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只要好好想一想就可以发现,老年之所以被认为不幸福有四个理由:第一是,它使我们不能从事积极的工作;第二是,它使身体衰弱;第三是,它几乎剥夺了我们所有感官上的快乐;第四是,它的下一步就是死亡。如果你同意的话,让我们对这些理由逐一作一番考察,看它们究竟有无道理。
老年使我们不能从事积极的工作。究竟不能从事哪一工作呢?你是指那些非得年轻力壮才能干的工作吗?而且即使老年人身体很虚弱,难道他们连从事脑力劳动也不行吗?要是果真如此的话,昆图斯·马克西穆斯就是个废物了!西庇阿,你的父亲、我儿子的岳父——卢西乌斯·埃弥利乌斯也是个废物了!还有其他老年人——例如,法布里齐乌斯、库里乌斯和科伦堪尼乌斯——一也是如此,尽管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忠告和影响支撑着国家,他们也都是废物了!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更没用了,因为他不但老了,而且连眼睛也瞎了。但正是他,在元老院倾向于同皮勒斯媾和并缔结盟约时毫不犹豫地直言陈词,恩尼乌斯用诗的形式将他的话记叙如下:
以前这么坚强的决心到哪里去了?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糊涂,这么没骨气?
后面的一些话语气也非常激烈。你们都知道这篇诗作,而且,阿庇乌斯本人的演说词现仍存在。他发表这篇演说是在他第二次担任执政官后的17年,他两次担任执政官之间隔了10年,而且,他在担任执政官之前还做过监察官。由此可见,在同皮勒斯打仗时他已是一个年事很高的老人了。不过这是个前人流传下来的故事。
所以,说老年不能参与公众事务是没有道理的。这就等于说:舵手对船的航行没有用处,因为有的水手在爬桅杆,有的水手在舷梯上跑上跑下紧张地工作,有的水手在抽舱底污水,而他却静静地坐在船尾掌舵。他虽然不干年轻人所干的那些事情,但他的作用却要比年轻人大得多,重要得多。完成人生伟大的事业靠的不是体力、活动,或身体的灵活性,而是深思熟虑,以及性格、意见的表达。关于这些品质和能力,老年人不但没有丧失,而且益发增强了。我参加过各种战争,曾当过士兵、军官、将军和执政官,现在我不再打仗了,所以,你们很可能以为我就无事可做了。但是我现在仍在指导元老院的工作,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以及如何去做。长期以来迦太基一直想侵略我国,因此我及时地向它宣战。只有将这座城市夷为平地,才能消除我的这块心病。西庇阿,我祈求诸神将踏平这座城市的荣誉留给你,使你能完成你祖父未竟的功业。虽然你的祖父去世已经32年了,但人们一直没有忘记这位伟人。他是在我做监察官前一年、做执政官后9年去世的,在我做执政官时,他已是第二次担任执政官了。假如他当时活到了100岁,他会因年高而抱憾吗?当然是不会的。因为他虽然已不能急行军了,不能冲锋陷阵了,不能远距离投矛了,也不能短兵相接了,但是他还能提出忠告,进行推理,在元老院里一展雄辩。要是我们老年人(seniors)不具备这些特长,我们的祖先也就不会把他们的最高议事机构称作“元老院”(Senate)了。在斯巴达,那些担任最高职务的人就叫作“长老”,而且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些年长的老人。如果你们不怕费事,愿意阅读或聆听外国的历史,那么你们就会发现,那些最强大的国家往往都是差一点毁在年轻人的手里,而老年人则是国家的栋梁,他们总是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使国家转危为安。在诗人奈维乌斯的《竞赛》一剧里,有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请问,究竟是哪些人使得你们国家
这样快地灭亡?
对此有一段冗长的回答,但要点是:
一大批我们所培养的新的演说家,
以及那些愚蠢、浅薄和自以为是的年轻人。
因为莽撞当然是青年的特征,谨慎当然是老年的特征。