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随着定逸师太及五位较为孔武有力的中年妇女来到巨石处,那客房前遇到的大婶也在其中,王炎这才知道她叫做于嫂。定逸师太也不多话,带头便挖起坑来,王炎见她身形虽瘦,下锹时却极为有力,且一铲一送间颇有法度,王炎心道:“原来功夫也可以这样用。”也学着定逸师太,一锹下去,便是一大块泥土飞出。
几人将坑挖好后,来到巨石背后,王炎解下腰间的一捆绳子,绕过巨石将绳端交到因山路狭窄而挤挨在道路尽头的众弟子那里。定逸师太等几人将手撑在石上,喝了一声“起”,众人一起用力,那巨石微微倾斜,终于发出轰然巨响,掉进坑内,王炎等又将坑填上之后,定逸师太才拭了拭头上汗水,展颜对王炎笑道:“你很好,岳师兄收了个好徒弟。”王炎道:“师太过誉了。”定逸师太道:“好便好了,什么过誉,你自去客房休息,那成彦小姑娘我留下了。”王炎笑了笑,将铁锹交给于嫂,回到客房后见已有两个馒头,一碗白粥放于桌上,王炎吃过后洗洗睡了。
第二日一早,王炎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慌忙穿上衣服开门,却见定逸师太站在门前,见他出来,定逸师太道:“随我来,师姊有话要和你说。”王炎跟着她往无色庵走去,路上看见许多练剑的都是俗家弟子,转念一想,那些出家的师姊们应当在早课念经。
到得庵堂之中,定闲师太等王炎坐下后,才开口说道:“贤侄,令师将信交与你之时,还说过什么没有?”王炎道:“师父还说道:‘为师不是要打草惊蛇,而是要引蛇出洞。’”定闲师太点了点头说道:“岳师兄真是好智计,有他做掌门实乃华山派之福,贤侄,你可知恒山派中出了何等怪事。”王炎道:“弟子不知。”定静师太在旁边说道:“莫非几月前那次事件,也是人为?”定闲师太叹气道:“想来应是。”王炎看着定闲师太,不知她口中要说的是什么怪事。
定闲师太道:“就在几月前,这峰上柴米将尽,我便遣了数位弟子下山采购。众弟子到得山脚时却遭人伏击,那些贼人抢过米袋就跑,等众弟子追上去之后却又放下米袋。本来出家之人身上并无多少银钱,为何贼人要拦劫他们,这是一奇。若说那些贼人为了抢米,又为何将米袋放下,这是第二奇。”王炎道:“他们的目标定然不是钱财与大米,世上绝无如此大胆却没有目的的贼人。”
定闲师太道:“贤侄脑子灵活,当时若你在就好了。那些弟子将柴米送上山之后,将此事告诉我,我虽觉纳闷,但也没有深想。”王炎脑子急转,心想若是自己当时知道这事,又会怎么去想。定闲师太续道:“后来晚饭之时,有十余位弟子吃过饭后,却中了剧毒。”王炎惊道:“投毒?”定闲师太道:“正是,幸而恒山派中众弟子是分批吃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定静师太说道:“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那贼人的毒是如何放的,那米袋拿到山上之际,仍是完好无损。”王炎想了想道:“锥子。”
定闲师太奇道:“锥子?”王炎道:“江湖之中,有些下三滥的小贼,就使用中空的锥子往布袋中的食物投毒。”定闲师太恍然道:“原来如此,那锥子刺入米袋之中,投毒之后再拔出,从外表确是看不出痕迹。”定逸师太却看着王炎道:“这些下作手段你是如何得知的?”王炎垂头道:“我与师兄时常下山去寻人晦气,遇到了这等小贼就严刑拷打,是以知道了不少。”定闲师太莞尔道:“你师兄可是令狐冲那孩子?那孩子也很好,机灵得很。”王炎点了点头,定静师太却叹了口气道:“我等身在武林中,却想跳出红尘外,实在是过迂了。”一时间庵堂之内悄静无声。
过了片刻,王炎说道:“不知那些中毒的师姊后来怎样了。”定闲师太道:“恒山派的外伤药虽好,但对中毒却毫无办法,后来那些弟子在我与师姊、师妹的运功逼毒之下,性命虽然保住,但武功却全失了。”王炎啊了一声,心中突地一跳,幸好仪琳并未中毒,不然,不然,却不知道不然些什么。定闲师太默然了片刻,取出那封书信说道:“看了岳师兄这封信后,前后联想之下,几月前的事件,必然也是在嵩山派的左掌门指使下发生的。”定逸师太怒道:“那左冷禅如此狼子野心,师姊你怎地还叫他左掌门。”定闲师太微微摇头道:“叫惯了,当年与他一同对抗魔教之时,便一直叫他左掌门。”
王炎道:“那左冷禅花费偌大心思,弟子想他绝不是想长久做五岳盟主这么简单。”定闲师太哦了一声,说道:“那你是怎样想的?”王炎道:“若他只是想长久做这盟主位置,只需胜过其余四派掌门即可。”定闲点了点头,说道:“左掌……左冷禅在学武一途上的确是天才,便在几年前他还曾与魔教前教主任我行比试过,二人不分胜败。选举盟主之时,我虽未与之过招,但想来是赢不了他的。”定逸师太道:“师姊何必长他人志气,那左冷禅再怎么厉害,下次选举盟主之时,其余四派掌门轮番上阵,未必便会输给他。”定闲师太道:“他正是因为害怕有此隐患,是以他现在就想一劳永逸了。”
定静师太问道:“怎地一劳永逸法?”定闲师太看着王炎道:“还是请贤侄说吧,也不知我分析得对是不对。”王炎心道:“这恒山三定中,定闲师太并不是上一代的大弟子,然而这掌门由她来做,也是有原因的。定逸师太性子颇急,倒和那仪和一个模样,定静师太却是不甚聪明,且行事没有什么主见。只有这定闲师太谦和有度,外柔内刚,有着无比智慧,实有一派掌门风范。”
王炎又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不知这一派掌门之人选,是看武功高低,还是看长幼之序。”定静师太道:“那倒没有一定之说,也有看其德行的。”王炎道:“但若是前任掌门之令呢?”定逸师太道:“当然是遵从掌门之令,这有什么好说的。”王炎道:“这就是了,左冷禅想要一劳永逸,那就得当上掌门。”定静师太道:“他现在不就是掌门么。”语气有些不以为然,似是觉得王炎在说废话。
王炎缓缓道:“他不是要做嵩山派掌门,而是要做五岳派掌门。”此话一出,定静、定逸一齐大惊,定闲师太微微点头,定逸师太道:“五岳派掌门?他,他可真会异想天开。”定闲师太道:“那黄粱美梦虽是虚幻,但却有人看之不透,你我都知百年之后,具为尘土,可左冷禅却不甘碌碌一生,只是他所怀的雄心壮志,却非武林之福,在我等看来,更是满腹野心。”王炎道:“若他能将五岳并成一派,并且坐上这五岳掌门之位,那这五派之中就不会再有人来撼动他了,只因他既是掌门,那在五岳派中权力至高无上,再没有所谓盟主选举一说,就算到了他弥留之际,下一任掌门还得他说了算。”
王炎侃侃而谈,三位师太似乎并没有意识他只是未及弱冠的一个小孩,而是在与同辈中人一同商议。王炎道:“他要合并五岳剑派,这第一步就是削弱各派实力,或离间、或投毒、或制肘、或诬陷。”王炎将华山派中有那劳德诺,泰山派中天门的三位师叔突然出现的事情,给三位师太叙述了一遍。定逸道:“岳师兄既然已经知道那劳德诺是左冷禅派来的,为何不索性杀了算了。”王炎没有说话,定闲师太微笑道:“岳师兄的思虑,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又对王炎道:“贤侄说说看,那第二步是什么。”
王炎说道:“这第二步,只怕要对各派掌门下手了。”定逸师太怒道:“他敢。”定闲师太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为了这权势,哪还有什么不敢的。”定静师太道:“可他就算能将这已经成了空架子四派合并,又有什么用。”定闲师太道:“他要的本来就是一个名号,到时候各派弟子人心散乱、群龙无首。他站出来振臂一呼,这五岳派的掌门,可说是手到擒来。师妹,你想想,五岳剑派所合并成的一个大派,是多大的威势,只怕到时要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了。”
定逸师太双手拳头捏得格格直响,说道:“绝不能让他得逞。”定闲师太点了点头,说道:“是以岳师兄这才与各派掌门写信,就是要联合起来与之相抗。”定逸师太道:“不错,联合起来,直接到嵩山去质问他,看他有何话好说。”王炎苦笑摇了摇头,定闲师太道:“可现下却没有任何证据,全然是岳师兄凭借蛛丝马迹推测出来,就算四派联合,再请上少林方正大师,武当冲虚道长,那左冷禅也必会推得干干净净。”
王炎道:“因此我们只能根据他的手段,想出相应对策,这先就得……”话未说完,肚子却是“咕”地一响。王炎手摸着腹部,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