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奇道:“师父刚去过嵩山派?那左冷禅不安好心,又理会他做什么。”岳不群捋着长须说道:“嵩山派这几年来倒也没有什么举动。左冷禅没有撕破面子,他仍然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何况此次是召集各派掌门商议共抗魔教的大事,盟主号令自然是要遵从的。”王炎道:“魔教开始兴风作浪了么。”岳不群叹道:“是啊,果然便如同你太师叔说的,那东方必败做稳了教主的位置,就开始在江湖中闹腾起来,看他的架式是要将武林正派一一铲除。”王炎正想问问详情,那知客僧匆匆走了过来,向岳不群行礼道:“方丈有请岳掌门。”
知客僧正要带路时,王炎笑道:“还是我带师父去见方丈吧,算起来我在少林寺里待的时间比在华山的时间还长。”岳不群也笑道:“你师娘时常念叨你,说你莫不是在少林寺出家了。”两人脚下均是十分迅捷,来到方丈室让小沙弥通报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方证让二人坐下,岳不群还未开口,方证就说道:“岳掌门此次前来,可是为了魔教之事?”岳不群点头道:“方证大师明鉴。”方证叹气道:“当年魔教突然更替教主,才让江湖中有了片刻的安宁,时值今日,从种种现状来看,魔教是又兴起了一统江湖之念,且这新教主东方不败比之任我行手段更为狠辣阴毒。”岳不群道:“是啊,以前那任我行只是明里率魔教教众攻打正派,虽然魔教人数极多,但所谓明枪易躲,有些抵敌不住的门派尚能举派迁移,好歹留存了血脉。”岳不群顿了顿,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在济南府龙凤刀赵掌门迎娶儿媳之时,一个魔教教徒竟然闯入堂中,将两位新人首级割下说是贺礼。当时在场的尚有不少武林中人,可那魔教教徒却能在作案之后高飞远走。”
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事老衲也有耳闻,方生师弟为了追查此事已去了济南府半月有余了。”王炎心道:“怪不得许久没有看见方生师叔了。”岳不群心境稍平,说道:“有少林寺插手此事,应能替死者讨回个公道。”方证缓缓摇头道:“魔教之所以为魔教,实是由于其行动诡异,处处透出魔性戾气,便在王炎来少林寺的那年,嵩山派的孙桐就被魔教中人残杀于洛阳城中。”
岳不群惊道:“怎会如此,洛阳离嵩山不过数里,况且孙桐武艺虽及不上左冷禅,但在嵩山派的十三太保中算是不错的。”王炎插口道:“也许是魔教教主亲自下的手。”岳不群和方证同时问道:“你怎知道。”王炎道:“只因弟子和太师叔在来少林寺的路上,曾亲眼见过东方不……必败。”岳不群更是惊讶,说道:“你仔细说说。”
只因当时风清扬曾叮嘱遇见东方不败一事不可告知旁人,以免引起不必的慌乱,但从方证所说之事中看出,魔教已然开始对江湖正派下手,也无所谓慌乱与否了。王炎道:“只怕魔教对正派的攻击由明转暗,一半是因为东方必败比之任我行更功于心计,一半是因为杨莲亭那个小人进入了魔教之中。”当下便将当日在虢州遇见东方不败及杨莲亭的事情详细说了。
岳不群听得东方不败并为与风清扬动手,暗自松了一口气,当日风清扬与王炎身陷魔教地盘,若是真动起手来,后果实在难料。岳不群皱眉道:“你确定‘天河帮’帮主黄伯流是在魔教办事?”王炎道:“那黄伯流是太师叔认出来的,应当不会有错。”岳不群道:“这可就奇怪了,‘天河帮’虽是一左道门派,但帮主黄伯流一向眼高于顶,即便魔教势大,也不会如此奴颜卑膝地自甘堕落。”
方证沉吟道:“当时东方不败的动作极快?”王炎道:“是啊,就好似本来就站在那里。”方证叹道:“看来他终究还是练了‘葵花宝典’。”岳不群道:“葵花宝典?原来竟在魔教手中。”方证道:“正是,葵花宝典之所以在魔教手中,究其原因还与贵派有着莫大的关系。”岳不群大奇,说道:“还望方证大师详述。”
方证道:“魔教十长老在约八十年前齐攻华山,这事岳掌门是知道的。”岳不群点了点头,方证道:“而魔教之所以要对华山派下手,正是因为‘葵花宝典’当时在贵派的岳肃和蔡子封两位前辈的手上。”岳不群道:“怎会?这部宝典江湖传闻是失落已久,方证大师竟然说是原本在华山派,这未免有些……有些匪夷所思。”方证乃武林中的成名耆宿,岳不群深信他绝不会信口雌黄,可自岳不群懂事起,就从未听说过‘葵花宝典’曾存于华山派,听方证说起,不变直斥其非,将“胡说八道”临时改为“匪夷所思”。
方证道:“老衲只是说在贵派的两位前辈手中,而并非在华山派。”岳不群道:“想来其中必然有重大机密,还望大师告知。”方证点头道:“这‘葵花宝典’流落江湖之前,是前朝宫廷的一位宦官所著,三百年中几易其手,但却没有一人能练成书中的绝世武功。后来被莆田少林寺的红叶禅师得到,红叶禅师得到之后,江湖传言,一说红叶禅师也是无法练成宝典所记的武功,一说红叶禅师始终没去练。”
王炎从书中早已知道此事,但身临其境听方证亲口述说,又自与看书得知大不相同,当下也是和岳不群一样,仔细聆听,一时这方丈室中只闻见低微的呼吸之声。方证脸上波澜不惊,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叙述出来,末了说道:“华山派今日经历种种困难,终能恢复往日盛况,实是岳掌门之喜。”岳不群听而不闻,心中之震撼那是无法叙述。
过了片刻,岳不群才道:“原来华山分为剑、气二宗,是由这‘葵花宝典’引起的。方证大师方才说道,‘葵花宝典’被红叶禅师焚化,但却有两个副本,一是在魔教手中,现为东方必败所得,另一个就是在渡元禅师手上,渡元禅师得到之后,就此还俗,并创办福威镖局干下好大一番事业。”方证点头道:“正是,而渡元禅师,也就是福威镖局的创始人林远图公所使的‘辟邪剑法’,就是从‘葵花宝典’中化来。”
岳不群眉头渐渐皱紧,说道:“这可糟了。”方证讶道:“怎么。”岳不群道:“不群现下有个疑问,这‘葵花宝典’三百年来都没人能够练成,但方证大师为何又能肯定那东方必败和远图公都练成了呢。”方证道:“老衲也是对这事百思不得其解,几百年中有大智大慧的武功高手也是不少,为何都没能练成。”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但‘葵花宝典’一经练成之后,便如同王炎所说,其行动就好似鬼魅,迅捷无比。是以老衲才能够肯定东方不败是练成了的。”
方丈室内又静了下来,方证和岳不群是在细细思考这其中关键,武林中人遇到难解的武功,就和数学家遇到一道难题一样,是不愿轻易放弃的。王炎却是在想,这事到底要不要说呢。过了好一会儿,王炎突然说道:“也许弟子知道几百年中没人能练成,而东方必败和林远图却能。”岳不群道:“哦,你说说看。”方证则是面带笑意地看着王炎,以示鼓励。
王炎道:“方证大师方才说道,这宝典本来是宫廷的一位宦官所著,且宝典上的武功却是以第一步为最难,弟子前后联系思考之下,觉得之所以没有人能练成,不是因为武功智慧,而是因为不敢。”岳不群道:“不敢?”王炎道:“正是,这宝典既然是宦官所著,那么要成为宦官,第一步就是……”岳不群道:“就是净身。”王炎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弟子现在年长了几岁,许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已知晓。这学多曾经得了宝典的前辈,包括红叶禅师在内,虽然知道宝典上的武功练成之后,种种好处妙不可言,但这第一步却是怎么也不愿或不敢去做的。”
方证点头道:“东方不败当日要从任我行手中夺取教主之位,自然只能孤注一掷。可渡元禅师却也练成了宝典上的武功,还为此还俗,这就无法可解了。”岳不群道:“这也能解释,渡元禅师长年在莆田少林寺出家,原本也无法娶妻生子,对于他来说,净不净身,其实也无多大区别。……方证大师,对不住。”岳不群当着方证说和尚和太监没什么区别,实是因为突然想通此事,一时口快。
方证微微一笑,说道:“岳掌门何必介意,老衲若能些许言语都要藏垢于心,也枉自参禅多年。”岳不群道:“许是渡元禅师于武学一途实在痴迷,因此一见之下,就忍不住修习。但他习练武功之后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急人所难,仍是与是否身在佛门无多大区别。”方证点头道:“正是,不过这等邪门武功,还是毁去好些,红叶禅师实乃身具大智慧。”王炎道:“是啊,若是红叶禅师当年不将宝典烧掉,只怕莆田少林寺就此多事,而且武林中得了这宝典的,人人都去自宫,委实也太不成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