。”端起碗一口喝了,成彦埋怨道:“慢些,你怎么好像喝酒一样。”王炎嘿嘿笑道:“唉呀,下次可不敢和不戒大师喝酒了。”他这里说着,耳朵却听到不戒那洪亮的声音叫道:“小兄弟,你可起来了,你媳妇儿有没有怪我?”
两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见不戒右手挟了个大坛子,大踏步地走过来,他路过之处,众人纷纷侧身躲避。王炎笑道:“这里的地皮真薄,刚说到大师,大师就来了。”成彦却眉头一蹙,说道:“大和尚,可不许你让他再喝酒了。”不戒笑道:“小丫头放心,这酒是我拿回寺里喝的。”走过来坐到王炎对面,见了桌上的两盘素菜,说道:“吃这些个有什么味道,来来,尝尝这考羊腿。”说着就要将缚在背上的包裹解下,王炎忙道:“不用不用,小弟正想吃些清淡的。对了,昨日喝醉了,倒忘记付了掌柜酒钱。”
不戒作色道:“小兄弟说的什么话,莫不是瞧不起我,你来到这五台山下,就应当吃我的。”见王炎不想吃他那羊腿,也就不去解包裹,说道:“昨日小兄弟你喝醉后,我见天色晚了,也懒得回寺,寻一处小庙住下,今天一早倒发了个小财。”说罢笑个不停,王炎奇道:“莫非那小庙之中有财宝不成。”不戒摇头道:“什么财宝,我今早被一阵声音吵醒,循着去一看,原来是几个贼秃在赌钱,我过去大喝一声:‘你奶奶的,不守清修的秃驴竟敢在菩萨面前开赌,等老子去告诉你们方丈,将你们轰出门墙。’那几个贼秃吓得遮脸就跑,连桌子上的钱都不要了,我老实不客气地全部拿来,给了酒钱之后还有不少。”说罢哈哈大笑,王炎也不禁莞尔,这不戒自己是和尚却骂别人贼秃,说人不守清修,自己却喝酒吃肉带娶妻。
不戒道:“昨日你酒喝多了,我来瞧瞧还能起床不。这里离恒山不远,你自去,我这就回寺里了。”站起身来说道:“小兄弟,日后再来这雁门,记得找我喝酒。”说着转身而去,王炎心道:“这不戒倒是个爽快人,值得一交。”
不戒走到客栈门口时,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爹爹竟然不在寺里,只好下次再来了,师姊,我们这就回去吧。”这声音娇嫩柔弱,却又没有嗲粘之气,听起来让人说不出的舒服。不戒当即站住,把酒坛往旁边一抛,大叫道:“阿琳,阿琳,爹爹在这里。”他身旁的人手忙脚乱地将酒坛抱住,他却一步跨了出去。
王炎心里骤然一动:“仪琳来了?”却又不太敢相信。这时仪琳说道:“爹爹,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会在这里。”不戒大笑道:“阿琳,你来看爹爹,爹爹很高兴。”说罢纵声大笑,厅内众人一齐掩耳,不戒接着说道:“爹爹刚刚认识了一个小朋友,他正要去你们恒山,来来。”说着门帘晃动,不戒又走了进来,王炎越过他身子往后望去,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白布缁衣的尼姑。
不戒大步走到王炎桌前,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来瞧瞧我女儿,是不是比你那媳妇儿要漂亮。”不戒的声音虽大,王炎却浑然不觉,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看,那两个尼姑中,一个模约二十来岁,就是仪琳口中的师姊了,王炎自动将她忽略,眼睛全盯在仪琳身上。
仪琳身上的衣服甚是宽大,随着她的步子摇曳飘动,更显得她身材婀娜窈窕,再往她脸上瞧去,只见一双好似秋水般的妙目清亮透澈,让人一见忘俗。王炎心中砰砰跳动,像似被大锤不断敲打,心道:“他奶奶的,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女子,却又如此超凡绝俗,就像,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王炎腰上突然一痛,原来是成彦重重地扭了一把,这才省起,自己这样盯着人看,未免太过无礼,当下讪讪一笑,抱拳行礼道:“见过恒山派两位师姊,请坐请坐。”
这客栈大厅之中原本人声鼎沸,此时却是针落能闻,不戒奇道:“你怎么叫她们师姊?”王炎道:“我其实是华山门下弟子,此次是奉师父之令,前往恒山送信。”不戒笑道:“原来都是一家人,琳儿,来坐下,还没吃饭吧,爹爹这就让人上菜。”
仪琳举手合十,向王炎行礼道:“仪琳见过华山派师兄,这是我师姊仪和。”王炎见她纤纤小手,白得好像羊脂温玉,又是一愣,那仪和在旁边说道:“不知足下是华山派的哪个弟子,怎生称呼。”语气甚是不愉,王炎暗道不好,自己只管盯着仪琳,忽视了仪和,别被她认为自己是个色狼才好,于是赶忙行礼道:“见过仪和师姊,在下是华山派二弟子王炎,恩师人送外号‘君子剑’。”仪和道:“哦,你是岳师叔的弟子,我看怎么不大像。”拉着仪琳打横坐了。
王炎心中暗道:“这个尼姑不好对付,心直口快地,看见什么都说出来,这不是在仪琳面前栽我面子么。”脸上仍是笑着,说道:“承蒙恩师教诲,却未曾学得十之一二,让师姊见笑了。”仪琳此时对不戒说道:“爹爹,不用忙活了,我和师姊这就要回去,都出来两天了。”不戒道:“那怎么成,你要吃得胖胖的,爹爹才高兴,可惜你又不吃荤。”说着又催促店伙上菜。
仪琳急道:“爹爹,真的不用,若上了菜又吃不下,浪费粮食,菩萨要怪罪的。”对王炎说道:“不知师兄是与我和师姊一同去呢,还是择日再走。”王炎道:“我从未去过恒山,若能得师姊引路,当然最好不过。”仪琳道:“这样最好,那我们便走吧。”成彦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可我还没有吃饭呢。”仪琳这才看见王炎身旁还有一人,说道:“师兄,不知这位是。”王炎道:“她是我在太原救下的,我认她做妹妹,名叫成彦。”仪琳道:“师兄还行了这样一件善事,日后必然多福多寿。”
王炎对成彦眨了眨眼,悄悄说道:“我们将饭菜打包,路上吃也是一样,我们没去过恒山,与她们一起走,能省不少事。”成彦应了。王炎唤过店伙,让他这般这般,又到掌柜那里准备结帐,不戒却叫道:“小兄弟,钱我早给了。”然后对仪琳说道:“阿琳,你要走爹爹也不强留了,改日爹爹去恒山看你。”
不戒将四人送出城外,说道:“小兄弟,你很对我的胃口,改日记得来找我一起喝酒。路上多照顾我女儿,我先去了。”说罢又转身过去拍了拍仪琳肩膀,点了点头,向着五台山方向大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